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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8 章
若惜实在没有勇气推开那扇门。
虽然她极力替自己辩解,不是因为那五十万,是为了许朗清的前程,是为了让他快乐,她是这样对许靖说的,也是这样说服自己的,可这样的理由,许朗清怎么会信?要怎样分手,痛快淋漓,却又能将伤害降到最低?若惜一点办法也没有。
总不能一直在家门口徘徊,钱都拿了,再没有退路,若惜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终于推开了房门,许朗清一定还会和自己闹,自己趁机和他大吵一架,再说些伤人的话,分手也许就变得容易了。
原本以为要面对许朗清的责难,或者是大吵一架,却不想,推开门,却是许朗清盈盈的笑脸,每次吵完架后,他总是这样微微略带讨好的笑脸,在经过上午那样激烈的争吵过后,若惜没想到还能看到许朗清这样的笑容,她不由呆了呆,刚才还那么生气,气消了?怎么可能?
看若惜一脸警惕,许朗清轻轻地抱住了她,语气温柔到了极点:“对不起,江若惜,我错了,我不该跟你发脾气,我应该更体谅你的,对不起。”
许朗清一向执拗,就算知道自己不对,也很少主动道歉,今天是怎么了?不对劲,难道知道自己和许靖的交易?
不可能,若惜很快否定了自己的想法,这交易只有自己和许靖知道,许靖,可能比自己更害怕许朗清知道这交易。既然许朗清不可能知道这交易,那他为什么这么反常?
若惜轻轻地推开了许朗清,仔仔细细地打量着许朗清,希望能找出让他反常的原因,可是,许朗清的眼神清澈,笑容温柔,除了看得自己一阵心虚,竟是看不出半点异样。
似是看出若惜的疑惑,许朗清抓过若惜的手,语气更是温柔:“我真的知道错了,不过站在我的立场,这么大的事,你告诉叶盛却不告诉我,我心里不好过,所以太生气了,你能原谅我吧?”许朗清拉着若惜的手摇晃着撒娇:“江若惜,对不起,你不要再生气了,好不好?”
许朗清的态度,完全打乱了若惜的部署,她原本的计划是激怒许朗清,然后借机分手,许朗清反常的态度,让她有些无措,一时不知该做如何反应。
许朗清误会了,以为若惜还在生气,连忙说道:“啊,你一定还在担心照片的事,我已经跟厂商说好了,照片不拍了,他们也不要违约金,只要把定金退给他们就行了。还有,我跟几位要好的师兄说了借钱的事,约好了明天去谈,应该能借到一些,咱们先把叶盛的钱还上,只要将钱还上,我相信你们老板应该不会再为难他。还有——”许朗清推着若惜来到餐桌前,讨好地:“我还做了菜,是我的第一次,你给点意见,你给了意见,我才能进步——”
完全不是预料中的反应,面对这样乖巧甚至有些低声下气的许朗清,她实在没有办法说出分手二字,想到可能是最后一次坐在一起吃饭,若惜便喉咙哽咽,费了好大力气,才吐出一个“好”字。
若惜要去盛饭,许朗清却将她按在凳子上不让她动:“以前都是你烧饭,盛饭,今天都让我来,你什么都用干,不,你只要吃,多吃点就可以了。”
许朗清没有食言,若惜一整晚只是费力地吃,许朗清殷勤地布菜,甚至连鱼骨头都替若惜剔得干干净净,边剔鱼骨头边絮絮叨叨地:“ 味道怎么样?酸辣汤里我放了木耳,是不是很有嚼头,小炒肉我放了一点点糖,能不能尝出来?鱼头的辣椒够不够辣——”
对于一个第一次做菜的人来说,许朗清的厨艺简直让人惊叹,若惜不相信真有所谓的天才,能做出这么一桌菜,不知道许朗清私底下练习过多少次,难怪经常见他的手伤痕累累,原来是这样。
“怎么样,好吃吗?”许朗清巴巴地看着若惜,有点紧张,若惜用力点了点头,艰难地吐出两字“好吃“,真的很好吃,若惜却根本食不知味,想到一会儿要说的残忍的话,若惜几乎食难下咽。
若惜随口的夸赞,许朗清听了却是欢天喜地,凝视着若惜的眼神变得含情脉脉:“你要是喜欢,我以后天天给你做,做一辈子。”
一辈子?若惜听到这三个字,眼泪都几乎落下来了,一辈子,多么美好的字眼,美好得几乎不真实,她和许朗清,再也没有一辈子,甚至连明天也没有。
若惜吃得很慢,如鲠在喉,根本无法下咽,许朗清却是吃得很快,吃完后便撑着脸看若惜吃,若惜原本便有心事,被他这样瞧着,更不自在,简直如芒在背,许靖给的本票在包里放着,她把许朗清卖了,卖了五十万,她再没有资格和他一辈子了,连听的资格也没有。
若惜迅速地将碗中的饭吃完,放下筷子,许朗清站起身子要收拾桌子,若惜抓住了他:“许朗清,我,我有话跟你说。”
许朗清原本是有些洁癖的,最见不得脏乱差,有心收拾完再聊,正要开口,却发现若惜一脸的凝重,表情竟是前所未有的严重,回想起刚才吃饭的时候,一直都是自己一个人在说,若惜甚少回应,刚才太兴奋,并不觉得有异,现在回想起来,她沉默得有些反常。
许朗清心头涌上一股很不好的预感,他放下已经端起的碗筷,走到若惜对面坐下,极力活跃气氛:“要和我说什么,怎么这么严肃?你放心,不管你说什么,我都听你的,大家都说,听老婆的话,才能发大财。”
若惜的脑子很乱,不知怎么开口说分手的事,最后她选择了最简单的一种,开门见山:“许朗清,我们分手吧。”
许朗清怔了怔,很快笑道:“还生气呢,我知道我上午有点过分,可我不是道歉了嘛,又做了这么多好吃的,你还没消气啊?好了,不生气了,我保证以后再不发脾气了,我发誓,发誓还不行吗?”
许朗清伸出三根手指,双目紧闭一本正经地要发誓,通常这种情况下,若惜抱怨两句后便不再追究,许朗清耐心地等着若惜的抱怨,但由始至终,若惜始终一言不发。许朗清觉得不对劲,眼睛睁开一条缝,偷着看了若惜一眼,却正迎上她的目光,平静却让人心悸的目光,许朗清只觉得心似被尖锥刺了一下,那种不好的预感,越来越强烈,他倏地睁开了眼睛,收起了戏谑的笑容,伸手握住了若惜的手,有些担心地:“江若惜,你怎么了?从一进门你就不对劲,到底怎么了?”
若惜挣扎了一下,想将手挣脱开来,没有成功,她没有再挣扎,任由许朗清握着自己的手,表情语气都平静到了极点:“许朗清,我们分手吧。”
许朗清的神色一凛,眸间火光雀跃,却很快平静下来,凑近若惜,嬉皮笑脸地:“别老把分手挂在嘴上,你以前从来不说的,怎么要结婚了,动不动就说分手,是不是婚前恐惧症?放心——”许朗清的眼眸温柔沉静,更像是许诺:“你再闹,我也不会跟你分手,我要对你好,一辈子对你好。”
若惜心一疼,想好的话完全说不出口,有些茫然,良久,她才用一种更为坚决的语气,重复道:“许朗清,我们,分手吧。”
饶是极力克制,许朗清还是被若惜的语气激怒了,他用力甩开若惜的手,有些暴躁地:“分手?你说分手就分手?好,给我一个理由,告诉我你坚持和我分手的理由。”
答案,若惜已经准备了很久,甚至在心里默念了好几遍,却没想要说出来却是这样的艰难:“许朗清,我们分手吧,我不愿意看你现在的样子,吃个螺蛳也觉得高兴,打游戏打得眼睛都要瞎掉了,我最受不了,一个有天分,有前途的摄影师,去拍那种三流的照片,所以,许朗清,在没有变的更糟糕之前,我们分手吧。”
许朗清原本表情严肃,听了若惜的话,表情却是一松,他移了移坐着的凳子,与若惜挨得更近些,表情认真到了极点:“江若惜,可能在你眼里,我现在的样子很糟糕,但是,我要告诉你,我从来没有像现在这般快活过,快活、踏实,你可能不相信,过去的生活虽然物质条件优渥,我却很孤独,不相信任何人,也不相信自己,生活没有目标,也没有朋友,唯一的乐趣不过是耍小性子为难我爸,但现在不同了,我喜欢上了摄影,有了一生为之奋斗的理想,也有信心拍出世界上最好的照片,我也有了朋友,相信友谊,理想,友谊,我从没想过我能拥有,还有,你——”许朗清很自然地拉过若惜的手,紧紧地握在掌心:“你也知道我不善言辞,不会说什么甜言蜜语,不知怎样才能让你理解你对我是怎样地存在着,像是空气,离开了不能呼吸,像是水,没有了,我会干渴而死,所以,不要再说分手,除非,你想看着我死,没有你,我真的会死的。”
这不是若惜想要的答案,虽然知道许朗清不可能轻易同意分手,但是,“没有你,我会死的”,许朗清的话还是超出了她的想象,他的表情是那么认真,完全不似轻描淡写的煽情,心,仿佛被最狠狠地扎了一下,痛到无以复加,若惜痛苦地闭上了眼睛,许朗清,对不起,就算你用死威胁我,我们,还是必须分手。
若惜不给自己软弱的时间,她迅速地睁开了眼睛,恶狠狠地摔开了许朗清的手,语气又冷又硬:“许朗清,你到底怎么回事,非要让我把话说明白吗,不是顾忌你,而是我再也坚持不下去了,这样的生活,你可能甘之如饴,但我受不了了,五十万,将我逼到了死角,可你,为我做过什么?你,真的还是个孩子——”凝视着许朗清清澈的眼睛,若惜几乎不能将话说完,许朗清的脸上呈现出一种病态的苍白,说明他对自己的话有了反应,绝不能功亏一篑,若惜咬咬牙,强迫自己直视着许朗清:“这次的事,至少让我知道一件事,叶盛,他对我有多好,他为了帮我,差点坐牢,而你,许朗清,你为我做过什么?没有我会死?我还没见过哪个人离开另外一个人会死的,你除了会说这些不着边际的话,还能为我做什么呢?如果不和你在一起,我的日子虽然平淡,但一定不会落魄如斯,我现在就像是惊弓的鸟,不知你爸还会使出什么手段,怕得要死,这种寒酸困顿,还担惊受怕的日子,我过够了,实在过不下去了,你的爱——”若惜停了停,明知道接下来的话会多么伤人,却还是不得不一个字一个字说出来,那么清晰,那么刻骨:“你的爱,是奢侈品,看着光鲜亮丽,可真正用起来,说实话,还不如普通的用得顺手,你的爱,太奢侈,我要不起,以后,我想和真正爱我的人在一起,所以,许朗清,放过我吧,求你了,我,想要幸福。”
若惜再次闭上了眼睛,努力不让眼泪流下来,可能,她永远都不会原谅自己在这一刻的残忍,这样地伤害许朗清,她注定无法幸福了吧?
若惜过了许久才睁开眼睛,眼前的许朗清瞪着一双惊恐的眼睛,不敢置信地看着自己,他的手哆嗦得厉害,想要抓若惜的手,却又突然缩了回去,他的眼神,空洞茫然,仿佛看着一个陌生人,良久他突然发疯似地抓住了若惜的胳膊,直视着若惜的眼睛,仿佛要看到她的心里,他的眼神疯狂迷乱,说话的语速极快:“江若惜,我知道这些不是真心话,一定是我爸,他又逼你了吗,你别怕,他不敢拿你怎样的,江若惜,你快说,你刚才说的都不是真的,不是真的——”
许朗清的指甲深陷了若惜的肌肤,若惜感到一阵刺骨的疼痛,幸好,这疼痛缓解了心里的伤,让她有足够的力气坚持下去,她冷眼看着许朗清,许久才吐出几个字:“许朗清,你知道我是认真的。”
许朗清死死地盯着若惜,想要从她脸上看出哪怕是一丝心软的迹象,一无所获后,他恶狠狠地甩开若惜的手,眼神变得很恐怖,一个字一个字地:“我说过没有你,我会死吧,你想看着我死——”
若惜缓缓移开视线,淡淡地:“不要孩子气。”
“你以为我是开玩笑——”许朗清似疯了般地四处张望:“你说叶盛为了你可以坐牢,我可以为了你死,你不相信是不是,我就做给你看,刀呢——”许朗清说完冲向放菜刀的橱柜,在拿出刀前他回头望了若惜一眼:“江若惜,我真的可以为了你死。”
若惜定定地望着许朗清,没有试图去阻拦他,就算许朗清用到抵着自己喉咙的瞬间,她也是一动不动,只是轻轻说了句:“许朗清,不要让我再失望了,如果你寻死是假,我看不起你,如果你真的想死,那么,让我一辈子内疚,便是你爱我的方式?不要寻死觅活,只会让我更坚定和你分手的决定是正确的。”
许朗清手中的刀“咣当”一声落到了地上,他颓然地跌倒在地上,双手紧抱着头,然后,若惜听到了哭声,隐忍的,断断续续的哭声。
认识至今,许朗清从来没有在自己面前哭过,上次分手的时候,自己误会他,说了那么多伤人的话,他也没有哭过,这个抱着头跪坐在地上的男孩子,肩膀微微抽动,脆弱得仿佛随时都会倒下,让若惜也变得脆弱了,明知道不该,却还是克制不住走向了许朗清,轻轻地抱住他:“对不起,许朗清。”
许朗清倏地抬起头,被泪水洗涤过的眼睛,透亮得如暗夜的星星,他有些受宠若惊地抓住若惜的胳膊,唇角露出一丝苍白的笑容:“江若惜,你还是爱我的,我就知道你舍不得我。”说完,许朗清捧起若惜的脸,仿佛寻找证明似地,迫不及待地将唇贴了上去。
不能功亏一篑,若惜想也没想,头一偏,许朗清的唇落了个空,许朗清怔了怔,若惜趁机推开他,飞快地站起身,与许朗清保持一定距离后,才开口:“不要误会,我只是见不得男人哭,好好的大男人,哭什么。”
许朗清也迅速站起身,刚才他的眼泪已干,听了若惜的话,他又眼泪汪汪了,水汪汪的眼睛看着若惜,看得若惜又是一阵心疼,却不得不硬起心肠:“大男人,哭哭啼啼的像什么样子,不要哭了,就算你哭死,我们还是要分手。”
许朗清硬生生地将眼泪逼了回去,那表情却比流泪更让若惜心疼,她硬生生地转过脸去,不再说话,也再不看许朗清。
流泪,哀求,所有没有做过的事情都做过之后,面对的依旧是若惜冰冷的脸,许朗清不得不承认,两人真的结束了,他原本就是个骄傲的人,在明白一切不可挽回之后,立刻站直了身子,背挺得笔直,看了一眼若惜,她冷着一张脸,根本不看他,许朗清终于灰了心绝了望,他微微点了点头:“好,我们分手,不过你要知道,一旦分手,我不会回头,江若惜,你想清楚,就算你以后后悔,我也不会回头,所以——”
若惜的心疼得厉害,她不待许朗清说完,便飞快地打断了他:“我想得很清楚,我不会后悔,绝不会。”
随着若惜吐出 “不会”两字,许朗清转身就走,他的背挺得笔直,步子迈得很大,手一握住门把,便大力打开了门,微微停了停,强烈地克制住自己回头的冲动,他终于朝前迈了一大步,两人竟然这样结束,很好。
许朗清克制住了回头的冲动,若惜却没有,她最终还是忍不住,轻轻的唤了一句:“许朗清——”
许朗清停下了步子,却没有回头,微微颤动的肩膀,泄露了他其实远没有外表看起来那么坚定,他静静地等着若惜后面的话,却不想等来的是几近叹息的“再见”两字。
许朗清仿佛定格般在原地站立了良久,然后突然转身,大踏步地走到若惜跟前,用力扳住若惜的肩膀:“江若惜,我可以改,所有你不喜欢的,我都改,你不要和我分手,好不好?”
若惜恨自己心软,她没想到一句“再见”竟然会让许朗清回头,他明明是那么骄傲的人,为了一时的心软,她不得不说更残忍的话,这一次,她不会再心软:“许朗清,不是你不好,而是,我已经不爱你了,爱不起,爱得太累,所以不爱了,不管你怎么改,我都不爱了,你明不明白?我不爱你了——”
未等若惜说完,许朗清便飞也似地跑了出去,这一次,没有停留,再也没有回头。
若惜颓然地倒在床上,怕许朗清未走远,她甚至不敢放声痛哭,但眼泪,还是无声地滑落——
爱情,就算当初爱得死去活来,但一句话就可以结束的东西,就是爱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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