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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十年前
那个中年妇女进店的时候正好是中午,杭州大夏天那毒辣辣的太阳夹杂着一股热浪就很直接地让正在店门口玩手机的我浑身精神抖擞地抖了抖。
我在她扬起声音问了一声:“店老板在吗?”时正好看到我有了一条新的短信,我看到那个显示在X系列里的名字时又抖活了一下,同时店里门上挂着的六角青铜铃很应景地响了起来。
那对青铜铃是几个月前别人寄给我的,我收到领包裹的通知单时还没有反应过来那是谁寄来的,盯着上面的国际邮包几个字愣了好半天。
会和他联系上,是因为从巴乃回来后,我给我的一些熟人都发了条慰问短信。毕竟我前些日子整天不是自己硬要跟着下斗就是被别人硬拉着下斗,和挺多同学朋友都有一阵没联系了,总该向他们汇报一下我还没死。
当时也是没注意,就在整个朋友的联系人里都群发了,直到第二天我收到他的回信才意识到我居然也给他发了条短信。我不是不想给他发,只是经历了那种事情我很难说我是不是还知道该怎么面对他。
他给我的两条回信都很短,说实话我挺怀疑他去美国这么久,记忆力又在衰退,是不是拼音都不会打了。
两条短信隔了几秒钟,第一条是“老吴,我很好”第二条说“我还没忘了你”
不知道为什么,我看到他的短信还是觉得有些难受,一时还有种挺对不起他的感觉。
我很难说清我对他的看法,可能有些畏惧,因为我已经不能判断他究竟还是不是那个和我从小玩到大的兄弟,可又无法做的决绝。所以当时从秦岭神树回来后,我思来想去还是把他所在我生活中遗留下的一切照原样保存了。就是觉着无论事情后来会怎么样,他还是我曾经最铁的哥们儿。
只是是曾经。
那个人我管他叫老痒,学名解子扬。
他在包裹里附了一封信,大概是说他还很好,说什么我既然回杭州了就送来这么一个东西也留个纪念,然后就是扯了些有的没的,最后提了一句三年快到了,他该忘的也都快忘得差不多了。
看到最后一句话是我又想起来他发给我的那条短信,一瞬间也挺伤感,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想每个人的命运都是自己决定的,他当初做了这样的选择,现在我除了对着结局感叹一番也不能再替他分担什么。
我在拆包裹的时候着实被那两个青铜铃吓了一跳,后面才注意到他在信里讲了他处理过那两个铃。
我从铃的底部看过去,发现里面本来会致人幻觉的小锤被他换成了一个那种圣诞树上常见的那种圣诞老人挂坠上的小铃,这种现代和古代的交汇让我有了一种很奇特的感觉,看着很想笑。周围的青铜也被他包了一圈铁,外面好像又涂上了我不知道什么材质的涂料,他在信里解释了一下这样做的原理,只是我没太仔细研究。
这青铜铃假如没了危险,作为装饰品还是挺美观的。反正我已经打定主意再不会接触古墓,这玩意儿还成了一个对我之前那么多不同寻常的经历的纪念。
我想到这点时突然觉得我可以问老痒买了那种涂料,来批量生产一下这种青铜铃,到时候在我去过的那几个地方支几个摊,捞点外快。反正总不见得会有那么有情趣的粽子在斗里开纪念品商店,我也不担心有人抢生意。
我对着店里大吼了一声“王盟!”,里面远远地哎了一声,接着便看到那小子从柜台后面跳起来,朝那女人做了个请的手势,一边很老道地问起来她是要看点什么,两眼眯眯得笑得很职业。
果然是有钱能使鬼推磨,这小子在我给他涨了工资后不知道勤快了几倍。
我心里暗自嘀咕了一句,重新把注意力放回那条短信上,不忘用眼角瞥了一眼那女人。她看上去也是三四十的样子,没有化妆,也可能是擦了淡妆,不过我不懂这种东西。脸上的皮肤很明显比脖子上的要白,一看就知道是抹了防晒霜,我以前见过我妈抹这种物理防晒霜,有时候没抹匀下巴一块还会有防晒霜融化后的白色痕迹,当时因为看鬼故事,以为是我妈被鬼附身,脸皮要掉下来,可是被吓坏了,后来我妈知道了也是哭笑不得的没少一顿好骂,所以对这种东西印象特别深。
要说在中年妇女里,这女人长得也算过得去,但可能最近我接触的女人都算是极品,所以也没觉得有太大看头,稍微瞄了两眼就不再理会她,只是莫名觉得她有点面熟。
我到底是那么久没管铺子了,所以觉得面熟但是想不起人得事还是挺常见的,可能她也是以前来过店里的老顾客,就是让我给忘了。
那女的没应王盟,过了几秒才朝我这边开口道:“小伙子,你是这儿的老板?”
我本来觉得老痒的这条短信应该挺重要,想先看看再去招呼客人,没想到她一上来就直接找上我,只得把手机扔到座位上起身冲她笑笑道:“哎,您这是要来小店里看看?”
那女的盯着我看了几秒,很有些审视的味道。我是知道现在那些来古董店的顾客大部分都其实是不懂古董的,这种人就很看重感觉,很多时候看我还是个毛小子会觉得这店里的东西不可靠。所以要是碰上这种人,我还不能太狗腿,得摆出有点架子有点门道的样子,只是这女的要是真的是在试探我,那看得也他娘的太猛了些。
我被她看得有些毛,还得维持着脸上不露声色的样子,正想开口说点什么忽然见那女的冲我笑了一下,乍一看还挺和蔼,道:“那我就是没来错地方了。”
我顿时意识到这人是有门道的,我从张家古楼回来,本来是想接手三叔的生意,后来和我二叔联系了一下,决定还是先由他那边撑着。
毕竟现在盘口还是比较乱,我二叔那人精明,也适合由他来管,就商议着等平静下来了再交给我。
我那时就觉得相比我三叔果然还是二叔比较靠的住,他看上去是跟老九门的事情没什么关系,其实知道的比谁都多。
所以我仍然是守着自己这个小古董店,对外虽然没隐瞒,却也没很多人知道这也是和吴家有挺大瓜葛的产业
那这女的会说出这样的话来,唯一的解释是她是知道点什么才来的,就像当初用一卷战国帛书把我引到这个错综复杂的谜团中的金万堂。
我连忙朝王盟使了个颜色,领着那女的进了里屋,暗自想了一番现在店里也没什么东西能过引起她的注意,便心下了然八成是来倒货的,而且估计不是很好出手,便道:“小店里也没什么入得了眼的东西,看您这样子。。。”我说着顿了一下,摆足了架势,“可是有什么货想来小店这儿出手?”
那女人也是干脆,见我挑明了便从包里掏出一个被牛皮纸包了一层的东西,大概两个巴掌的大小,她低头的时候我注意到她的脑后盘着一个很大的发髻,很像我以前见过秀秀和霍老太盘的那种,条件反射地心里一紧,又暗笑自己现在神经太紧张,这种发式还是很平常的,我这个样子倒是有些杯弓蛇影。
牛皮纸包的很厚,我一边拆便听那女的说这是挺难得的好货。我表面上应着,心里被她这么一说倒有些不屑,那个来倒货的不说这是好货,这种说辞也太老套了点。
东西不是很沉,但是隔着牛皮纸就觉得很结实。我拆开最后一层朝里面看了一眼,顿时心里就咯噔一声。
在看到那个东西的第一眼,我就感到一股窒息从我手上传来,由触觉幻化成听觉视觉里的共鸣。
“小伙子,说了是好货。”眼前的女人眯起眼,有些得意地看到我被这盒子震住的神情。
那是一个接近长方形的盒子,盒盖是很流畅的半弧形,形状还是很常见的,真正让我愣神的还是那盒子的颜色。
我以前早听说过钧红,却是第一次看到被用作这种用途的。
我站的地方恰好打不到阳光,阴阴暗暗的看着那种颜色阴沉得仿佛就在我手上融化,一滴滴淌出来。
盒子在我手里莫名地有些沉,我掂了两下朝那女人扬扬下巴:“你开个价吧。”
女人逆着光朝我笑了笑,一时间我觉得那个笑容无比熟悉,她伸出手比划了个手势,声音骤然沉下来:“就这个数,不能再低了。”
生意买卖里的一句“不能再低了”永远都是扯淡,但现在面对着这个女人,我清楚地知道她说的数就只能是那个数。
“好。”我快步转回房中取出支票开始填,女人从我身后绕过来,借着我填的功夫饶有兴趣地踱着步看我这铺子里摆的陈列。
我一边用余光瞄着她一边背上发毛,这个女人能拿到这种东西,必然是不简单的,我也自然不会对她放松了警惕,尤其是我可以确定她不会对我这样一个小铺子里的摆设有兴趣。
“好了。”我合上笔盖,女人接过支票扫了一眼,涂着指甲油的指甲紧紧掐住纸条。我替她把包拎到门口,道了声不送,她从我身边走过时顿了一下,突然很快地用杭州土话说了一句。
“小伙子,字写得不错。”我打赌我没有听错。
赔上个笑脸,门外午后的强光照进来害得我两眼都眯成一条线,“哪里,都几年没练过了。”
女人最后用她探究的目光深深看了我一眼,就头也没回地走出去,踩得门框一阵阵咯吱响。
“老板,那女的谁啊?你相好?”王盟的声音懒懒地从柜台后面传来,我瞥他一眼,扯了扯嘴角,想我他妈要吃老草也不用找这号儿的,压低声音道:“你不懂,道上的。”
顿时就看到那小子眼睛瞪得溜圆,拔腿就往门外冲,临出门前又折回来很大声地对我喊道:“老板,你没诳我吧!真是盗墓贼啊!”
说完人就没影了。
我很头疼地揉了揉太阳穴,突然理解当初三叔他们为什么打死都不肯带上我下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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