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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淮上。炎炎夏日,正午的太阳可辣得紧。
褚、燕二人赶了这么多日的路,当下正找着途边一茶铺乘凉。这商路上的人在夏日也是贩卖丝绸居多,那店家一时间竟忙得接待不过来。
燕无涯倒是好整以暇地在桌边饮茶,褚呈露却是在这之前从未出过家门,几天舟车劳顿,倒是把她一姑娘家给折腾地够呛,也不知是累的还是热的,只蔫了似的坐在桌对面喝水,半句话也不说。
这好半天光景,燕无涯见褚呈露是越呆越舒服,不一会儿就气息均匀地睡着了,竟没有再走的欲望,自己也便想趴下将就着歇会儿。
他只刚趴下没一会儿,便只听到马棚那边清楚而又熟悉的一声马鸣声——
可不是褚呈露的那匹踏雪?!
他一睁眼,正好与惊醒的褚呈露四目相对,没等他反应过来,眼前的褚呈露已经奔出去了。
“喂!好姑娘,别追了!”燕无涯起身发觉桌上那原本装图纸的包裹不见了,抬眼又瞧见那偷儿却已经骑上了马,便跟上几步喊着,谁知褚呈露哪管身后这人,直接把燕无涯的那匹马给骑了去追。
燕无涯倒还不算反应迟钝,见状也不再喊,施展轻功一路追去。
“你给我站住!”褚呈露被一偷儿给搅了一场好睡,烈日又在头顶晒着,被燕无涯说是坏脾气的她此时正努力地催着□□这匹马;可她被搅了一场好睡,这马还不是一样的待遇,如今被她这样驱使,却是怎么都跑不快。
褚呈露见前面那马和偷儿越来越远,也懒得跟一牲畜发火,左手一拍马背,整个人腾空而射,竟直直朝前面一人一马投去。
燕无涯将一身轻功施展到极处,跟着褚呈露跑得也足累得趴下,这时却见褚呈露弃马飞身直投,顿时大惊——这姑娘好俊的轻功!要说她方才那直投,势头便是轻如一羽,简直是驾驭着风一般;可当她势头似乎到了顶端的时候,本应滑下来,而她却不知如何在空中换力,只身子一屈一伸,便又向前扑去。
燕无涯看得是目瞪口呆——这么好的轻功,当日在法场却是怎么一回事?
褚呈露的轻功虽是妙极,而那偷儿和马却已经不知从前面的岔路口中的哪条道逃之夭夭了。她只身形一缓,便转向路边一个正过路的年轻人。
那年轻人眼上覆了一条二指宽的绸带。既是盲人,耳力自然非寻常人所能及,听到前方的衣袂带风响便是毫不犹豫地一侧身。可褚呈露却是不依不饶,左手上前朝着那人肩头就是一锁,那年轻人盲虽盲,可论起敏捷,倒是丝毫不下于褚呈露。一时间褚呈露又是“小折枝”、又是“借花献佛”,连着过了好几招,可都被那年轻人给一一拆解,场面极为好看。
燕无涯直到这会儿才追上来。方才在远远地看褚呈露没说半句话就跟一个路人开打,到现在,他还没说话,褚呈露倒是抢先一步封住那年轻人的退路,道:“说!你是不是和那个贼是一伙儿的?!”
那年轻人只侧着耳朵,道:“贼?恕在下愚钝,不解姑娘言外之意。”
燕无涯听着褚呈露居然张口就说在这里抓着那偷儿的同伙,不由得问道:“好姑娘,你怎知道这人是刚才那偷儿的同伙儿?”
“你看——”褚呈露俯下身子,从那年轻人身边的地上捡着了一小块羊皮。“我方才看到那贼朝这边过来,亲眼见着他把这东西丢给这人的。”
那年轻人倒是很好耐性,一直在旁边侧耳听着,由于看不见东西,摇了摇头。
燕无涯只松了一口气,道:“我道是什么重要的东西呢,不就是一角羊皮么,虽然说是那图上落下来的,可也不能凭这羊皮就认定这位兄台是和那偷儿一伙儿的啊!”
“不是那图上落下来的,而是那贼丢给这人的!”褚呈露理智气壮地坚信着“眼见为实”的处世观。“你还不快招!否则我就把你送进官府!”
那年轻人理了理衣襟,似乎算是明白了自己是给冤枉了,他也不辩解,道:“仅凭一块羊皮,证物不全。”
燕无涯听这年轻人不着痕迹的一句话,不禁着急:这人脑袋有病吧,都要把他送到官府了,他还在这里不明所以地替褚呈露着想。
想着,他便朝褚呈露走近点,低声道:“好姑娘,那偷儿肯定是想迷惑我们来陷害这年轻人的,尽管他方才与你对手不落下风,但是眼睛不好干偷儿这活儿可是没得干的。”
“可你没有证据证明他与这事情无关啊?”褚呈露听得燕无涯说,想也没想就将心中欲问之事说出来。
那年轻人轻轻一笑,道:“姑娘只凭一块羊皮就能证明我与这事情有关了么?”
褚呈露被反问地哑口无言。身边燕无涯又在苦口婆心地劝着,说什么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江湖上要多结交朋友,别有事没事教训人家一顿结下仇家之类之类的,褚呈露口也终于缓了下来,道:“兄台,这事确实是小女子的不对,还请宽恕则个。”
那年轻人只摆摆手,道:“姑娘言重了。在下祝玄之。”
“小女子姓褚名呈露。”
“在下燕无涯。”燕无涯在一旁拱手道。
“不知二位方才所言那贼是偷了你们什么重要东西?”祝玄之一挥手上的纸扇,不急不缓地扇着。
他不提这事倒好,一提褚呈露不由得犯愁了,便也不管有外人在,冲着燕无涯就是倒苦水:“你说我该怎么办啊?本来说要去那地方的,结果现在图被抢了,我可觉得触霉头的紧。”
“那咱就不去那看,换个地方不就得了?”燕无涯看着身旁“忧郁”的褚呈露,只得好好安慰她。
褚呈露出来这十多日,还是没有真正见着她一直寻找的“风景”,看着燕无涯一张熟悉的脸近在眼前,忽然就把一切厄运的来源放在他身上了。“你说的简单!这几天遇见你就没啥好事,说是带我去看风景,可到现在,我除了倒霉还是倒霉!”
燕无涯最是受不住别人对他软硬兼施,更何况褚呈露是一个女子,便乖乖待在一边任由她数落。
“姑娘是要去看风景?”
褚呈露转身,发觉开口的竟是一直在一旁好整以暇扇扇子的祝玄之。她有些惊奇,打量着他眼上那二指宽的绸带。
“姑娘可是在想我一个瞎子是如何看风景,是么?”祝玄之神秘地笑了笑。
褚呈露不言。
站在她面前的尽管是个盲人,但是盲人较普通人而言,也是有许多了得之处的,更何况,祝玄之给她的感觉并不普通。
祝玄之将手伸到脑后,将那绸带解了下来,随即缓缓睁开了眼睛。
燕无涯有些不相信,走近些伸出三根手指在祝玄之面前晃来晃去,问:“这是几?”
祝玄之笑着将他的手推开,道:“燕兄弟,我并非盲人,不就是三么?”
“你那句话什么意思?”褚呈露挑眉一问。
燕无涯有些摸不着头脑,这两个人自见面开始的对话就莫名其妙、答非所问,看这架势,有些不对头啊。
祝玄之抬起纸扇遮在眼角上——他很不喜欢如此刺眼的阳光。
褚呈露皱了皱眉,道:“你的眼睛真的没问题?”
“我想,姑娘想说的,应该是让我来向你介绍我游览过的地方吧。”
褚呈露再次沉默了,好一会儿才道:“我在想,你一直蒙着眼睛,能看得见沿途繁花似锦、春光无限的美景么?”
祝玄之没有回答,却看向燕无涯,道:“我想问问燕兄弟,难道风景是用来看的吗?”
“祝兄言语深奥。但只是,好风景让人心旷神怡,怎么就不是用来看的了?”
“想是我误导燕兄弟了。我的意思是,风景真的只能用眼睛看么?”祝玄之看着褚呈露,道,“燕兄弟方才说了,‘好风景让人心旷神怡’,所以,真正风景,用心去看,就会看到的。我到过昆仑,感受过千里冰封此身独在的孤寂;我去过西疆,听到过商队匹匹骆驼的阵阵铃铛响;我也曾到塞北,纵马在无边的草原上驰骋……其实,姑娘说看风景,是想看到怎样的真实的风景呢?”
褚呈露在沉思。
燕无涯看着祝玄之,只觉这人实在不简单。
“我只是在想,要去一个与江南完全不同的地方,所以——”
“塞北是吗?”祝玄之笑吟吟地看着她。
褚呈露也笑了,指了指燕无涯,道:“为什么他每次都只会惹我生气,而你却连我的心思都猜得差不多?”
燕无涯也没理会她的话,道:“塞北,那我们能否顺路去潞州一趟?”
“怎么了?”
“答应了一个人,一定要救她出来。”
“哦,那一定是个女的。”
“好姑娘,你别挖苦我啦!”
“褚姑娘说我懂得猜别人心思,其实自己这本领怕也是不会差到哪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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