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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凤坡之役
白河地处大漠边缘,本来就离最近的小镇有不短的距离,再加上近来突厥频繁骚扰立海边界,城中居民大都逃难去了,白河几乎成了空城。而普通人家的邮差也都放下了工作,没什么人想踏入战乱的地区,自然,赤也认认真真写了好几页的信被卡在半路,信没有被交到真田手上。
幸村隔天被请到县令府上与宁王在书房中密谈了一整天,说是密谈,其实也有一个宁王的贴身侍从跟着,后世也才留下了这天幸村与宁王所作的千古名篇——《平国论》。文中所述宁王以令立海称霸的雄心使幸村折服,甘心为宁王所用,并分析各国形势献出平国良策。后人将幸村精市奉为神之子,因为当天他所作出的承诺无一不在未来兑现。
真田一行人驻守白河已经月半,时值六月,正是酷暑难耐的时节,本来劳累的众人又因突厥时不时地进犯而不得不时刻警惕着。柳生坐在大石头上凝望着眼前的大漠,柳生知道在他看不见的远处有一个绿洲,那里的人或许还像平常一样过日子,仁王或许会混迹在那儿的人群中,没有半点仁王的样子但柳生能认出来。看不清边界的太阳把黄沙灼成热浪浮在半空中,柳生觉得自己领会了些许“得而复失”的意味,重见以来几乎形影不离的仁王竟也变得像这热浪一样,透明的了。他收回心神,起身迎接回来的真田。天守的人似乎忘记了驻守白河的这群人的存在,他们被抛出争储漩涡的中心但还停留在能波及的边缘,等待着一阵狂风吹来。
虽然突厥不时犯立海边境,硬是把白河逼成了空城,但是真田迟迟没有接到进攻许可。一味防守并不能解决突厥,他们好像好了伤疤忘了疼的野兽,即使被真田几人重创也会在旬日之后卷土重来,没个消停。拜突厥所赐,丸井和真田像不停转的陀螺一样轮流率军回击,时间长了,原本看不起这几个少年将军的将士都对他们刮目相待,丸井更是得到老将军门生的认可,说他对得起“丸井”二字。桑原也屡屡立功,从一个入伍不久的新人升格成伍长,丸井也说他“天生是这块料子”。
一直待在白河等着天守下令的真田几人起初对奈川的想念快把他们淹没,可日子一长,如同他们习惯了白河酷热的天气一般,连这份想念也一起成了生活的一部分,倒是没有多大感觉了。一直等到先皇驾崩,等到新皇践祚,新皇不出所料的是原宁王真田宁太,等到突厥被他们的王子统一成一个新国家——冰帝的前夕,终于,自天守传来一道命令,进攻得到许可。
军中所有将军一大早都聚集在真田营帐内,而一帘之外,钢盔铁甲,铁马金戈排成整齐的阵势,黝黑而粗犷的军士在一身戎装的衬托之下显得英姿飒爽,周身透出一股凛然正气。也难怪美人自古爱英雄,那些身临战场的人总会比常人多出一分英气。
真田一如往常端坐着,桌上摊着几份整理完备的作战方案。虽然整理方案的工作大概更适合军师,柳生却几乎一手包办了整份方案的整理,做得一点不比专业的差。“早前我军屡次击退敌军,但苦于久久没有得到进攻许可而只能守城,现在我们,等到了。”真田低沉的嗓音仿佛回荡在帐中,即使传到最角落的一人耳中仍清晰得很。“突厥主营在这里,白凤坡。”真田指着沙盘上的山坡说,“突厥内乱,留在边境的军队只剩不到十万,而我方有二十万大军。主营东西各分布有一支分队,我们兵分三路,从东、中、西路包围突厥主营。这个过程我希望不张扬,为了悄无声息的接近白凤坡,我将以四万兵力正面进攻以吸引注意,傍晚于白凤坡会合。”
计划顺利进行,突厥大部分兵力被真田所率四万精兵吸引过去,柳生、丸井率部轻易击溃突厥军东、西二营,三股兵力成功于白凤坡会合,而突厥主营中的人们都没想到,来袭的立海军不仅四万,而是二十万。当落日终于带走最后一丝红色晚霞,白凤坡上只有突厥军营里的火光摇曳着,尤为刺眼。营外伴着轻微的马蹄声,真田率部突然杀到,身骑红马的主将手指军营,身后的部队如同被点燃的爆竹猛地冲向突厥所在。作为信号的焰火飞向空中,如火鸟直冲云端,瞬间照亮了一片天空。突厥军队准备不足,可他们并不十分慌乱,士兵纷纷拿起武器,冲锋陷阵,展现出好战的民族本色。立海与突厥交缠数月,真田慢慢摸透了他们的行事方式,所以真田现在一点也不担心突厥。他们不存在突围的可能。
汇聚而来的立海军越来越多,打开了一个缺口也会马上被重新补上,以迅猛著称的这支突厥军队竟没能开出一条逃跑的路,包围圈越来越小,眼看着突厥就要败下阵来。忽然,一支利箭划破黑暗射向真田,所过之处响起一声尖锐的彷如狼嚎的声音。真田举剑将它劈落在地,如果真田仔细看的话就会为这箭的做工之精美而感叹,铁羽上一双冒着暗暗绿光的狼眼栩栩如生,透出几分阴森狠戾。
高头大马上一个绝色少年命人吹起号角,营中突厥士兵纷纷放下武器,注视着少年的方向。举着绣有“冰帝”二字的大旗,一支黑压压的大军出现在少年身后。局势瞬间逆转,真田想到了螳螂捕蝉,却没料到有黄雀在后。真田攥紧双拳,掂量着自己的胜算。少年翻身下马,他面若桃花,眼如琉璃,狭长的双眸带着高傲扫视真田的队伍,最后目光定到真田脸上,少年问:“就是你吧,白河守将桢王——真田弦一郎?啊嗯?”句末语调慵懒地上扬,不可一世的样子。若在平时,这绝对是真田最看不惯的行为之一,可如今他没空想这种事。少年拔剑出鞘,高声说:“本王赐你一个胜的机会。若是能打败本王,我冰帝撤兵百里,自此不犯白河。”真田静心一想,便对少年的身份了然于心,却还故意问道:“来者何人?”少年也不恼,答道:“冰帝之王,迹部景吾。”话音未落,迹部已到真田跟前,距离不足三步,乌黑光泽的剑劈风而至。只听见“噹”的一声,迹部的剑偏离了方向,真田的剑锋与之相抵。前排的士兵面面相觑,不知真田何时出剑。“居合——疾如风。”真田象征性提了一句。迹部后退几步,正当别人纷纷猜测迹部将使出什么厉害的招数时,迹部却以最基本的套路与真田过起招来。真田平日注重锻炼,基本功十分扎实,是赤也所不能比的程度,但柳生没想到迹部竟也不输给真田,刀光剑影,二人你来我往,似乎没个尽头。
夜风喧嚣得很,刮起营帐的一角带着呼呼风声。真田不停挥舞着手中的剑,几回合下来剑身竟微微发红,连带着二人间的空气也仿佛沾上一片腥红的热度。枯黄干燥的草根上燃起点点火花,不一会儿熊熊烈火填满了二人的间隙。真田处于上风向没有危险,但风下的迹部既要与真田过招,又要护住自己不被大火烧伤,忙中生乱,迹部的每一招再不如先前的沉稳。忽然迹部踢起脚边的剑鞘,漆黑的剑鞘隐没在夜空中,只有偶尔反射的火光昭示了它的存在。真田一个箭步窜到迹部跟前,手中的剑像长了眼一样刺向迹部胸前,即使迹部立刻回避也逃不开被伤及肩膀的命运。真田趁势锁住迹部执剑的手,并将剑送上迹部脖颈。迹部看着真田头顶自信地笑了。刚才被踢起的剑鞘适时砸落,不偏不倚的击中真田的琵琶骨。那剑鞘出奇的重,即使是在缓冲后落地也仍激起一片尘土并发出一声闷响。真田的表情变得扭曲,怕是被伤得不轻,但他死死攥住剑柄,竟让剑锋分毫没离开迹部颈侧。
迹部先是惊讶,后来又换上欣赏的表情。他许了真田的胜利,尽管语气中听不到什么示弱或是认输的意思。迹部丢给真田一个碧玉瓶子,那瓶子绿的鲜艳亮丽,色泽均匀,温润细腻。“这药能治好你肩上的伤,后会有期。”迹部抛下这句话便头也不回地走了。
正如迹部承诺的,当晚军队连夜撤离立海边境,退回冰帝境内。这场长达五个月的战争终于告一段落。开纪元年八月初六,桢王凯旋归朝。
附:
是时真田以兵二十万婴胡于白凤,大破其所,却之百里外。既克捷,军还天守。护国将军丸井正雄为上曰:“桢王才气,军中之绝。今诚用人之际,倘失之,实憾矣。”于是乃徙为骁骑都尉。治军簿至明,士卒咸畏之,而乐从之。
——《立海春秋真田弦一郎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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