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灰的天空

　　这是一个空旷而冰冷的房间，只有一张床，一张椅子和一个会一直惯性发出滴滴答答声的机器怪物。耿小语安静的躺在床上，左手面上密密麻麻的插满了针管，连接着针管的机器就这样响个不停。病床前坐着一个女人，梳着发髻，一身白衣，淡紫色的唇彩，有点营养不良的魇黄的憔悴，眉宇间有股淡淡的哀愁，明亮的眸子搭配着挺直的鼻梁依稀可见年轻的时候是个绝对的美人胚子。
　　小语，她的声音有点哽咽，都十年了，你知道吗？
　　你已经昏迷了十年。医生说检查不出你有任何问题你明明就是好好的，可为什么你却不肯醒过来？你是在怪我吗？你是在责备我吗？对不起，是我害死了闻晴，是我害了你们，可是我已经为我的愚蠢付出了代价，说到痛处她的眼泪大颗大颗的往下掉，眼睛有些许的淤肿，你是在一直恨我吗？所以才要用自己一生的沉默来当作对我的惩罚？我求求你，不要那么残忍好不好？
　　艾晓馨的情绪已经释放到濒临崩溃，在这十年里她几乎每天都会来到耿小语的床头对着他说说话，帮他擦拭身体，期望着他可以苏醒，可是每一天对她来说都是一种打击，但是她的信念却告诉自己小语会醒，他一定会醒来。只是她却不知道其实小语的心在看见闻晴倒下的那一刻就已经死了。他不愿醒来是因为他面对不了这个事实，没有了闻晴的世界要他如何是好，他悉数听着亲友们在他耳边所有的呼唤和思念，当听到父母和晓馨的期盼他的心会有微微的震颤，他有对双亲的歉疚也有对晓馨的不忍，但是更多的时候他的思绪里全都是一个爱笑爱闹傻傻的却又善良的女孩，在盛夏如花的季节里一脸灿烂，而自己则宁肯在这个虚幻的梦中不愿醒来。
　　时光又回到了那个笑魇如花的2000年。
　　那一年的7月我顺利的通过了高考考上了上海的一所高校。爸妈很是欣喜，觉得我给老耿家长了脸，而且我还听从了他们的意见报读了法律。报读的原因只因为爸爸是一名法官，他觉得应该子承父业。可是他们从来都不知道其实我的梦想是成为一名导演。我喜欢写各式各样的短文，小说，会被自己所撰写的故事感动，从而就更加希望这些能通过光电传唤到屏幕上感动更多的人。不记得从什么时候开始，我就发现自己对于幻想力，构图还有文字都特别的有张力，作文永远都是班里的佼佼者，看书看电影永远都有自己独到的见解和冥想。可在现实中我却是一个传统的性格强势的法官的儿子。从小到大，爸爸妈妈都不曾看过我的文字，他们觉得虚幻和不切实际。写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有什么用呢？男孩子要大气一点，不要动不动就沉溺在小情小爱的世界里，这是我的一个自认为得意的小剧本完成后拿给父亲观后得到的评语。自此我便明白了艺术对我而言便是不可能。
　　在这个世界上就只有晓馨一个人懂我鼓励我，晓馨是妈妈闺蜜的女儿，比我小两届，从小我俩就腻歪在一块儿，两个妈妈约会常常带着我们俩，晓馨就喜欢黏着我，跟在我屁股后面跑，却也老摔跤，还特别爱哭，奇怪的是我竟一点都不烦她，反而很喜欢逗她，我想我一直都把她当成自己妹妹般在保护。说起来，我和晓馨特别的有缘分，从小学开始直到高中我俩都一直同校，我的成绩从上学开始就一直名列前茅，而晓馨也不例外，她的性格很文静，一直都是那种只知道读书的乖乖女，记得晓馨在初三的时候有次物理小测验没考好，硬是足足在我面前哭了两个钟头的鼻子，害的我手舞足蹈的又是唱歌又是舞蹈来哄她，最后她哭完了，安静了下来，沉默了一会儿后说：其实她很怕她因为物理拖后腿不能直升本校的高中部。我安慰她，我来帮你补习，虽然我是文科生，但是中考物理差两分满分,简直好的无可挑剔。晓馨笑了，她说，虽然你自负的样子好讨厌，但是却真的可以让人心生力量和期待，你知道吗？说完就盯着我看，不知道为什么通常这个时候我会不敢直视她的眼睛，我撅了撅嘴，这句话我就当是赞美了。她昂起头，重重的锤了我一拳，然后笑了。
　　就这样，我周末会抽半天时间来帮小馨补习物理，从初二的教课书一页一页的开始讲，小馨也很认真的把每一章节后面的练习题再做一遍，以此来巩固基本概念与原理的运用。就这样，小馨解题的速度越来越快，原理串联的逻辑思维也越来越强，终于，我觉得她不再需要我了。可是我竟然习惯了陪在小馨的身边，为她讲解原理，看她认真做题，有时候我俩还会因为一道题争的面红耳斥，而这些都是我内心所珍惜的小小幸福。有时候做题累了我俩就会天马行空的聊着，我会读一首自己写的小诗给晓馨听，也会因为到底是黑格尔厉害还是尼采厉害谈论个半天，当然不同的哲学家有其自身所代表的观点，无法较之上下，有一句话总结的很好，看一个哲学家的成就是在于后世看前世这个哲学家的观点有没有真正解决当时的社会问题。
　　小语哥，你真的不打算考艺术吗我觉得你在艺术领域里特别的有天赋。
　　我无奈的摇摇头，我想除了她没有人会懂我为什么可以写小说写到早上四点还不瞌睡，没有人会懂我为了弄清楚一个问题去书店翻阅N本书籍终于搞懂后的欣喜若狂，没有人会懂我每当幻想起未来的艺术生活就会觉得世界和平，一切都太美妙了。没有人会懂......但，就是这么懂我的一个人站在我的面前，我却没有办法告诉她原因。
　　我和晓馨就这样互相拌嘴的慢慢长大，看着她从一个只会跟在我身后哭的鼻涕妹转变成一个外形清丽的女生，我的心在窃喜却也时时有着不安，我们在同一所校园，高年级男生最常谈论的话题就是漂亮的女生，对于只有巴掌那么大的象牙塔里，艾晓馨三个字是我常常能听见的，没当我听到晓馨的名字出现在那些歪瓜裂枣的讨论名单里，我的心就很不舒服，我很想去阻止他们的谈论，但我发现我我根本无能为力。
　　从白到黑，黑又至白，光阴徐徐流逝，我升高三了。晓馨也在中考中发挥出色，考上了本校的高中，记得成绩出来的那天是一个阳光明媚的日子，我很早便起了床，然后坐在阳台上看书，当太阳一点一点升起，直到足够把我烤晕，我才反应过来，我竟然连那本书中的一个字都没有装进脑海里，那天上午，我想我只做了除了呼吸外的一件事，就是担心晓馨的中考成绩。
　　当电话响起，电话那端闪过一个兴奋的声音，小语哥，我考上了，我可以上学校的高中部了。俨然小馨的声音里蕴藏着掩饰不住的喜悦，在电话这头的我长吁了一口气，心里瞬间像吃了蜜糖一样的开心，接着我跑到晓馨家带她去大吃了一顿算庆祝，然后我们再跑到长江边看船，我对着滚滚的江浪喊：艾晓馨，你真厉害！继而晓馨也模仿我的姿势对着那一片广阔的空间喊道：耿小语，你也要加油！说真的，看到她那么认真的喊出这一句话的时候，我的心有点空空的，看着她像孩子般的笑着叫着闹着，我目不转睛的盯着她，心里却在喃喃自语，晓馨，我会是你的幸福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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