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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5 国王 THE EMPEROR
卡妙向四周望去。不远处的宫门口两名侍卫站立于此，看其红色制服便知是禁卫军，属于金耶麾下。向他们闻讯冰河下落，只怕没有结果。
“是我的错。不该将他留在车上。”卡妙面色略微有些焦急，放下手中帘子，开始探查马车四周寻找蛛丝马迹。
米罗抄手靠着马车壁上，看卡妙的动作，一脸郁结道：“那谁谁不是血族吗，怎生这么没用，就这样被人拐了……难道是那个老国王？”
“不会是他。”卡妙顿了顿，继续手上动作：“光明骑士还没有沦落到做这种事。”
“会不会是冰河饿着了，自己走了？”米罗想到这个可能性，怔了怔，“那可有危险了……”
“如果是那样倒还好，冰河应该不会出什么危险。”卡妙面色稍缓，“我出去找找。”
“卡妙先生其实我担心的不是冰河而是其他人诶……”米罗小心翼翼地接着道，“冰河是吸血鬼好吧？”
“……”卡妙淡淡扫他一眼，缓缓道：“和两个吸血鬼呆在一起，真是委屈你了。”
米罗笑眯眯道：“不委屈不委屈，其实我这个人虽然胆子小，但是如果有卡妙先生你给我做饭我就都不怕了。”
“……”
淡金色的光晕网一般地笼罩着伊特维斯皇城，那是历代大法师与星占师所守护的最为坚固的屏障，可以抵御外来术法的攻击与敌军的侵略。
比之平时不带侵略性的温柔光晕，此时这个保护圈已盛放至最大光芒，金色一层一层，仿若燃烧开来一般，如同平地而起的一轮旭日。
米罗跟在卡妙背后，向外走去，看这保护圈时不由唏嘘感叹，很为感动，“伊特维斯人真节省，看看这光芒，晚上可以省多少蜡烛和灯油啊！”
他一路走一路思考，不时感慨连连，“现在蜡烛什么的比较贵，塔罗师生意又不好做，我们要比人家更耀眼才能抢生意……卡妙先生，不然我们以后在月墟也弄个这样的天然灯罩吧？我们可能弄不出防护的作用，但挺耀眼的，保证百里之外人家一眼就能认出我们城堡。”
末了慨叹总结一句，像是颇为自赏，“耀眼，才是是垄断生意的不二法门啊！”
卡妙凉凉地瞥他一眼，“塔罗师结的仇比生意多，这样是以便于人家炸我们城堡时有个准头是吗？”
“嘿嘿，卡妙先生做人要往好的方面去想……”
被他这样一闹，郁结的心情好了不少，卡妙决定回归正题，“这个亮度不寻常。”卡妙指向外圈，眯起眼，“外面那些是什么？”
透过那金色万端的光晕圈向外俯视，黑漆漆的夜空里，伊特维斯的首都莱特接道整齐，布局严密，点点灯火星子般罗列。
但不为寻常的是，在这纵横交错的屋房之间，却有许多道浅浅飘渺白影，来回逡巡。
隔着金色光晕，那飘渺白影显得似有若无，半透明的身躯白中隐隐蕴着浅蓝。站在伊特维斯皇城向下望去，如同无尽黑色夜幕中漂浮着点点星辰。
上达苍穹，黑幕悬星。
下至大地，悬城飘影。
天地相接，蓦然间，竟犹如平纸对叠，好似下方一城所映，皆是夜空倒影。
卡妙微眯起眼，成为血族之后，他的夜视能力增长不少。此时定睛看清那些鬼的形貌，他有些怔然，似是不可置信，“这是……手抄之上所写的，百鬼夜行？”
“什么百鬼夜行？”米罗从他身后走上来，还在念念不忘在月墟做个保护圈的事，此时往下定睛一看，也不由有些诧异，“天哪，这是东方鬼啊。”他似笑非笑道，“伊特维斯果然是和东方来往甚频，不仅东方人多，东方鬼也多。”
此时在下面的几道白影，若观其形貌，可看清那些白影的形貌不尽相同。有普通的大树形貌的木魅，此时正一点一点费力地往前挪动，有形如老鹰，鼻高目厉的天狗，有女子打扮，面目苍白的桥姬……不可胜数。但无一例外的是，那些鬼怪都褪去了本该有的颜色，仅留下浅若白色的莹蓝，半透明的身躯若雾缥缈，便那样无知觉地喁喁独行，说是夜鬼游行倒不若只是夜鬼散步。
皇都莱特宁静。方才还有人烟的大街此时空无一人，城民紧闭大门，为此景添一层诡异色彩。
此时卡妙、米罗已在皇宫的保护圈边缘，甚至只要一触手便可碰上那层光晕。在他们身后，保护圈红的守卫皇城的禁卫军神色漠然，对城下百鬼夜行之景竟像是见怪不怪，丝毫没有施与援手的打算。
而城下竟连一个守军也无。让人不禁骇然。硕大皇城中，竟无人看守。
此时身后蹬蹬步声响起。卡妙米罗转身，竟是最先引他们进皇宫中的那个淡绿头发的光明骑士。他在卡妙三步外站好，行了个标准军礼，随后朗声道：“卡妙先生、米罗先生，我名艾尔扎克，隶属光明军第一团。两位在伊特维斯的食宿陛下已交由在下安排！”
“那老头还不愿放弃啊。”米罗懒懒道，挑了挑眉，拖长音道：“小伙子，我们可是塔罗师，带来厄运的塔~罗~师~哦。”
艾尔扎克为米罗那双桃花眼晃得有些一晕，面上淡淡浮了层粉红，“在下并不相信命运之说。”他握了握拳头，面上有愤愤之色，“请阁下不要侮辱我们国王！他是一位英明的君主。”
“替我多谢你们陛下好意。”卡妙淡淡，声音却很缓：“我们即日便启程回月墟，想来不需要食宿的安排。”
“……其实，其实……”艾尔扎克捏了捏拳头，低下头，有些嗫嚅道，“其实不是陛下让我来的，是我自己想来的……”他猛然抬起头，“卡妙殿下，我从小听着你的故事长大，我们光明骑士一向很崇敬您！请留下来，带领我们吧！”他小声道，“我知道这有些为难您，但是……”他慢慢垂下头，眼睛中浮上一层水雾，“我们的三位执光者有两位死在了大皇子、二皇子手下，最后一位去伊特维斯找了殿下您，却也永远地离我们而去。现在我光明骑士军团已是群龙无首，更撑不过两位皇子的夹击欺压。”
他抬起头，眼中燃烧着团团火焰，“殿下！两位皇子的野心路人皆知，他们根本不管我们伊特维斯的死活啊！要是……”
“够了。”米罗声音低沉，眼中魅惑沉静下来，酝酿成暗夜一样的光。他挑起嘴角，声音却压抑不住深深的怒意，“老头子黔驴技穷了，硬的用完了，又来用软的么？你们把他当什么了？有用的时候捡起，没用的时候丢弃吗？”
“我们没有！”艾尔扎克猛然抬起头，一字字道，“光明骑士四百年前在卡妙殿下手上走向巅峰，甚至可以算是卡妙殿下一手创立！我们可与其他人不一样，他们也许会利用卡妙殿下，但我们绝不会！四百年来，我们代代不变！”
“现下说的倒是好听！”米罗冷笑一声，却被艾尔扎克急急打断，“卡妙殿下！”
“我知道。”
艾尔扎克一惊，米罗却是轻轻叹了口气，苦笑一下，眼神转向别处。
卡妙缓缓道，“四百年前，光明骑士暗中护送我一路到达月墟。”他冰蓝的眸子中如同月影清浅，却不知觉地带了些许温度。他轻轻地抚摸着艾尔扎克的发丝，如同家中长辈怜惜晚辈一般，清冷的声音却带着浅浅亲近与暖意，“这些年来，在这种地方挣扎，辛苦你们了。”
艾尔扎克听到此言，以往一切委屈全部化为涌上心头的暖流，不由地，便红了眼眶，“殿下，我们和别人不一样……代代如此，光明骑士永远不会利用殿下……”
“我知道。”卡妙垂下眸子看艾尔扎克，目光柔和，“在国王寝宫中，不管米罗如何冒犯国王，不管多么迟疑，指向我们的箭锋都没有发出。”
艾尔扎克心中震动，莫名欣喜：“殿下……”
卡妙轻叹一声，“我不能答应。”他顿了一顿，“我是塔罗师。”
艾尔扎克急切道，“为什么？殿下，光明骑士不怕命运反噬！不管命运会带给光明骑士怎样的厄运，我们都相信您能带着我们闯过！”
卡妙一顿，缓缓笑了起来。他的笑容极为清浅，却莫名温和，似是有风吹皱一池涟漪。他低低道，“是么……我却不能让你们犯险。”
四百年前，为了护送他，光明骑士伤亡过半。这笔血账午夜梦回，夜夜侵扰。
他不能忘记，一个一个鲜活的面容在他面前消亡，一个一个坚毅的身影在他面前逝去。
他一手培养出来的战士，死在了这场没有硝烟的战场上。
没有人能理解他那时候的心情，近乎绝望。
米罗抿了抿唇，看向卡妙。卡妙嘴角有清浅的笑意，身影消瘦而挺直，依旧淡然如常。
而他所不知的背后，米罗正定定地看着他。
收起所有的玩味与邪魅，那样认真地看着。
他的眼睛中似有什么慢慢的盈上来，朝来暮去，潮起潮落，浓烈非常，几乎要漫溢出来，却被他硬生生地按下，转为嘴角勾起的一抹落寞的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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