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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惊天谋（三）
莹豆般的烛光在寝殿内亮着，偶尔会噼啪一声爆出朵烛花，百宝阁上搁着的西洋钟时针指向阿拉伯数字3。
躺在宽阔的大床上，原本紧闭着两眼的管文鸢忽的下睁开眼来。忍着腹下一阵阵的阴疼，女子面色如纸惨白的吓人。不行，现在还不是时候。她又忍过一阵疼痛稍稍缓出口气，心里谋算着交代如眉的事不知办妥没有。
突然如雷击大地轰的声，整个储秀宫都喧嚣起来。“走水，走水啦！”
管文鸢双眼一亮，来了！
“小主，小主！走水啦！”如黛、慧敏仅着中衣就冲了进来，连头发都没梳理披散在背后。
“如黛，外头怎么了？”管文鸢掀开被子，就要下地。
如黛抓着大毛氅衣就往管文鸢身上披，嘴里的话又快又急。“小主别怕奴婢在呢，您快随了奴婢出去。其他事儿，有如眉在外头照应呢！”
慧敏蹲着身子，正在伺候管文鸢穿鞋。“小主别急，一时还烧不到这儿。别怕！”
“小主，小主？”戴福带着几个小太监顶着浇过水的被子跑进来，“小主快出殿，火已烧到耳房了。”
如黛、慧敏听了诧异，心中皆是一跳，这火来的太蹊跷。“小主，咱们先出殿去。”慧敏护住管文鸢，又用一床锦被包住她，匆忙将人掩出寝殿。
管文鸢一出屋子就咳嗽起来，缓福殿右侧已经全烧起来，浓浓的黑烟呛人的厉害。纷乱中，管文鸢脚下的花盆底没踩实，脚踝一歪踏空石阶摔了下去。“啊……”
“小主！”如黛骇得魂都没了，合身一扑先垫到地上，管文鸢整个人倒在她背上。
“啊……”院子里救火的众人听见一声惨叫，只见祺嫔娘娘捂着肚子摔在如黛姑娘的身上。
“妹妹，妹妹！！”欣常在扶着喜儿的手赶来，正巧听见那声惨叫。
“小主。”慧敏吓得魂飞魄散，不知今日犯了哪路神仙，缓福殿怎么就这般多灾多难。
“痛，好痛啊！啊……”管文鸢腹内如绞，心知是药力发作。闷哼一声，死死拽住慧敏的手。
“血，血啊！”如黛伸手一摸，火光下两掌中满是都是暗色鲜血。“小主，您……慧敏姑姑，小主这是……”如黛嘴唇都在颤抖，眼泪刷刷地往下淌。
“太医，快去传太医。”戴福一愣，忙踢了一脚还傻愣着的小李子。小主这般模样，可不就是……
“妹妹！”欣常在急得满头大汗，不知该如何是好。“快，快去禀了皇上。快去啊！”说完蹲下/身来，死死搂着管文鸢。“妹妹别怕，皇上很快就来了。”
戴福一瞧情形不对，早就跑了。
“吕姐姐，我……我的肚子好疼。我，我这样是不是……”管文鸢虚弱地睁开眼，疼得连瞧见的人影都是双重的。
“妹妹，妹妹。”欣常在抱住她死死摇头，心里想起自己那个孩子，痛苦着喊道：“你还年轻着呢，还会再有的，一定还会再有的。”
“敬妃娘娘到。”咸福宫与储秀宫只隔了条街，缓福殿的火一烧起来那边就知道了。
“这是怎么了？”敬妃扶着如意的手快步走来，一眼就瞧见地上血。“呀……”
“娘娘，奴婢求您救救咱们小主。小主她，她……”如眉跪的敬妃跟前，不住磕头模样好不凄惨。
“娘娘，祺嫔她……她小产了。”欣常在抱着管文鸢哭诉，眼泪不住地往下流。
“什么！”尽管已有如此想法，可真听到耳朵里又是另一番滋味。敬妃蹲下来握住管文鸢的手，只见她面白如纸气息微弱。“无用的奴才，还不找个稳妥的地方安置祺嫔，哪有把人搁在冰天雪地里的。”
“太医来了，太医来了。”小李子驮着胡子老长的文太医跑进宫门，边跑边喊着。
“快，快到这来。”如黛此刻也顾不得男女授受不亲，只一手拖着老太医往管文鸢这儿来。
那气喘如牛的文太医打眼朝管文鸢脸上一瞧，惊得胡子直翘。下午还妥妥的人，怎么现在瞧着就快不行了似的？枯枝老手往隔着丝帕的腕子上一搭，这下老太医的胡子眉毛翘的如抽筋一般。
“太医，祺嫔到底是怎么了，你到是给个话啊！”欣常在急得头发都要冒烟，这些太医院的老学究真是急死个人。
“太医，我的孩子……孩子是不是保不住了？”管文鸢聚齐体内不多的力气，死死抓住那太医的袖子。
“太医，你到是快说啊！”敬妃急得抓心挠肝，恨不得把太医的嘴掰开。
眼泪一颗颗砸到地上摔成八瓣，管文鸢闭上眼抽泣，两手捂在腹部悲鸣：“孩子……”
敬妃、欣常在闻之落泪，不知该如何开导这个向来喜笑开颜的女子。
文太医低着头站在一旁，心里不停地琢磨，这病症似是而非模凌两可。这……不过很快太医就下定决心，既然小主认定是小产，那就一定是小产。况且，这症状也实在像的很。于是，老太医开始思索该如何应对皇上起来。
戴福跑进火灾过后的碎玉轩内，心头猛跳背后的汗潺潺流下。怎么这般巧合，储秀宫和碎玉轩竟会一同着火。
“报……”戴福扯着嗓子，一溜烟地从后面跑到前头，跪伏在皇上皇后等人跟前，抹着眼泪喊道：“奴才储秀宫缓福殿戴福，缓福殿着火祺嫔娘娘受惊……受惊小产了。”
皇帝犹如被人闷头一棍，皇后、莞嫔、惠贵人等人也是大吃一惊，这年世兰真真是胆大包天活得不耐烦了。碎玉轩这边已找到放火的元凶，正是年答应跟前伺候的太监肃喜。
“混账！”皇帝久久之后暴呵出声，是可忍孰不可忍。“皇后，你照看莞嫔、惠贵人，朕去储秀宫。”
“皇上，那年答应……”皇后赶忙问了一句。
“查若属实，相干之人通通赐死，不必再来回我。”皇帝转身，气冲冲地带着苏培盛、戴福等人往储秀宫赶去。
皇帝赶到储秀宫时，管文鸢已昏死过去被送走了。瞧着地上那片刺眼的血迹，皇帝直把牙咬得嘎吱作响。世兰啊世兰，你是在向朕报复吗？闭上眼，皇帝呼出口恶气。望了眼被烧毁一半的缓福殿，问道：“祺嫔在哪？”
“回皇上的话，祺嫔娘娘已被送去猗兰馆了。”苏培盛已打听到消息，忙上前回了。
皇帝脚下一转，往后殿去了。人还没进门，皇帝的声音先响了起来。“祺嫔怎么样了？”
“臣妾、嫔妾、微臣见过皇上，皇上万福金安。”屋子里的人呼啦啦跪了一地。
“起嗑！”皇帝快步走到床边，只见管文鸢面色惨白地躺在那里，眼角挂着泪痕嘴角微微起皮。皇帝想到今天加注在这个女子身上的不幸，心里为她小小地抽痛一下。
“回皇上，祺嫔娘娘腹痛过度昏厥过去了。”文老太医觑了眼周遭的人。
“敬妃、欣常在也辛苦了，都跪安吧！”皇帝开口，敬妃与欣常在心里一跳知道事情不简单，两人退了出去。
“回皇上，微臣为祺嫔娘娘诊脉时，发现……发现娘娘体内竟有活血的药物，这才是导致娘娘小产的真正原因。”文太医索性豁了出去。
“砰！”皇上一脚踹翻旁边的绣墩，气得胡子眉毛乱翘。“岂有此理！你说，下午祺嫔也是你诊治的，为何没有查出她有身孕？”
文太医噗通一声跪到地上，哀道：“皇上息怒！只因娘娘坐胎尚浅，实难确诊微臣有罪。且下午微臣诊治之时，娘娘体内尚还无此等阴毒之物。”
皇帝犹如被激怒的公牛在屋里乱转，忽而停下。“苏培盛，去提祺嫔跟前伺候的人来。”
苏培盛应了，一溜烟的出了寝殿。少时，他身后跟着如眉、如黛、慧敏三人进来。
“说，祺嫔下午至此时进过什么东西。”皇帝瞪着牛眼，阴沉沉地看向三人。
“回皇上，娘娘自下午饮了文太医开的药后再无其他之物。”慧敏恭恭敬敬地跪在地上，口齿清楚地回道。
“药渣可还在？”文太医急忙问。
慧敏楞了下，像是没想到太医会问这样的问题。“原本小主的药渣是要存放一段时日的，可今日缓福殿突然着了大火，将存放药渣的耳房烧毁了。”
“禀皇上，娘娘用药后嫌苦，还吃了些儿蜜饯。”如眉忽然插话，神色惊疑不定。
皇上一挑眉，把目光转到如眉的身上。“苏培盛，去把蜜饯取来。”
没一会儿，苏培盛托着只八宝攒食盒子走来奉到皇上跟前。
“文太医，你去瞧瞧可有不妥。”
太医打开盒子凑近闻了闻，少顷又从盒内捡了一块送进嘴里，闭着眼嚼了半饷眉头越皱越紧。忽然，太医从袖子里扯出块方巾，把嘴里嚼碎的蜜饯吐了出来。“制此蜜饯之人恶毒至极，竟用蜜糖掩盖了藏红花的味道，这真真是……如此，午后小主伤心过度，晚间缓福殿着火受惊摔倒，娘娘才会如此。即便娘娘如今尚未有孕，可多食这用藏红花制出来的蜜饯，也将对受孕大有妨碍啊！”
“岂有此理！这蜜饯是哪儿来的？”皇帝愤怒至极。
“回皇上，这……这蜜饯是前儿小主去景仁宫请安时，皇后娘娘赏赐的。”如眉抖缩了一下，闭着眼终是喊了出来。
“皇后？”皇帝眼睛一眯，带着深意地看向地上瑟瑟发抖的奴才。
“奴婢不敢有任何妄语，那日小主起得早，就早早去了景仁宫伺候皇后娘娘。皇后娘娘赐茶的时候剪秋姑姑端着一盒蜜饯出来，小主吃着喜欢皇后娘娘就赏了一盒。对了，后来莞嫔娘娘也来了，皇后娘娘也赏了一盒给莞嫔。”如眉整个人几乎贴在地上，连说话的声都是闷闷的。
“什么！”皇帝听到莞嫔也有一盒立刻就不淡定，马上打发苏培盛去莞嫔那儿，定要他把那盒蜜饯追回来。
猗兰馆的寝殿里寂静下来，三个跪伏在地上的奴才和文老太医后背尽湿。大约过了两盏茶的时间，苏培盛带着神情焦灼的莞嫔来了。
“臣妾给皇上请安，皇上万福金安。”甄嬛袅袅婷婷地拜下，一把被皇帝扶住。
“莞莞，皇后赐你的那盒蜜饯你可曾吃过？”皇帝面上带着明显的焦急。
“皇上？”甄嬛一愣，然后接着说道：“那盒子蜜饯好吃的很，臣妾下午还用过些。这……这是怎么了？”
“文太医，你快给莞嫔诊治，瞧可有不妥之处。”皇帝急得大冷天冒出一身汗来，莞莞是他所爱之人，他如何能不焦急。
甄嬛这时也反应过来，她面色苍白地看向皇帝。“皇，皇上……”
“莞莞别怕，朕在这呢！”皇帝拥住甄嬛的肩膀，侧头示意太医上前诊脉。
文太医隔着丝帕手搭了上去，闭着眼睛又是一阵摸胡子。“回皇上，莞嫔……娘娘恐怕要比祺嫔娘娘还要糟些。娘娘因多食了蜜饯，体内的活血之物更甚，怕是信期来时将会有一番苦楚。若长此以往，伤了母宫怕是不利受孕。”
“皇上！！”甄嬛扑在皇帝的怀里嘤嘤哭泣。
“那盒蜜饯可还在？”皇帝胸口起伏不定，心中恨毒了作恶之人。
“碎玉轩一场大火，哪还能留下那盒子蜜饯。皇上，您可要替臣妾和瓜尔佳妹妹做主。瓜尔佳妹妹何辜，瓜尔佳妹妹的腹中之子何辜，臣妾……臣妾……”甄嬛怨恨不已，她最最恨别人拿孩子做筏子。
皇帝思索良久，慢慢定下心中的愤愤。“文太医，你好生看顾祺嫔。朕要她恢复健康，知否？”
“微臣遵旨。”
“莞莞，天色不早随朕去养心殿歇息。”皇帝牵着甄嬛的手站了起来，看到依旧跪伏在地上的如眉三人。“你等尽心伺候祺嫔，好生照料安慰她。她若醒了不拘什么时候，都遣人来报。缺什么东西，只管找苏培盛去要。”
“奴婢定当尽心尽力伺候娘娘，恭送皇上。”三人等皇上和莞嫔出来猗兰馆的大门，才敢相扶着站起身来。因跪的太久，膝盖上一阵阵的酸麻。
“娘娘苦命，好生生的一个阿哥就这么没了。”如黛坐在脚踏上，望着仍旧昏睡的管文鸢流泪不止。“皇后娘娘，真是好狠的心。”
“住口！”慧敏连忙训斥她，“不要命了，被人抓住把柄连娘娘都得不了好。”
“呜呜呜……格格，是奴婢没用辜负了老爷、夫人的嘱托。”如黛趴在床沿上痛哭起来。
“好了，经此一事你也长长记性。娘娘日后的安危都在咱们身上，有功夫哭还不如想想娘娘醒后如何劝慰有用。”如眉叹气，如黛什么都好，就是有时候分不清主次。
“小主受了这么大委屈，我替她哭一场又如何了！”如黛擦了擦脸，到底还是收声了。
“随你。我去用银铫子做一盅燕窝汤，小主醒了也好让她填填肚子。”如眉白了如黛一眼，瘸着腿一拐一拐的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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猗兰馆里管文鸢一睡就是两天，待她醒来之后就听闻皇后娘娘头风病再次发作卧床不起，六宫之事由端妃、敬妃主理，莞嫔协理。
答应年世兰废为庶人，因念其伺候过皇上，特赐三尺白绫留她一个全尸。年羹尧子女十五岁以上，男者砍首示众，女者充入辛者库；十五岁以下者，发配宁古塔与披甲人为奴。
都察院副使瓜尔佳·鄂敏尽心为主，却遭年党余孽所害，幸天佑之大难不死。朕感怀其良苦用心，着晋其为二等男加封太师衔。念及病痛缠身，特准食双俸原职致仕。其长子瓜尔佳·同维调任江南道御使，二子瓜尔佳·冬青调任为五城兵马司副指挥使。
管文鸢靠在床上，一勺勺吃着如眉刚炖好的燕窝粥。忽而一笑，总算不枉她辛苦一场。从尚未进宫前就布下的局，终于在此刻开花结果。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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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祺嫔娘娘真心不容易，唉……害人也是件技术活！可怜的华妃，临死了还被人利用一把。详细情况下章解说哟！
皇帝真素渣，小祺子躺倒他么反应，甄娘娘出事他就火了……差别待遇啊，所以小祺子怎么可能不把甄娘娘带上。
皇后娘娘苦逼了，穿越女特么的是逆天之物，本宫死不瞑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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