忘忧清乐

作者:坐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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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楚歌声起


      弯腰下马,提裾进门。
      来得有些早,偌大的四川会馆里没有几个人,冷清清的,与传闻的“整日里高朋满座,宾客盈门”还是有相当的差距。
      伙计赶紧放下手中正在收拾的残桌,将抹布往肩上一搭,迎上来点头哈腰:“二位爷,这位小姐,您快里边儿请!”
      四阿哥和十三把他当空气,径直就往楼上雅间走。
      林宁不过是停下来交待一句:“一个月前就订好的桌子。”的功夫,这二位已经大步流星得上到一半楼梯了。店面像是新近翻修过,一应的桌椅摆设都是新的,楼梯也是稳稳当当,踩上去并没有吱呀吱呀的叫。林宁于是也就放心大胆的在上面蹦,两步并作一步,两级台阶两级台阶的往上跳。
      方才那伙计在楼下吆喝一声:“高山流水,开水白菜席!”
      楼上立即就有人应:“晓得了!”
      等林宁终于上到二楼,早就有人打开雅间的门把他们往里迎。林宁抬头,门上就挂着一块小小的匾额“高山流水”,再往左右瞧瞧,还有“雪山春晓”、“寒鸦戏水”等等等等,果然有趣。林宁还想往更远了看,伙计却来催:“客官,请屋头坐三。”楼下的伙计满口地道的京片子,楼上这位却是一腔正宗的四川话。老乡见老乡,两眼泪汪汪。林宁顿时就觉得亲切地不得了,正想问清楚他家究竟住四川哪里,楼下又是穿云裂石的一嗓子:“少东家回来了!”连带着楼上她的这位四川老乡也撂下正擦着的桌子,恭恭敬敬地退出来,朝着楼下遥遥行礼。
      四阿哥是一贯的铁面无情,但是瞎子也看得出来他其实很是不悦伙计的怠慢。十三倒是无所谓,不过探长了脖子想瞧瞧究竟是谁有这么大的派头。
      林宁也忍不住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不经意的一瞥,一抹熟悉的身影映入眼帘。竟然是他!她忽地一惊,不自觉地就拍着桌子站了起来。
      楼下也被这响动惊得抬起头来,只见一个女孩子站在楼上,瞪着圆圆的眼睛,以一种不可思议的表情望着他。她穿着嫩粉色的旗装,在一派深色系的梯廊门窗之间,格外的光华耀眼,灵动夺目。他的视力很好,甚至可以很清楚地看见绣在她的袖口领边的大朵大朵的芙蓉花,如果他愿意的话,还可以好好数数她那浓密的睫毛,可是不是现在。他们本来是见过的啊,实在想不通她怎么会这样吃惊,不会是把他这个一等良民误认成官府通缉的江洋大盗了吧?啊呀,这可怎生是好?
      林宁居高临下。明明是光脑门长辫子、青灰色的褂子,看在眼里却怎么都是一个板寸头、T恤衫、运动鞋的影子。他推着自行车,站在宿舍楼下喊:“宁宁,宁宁……”他不敢喊得太大声,轻了又怕她听不见,终于还是掏出手机来给她发短信:“宁宁,快下来,我在你们楼下。”其实她就躲在窗户旁边捏着手机,在室友羡慕到嫉妒的目光里偷着乐,得意到不行。
      是你吗?真的是你吗?
      还会是你吗……
      林宁在心里询问着,呼喊着,绝望着……
      他,一如初见时,双手抱拳,以古风向她行礼。
      不是你。果然不是你。怎么可能还会是你?!早该想到的。
      早就放弃的啊……
      林宁收拾心情,礼貌地笑笑算是回礼,转身,进屋,在十三的旁边坐下。
      “蓉儿,不舒服么?脸色不太好啊。”十三急急地关心。
      “眼皮跳得厉害。”
      “左眼还是右眼?”
      “右边。”
      “‘左眼跳灾,右眼跳财’。没事的。”十三听她不过声音有点倦怠,语气还算正常,一颗悬着的心也放下来。小小的安慰了一下之后又开始跟她贫,逗她说话:“蓉儿你还真小气,搞半天就请我吃开水白菜啊?”
      听听,听听!没有见识到这种程度,居然还敢理直气壮的作出一幅受伤的表情,真是令人发指啊!林宁白他一眼,不予理会。她现在心情不好,闲人勿扰。反正待会儿自有她沉冤得雪的时候,要解释也不急在这一时。
      倒是四阿哥的问题实际些:“刚才看见谁了?就这么失魂落魄的。”
      事先申明,她绝对没有“失魂落魄”!绝对绝对没有!继续回答问题:“一位故人。四阿哥,你也见过的。”
      十三显然对林宁的每一句话都有莫大的兴趣,也很愿意满足她的小虚荣心:“谁啊?我见过没有?”不过在成就感方面就稍微差了那么一点点。
      四阿哥则继续扮他的冷面佛爷,和林宁比耐性。
      好嘛,那就比咯。大家都不说话,看谁耗得过谁。
      四阿哥喝茶,林宁也端起茶杯来吹口气意思一下。四阿哥看窗外,林宁也若有所思,假装深沉,竟然学得有模有样。十三好容易才忍住没笑出声来,在一旁看得饶有兴致。
      是啊,有模有样——林宁学得有模有样,四阿哥装得有模有样,十三,他高兴得有模有样。这样的宁静,薄得像层窗户纸,可是它完整得有模有样。
      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有人会忍不住,舔舔手指,只是那么轻轻地一点,捅破那层脆弱,真相终于大白。一直拒绝面对的那一头,会是愤怒,会是混乱,抑或只是绝望?她不敢想。
      林宁的太阳穴突突的往外跳,疼。可是,她必须高兴。十三过生日哪,真应该好好乐乐。
      “十三,你猜猜我给你准备的什么礼物?”她慢慢牵起嘴角,微笑。听说所有的表情当中,笑动用的面部肌肉最多,果然是很累人啊。然而,她终于笑出来了,一如既往的无忧无虑,没心没肺,没有比哭还难看,多么伟大的胜利。
      她没有等十三回答,她怕她的眼泪等不及,直接就把礼盒摆到了桌子上。十三揭开来,十二只白白胖胖的小兽趴在大红的绸缎中,小老虎被围在正中间,肚子上帮着一条红绳,绳子的那头系了一张红笺,林宁用娟秀的笔迹在上面写了一行小字:祝祥儿生辰快乐!
      十三的嘴唇抖了一抖,努力的把激动平静了下去,好半天才说出一句来:“谢谢,谢谢你,蓉儿。”
      林宁报以他最释然的微笑。

      康熙年间,四川会馆其实还没有真正的兴起。但是有来自四川的几个较大富商家族的组织筹备,已经初具规模。这几大家族在京城经营多年,地面熟人脉广,也算是为富有仁,但凡是从四川过来的乡亲能帮则帮,川人有了什么纠纷不想闹上官府,也愿意请他们来主持公道。不过毕竟是民间组织,没有官方的明令支持,大家又是商人,都有各自的产业要顾,所以主要还是靠经营饭庄客栈为主,筹得一些经费作为维持四川会馆的日常用度,也顺便可以解决一些四川老乡的生计问题。(此一段纯属作者YY。)
      这四川会馆中的伙计大多是四川人,厨子也都是地道的川厨,连一应的摆设用具都透着一股浓浓的川风——蓝花底子深浅绛色边子的厚瓷盘,上方下圆筷头雕着小狮子的江安楠竹筷子。每个人面前还摆着长约三寸,宽约二寸五,白纸套红色印出的“席花”。有“状元及第”、“喜庆三元”,还有“吉庆有鱼”,果腹之前,先饱了眼福。每座“席花”之旁甚至还有叠成三角形的“杂包纸”,方便客人将席上可包者包之。
      热吃自然是要现做,所以首先上来几碟卤味和一个攒盘。攒盘用韭菜炒豆腐干丝垫底子,上面摆一层排元(初步的工艺菜),肝腰各半(对镶),再摆上羊尾,最上一层用一个花开的皮蛋封顶,堆成大盘子,再进一步用红绿色油炸苕丝(红薯丝)作色彩点缀,并撒以蛋黄丝。
      下酒菜有了,酒自然不能少,不然十三这个酒坛子肯定不依。上的是绍兴黄酒,据说是二十年的“女儿酒”,这种“女儿酒”盛酒的坛子一般都有彩绘,又名“花雕”。
      十三揭掉坛上的泥封,夸张地闻了一闻,直呼“好酒,好酒!”翻过各人面前的酒盅就要满上。
      林宁连忙摆摆手:“我不喝酒。”
      “蓉儿我知道你好酒量,来,满上。今儿咱不醉不归!”十三兴奋得不行,四阿哥也点头默许。
      “诶诶诶,你们俩醉就行了,千万别拉上我,喝醉了头痛。我喝茶,以茶代酒。”林宁撇撇嘴。
      十三正准备妥协,门外却突然有人高呼:“蓉格格你就不要扫十三阿哥的兴了。”说着一个青灰色的身影推门而入,手里拎着一个装满了琥珀色液体的水晶瓶子。
      “见过四阿哥。”
      四阿哥微微颔首:“欧阳兄不必拘礼。”
      林宁跳起来给十三介绍:“我来介绍!十三,这位就是我刚才说的那位故人,欧阳少游。少游,这个是十三阿哥。”
      “咦,不对啊。少游你怎么好像早就知道我们是谁啊?啊,你奸诈,上次我明明告诉你他是黄四爷来着!”林宁大手一挥,指向四阿哥。
      欧阳少游把手里的酒瓶往桌上一放,转过头来对林宁微微一笑:“蓉格格的大名响彻京城,我这样的生意人又怎么会不知呢?能与蓉格格结伴的,自然也不会是普通人物,据在下所知也就是几位阿哥而已。”
      林宁顿时尴尬得嘴角抽搐。熟人相见,分外脸红。以她的往日那些惊世骇俗的行径,相信坊间那些八卦绝不会说她什么好话,最惨的是居然还有人知道她的真实身份,可算是身败名裂了,以后万一要是因此害得福蓉嫁不出去就罪过了。
      “看不出来,这位欧阳公子一副书生模样,却是个极精明的商人,好眼力啊。”十三的语气里颇有两分赞赏,另外八分,怎么像是敌意?
      “谢十三阿哥赞赏。我欧阳家自曾祖一代便弃仕从商,虽不曾涉足名利场,也不敢叫圣贤书染上铜臭气。”欧阳少游垂垂眼拱拱手,答得不卑不亢。姿态虽然摆得够低,锋芒却掩饰不住,晃得十三只能干瞪着他,眼睛里全是豹子似的杀气。
      林宁在心里大叫“不好!”,这两个人不会这样不给面子吧,十三身手好,欧阳少游也不是吃素的,真打起来就不好办了。于是赶紧跳出来打圆场,转移大家的注意力:“咦,少游你也是四川人吧?你家住四川哪里啊?”
      “成都。”欧阳少游也不想把气氛闹得太僵,正好顺着林宁给搭的台阶下。
      “诶诶诶,成都哪里?”没有这么巧吧?
      “武侯祠旁边。”
      “啊啊啊,说两句四川话来听听啊!好久都没有听到咯!”林宁身先士卒,说到一半自己先变成四川话。
      “想不到蓉格格也会嗦(说)四川话,还真嘞(的)有点呛(像)。”欧阳少游的声音清清爽爽的,听着顺耳极了。
      “真嘞啊?嘿嘿,其实我也就会这几句,别的不会了。”林宁不敢在人前多说,福蓉可是从来没有去过四川那么远的地方,说多了怕露馅儿,尤其这个欧阳少游又是个极精明厉害的人物,更加不可大意。
      十三觉得心里窝火极了,林宁说起四川话来脆生生的,确实好听,可是他看不惯欧阳少游那小子和林宁一起说说笑笑。他转头看向四阿哥,希望从他的眼睛里可以看出一点让他安心的东西,却发现他的四哥捧着个茶杯,怔怔地看着窗外。刚歇不久的雨,此刻又瓢泼起来。乌云压在顶上,天黑得分不出时辰,整条街都掌上了灯,屋里的灯火通明确离他那么远,远得就像此刻的四哥。这是怎么了?蓉儿,还有四哥,他们什么时候都变成他不认识的人了?黑暗和冰冷顺着他的脊梁骨慢慢爬上来。

      热菜终于慢慢上来了。于是再度落座,十三是今晚的主角,自然坐在主位上,一张四四方方的八仙桌,他就坐在朝门的一面。
      四阿哥在他的左手,林宁在右手。论身份,自然十四阿哥较为尊贵,这样坐并没有什么不妥。更何况她并没有什么选择的余地,冷面佛爷坐在那儿从来就没有站起来过,合着这位现在改玩人体雕塑了,一动不动的。嗯,下次得问问十三:你们家四哥上的是几号电池?
      欧阳少游被林宁硬留下来,只得坐在下位。然而并不好受,这桌气氛不对,各人都有各人的心事。他并不是受欢迎的人。
      “尝尝尝尝,都很好吃的。”林宁拿过十三面前的碗,把桌上的每样菜都夹了一点进去。并不是正是宴客的酒席,林宁于是也没有按照规矩来点菜,挑了些三百后家喻户晓的家常菜,不过是让十三吃个新鲜。
      咸烧白,甜烧白,宫保鸡丁,酱肉丝,粉蒸肉,东坡肘子……
      十三食之无味,像是在嚼一碗白蜡,可是林宁笑眯眯的看着他,只能假装吃得津津有味,还不停的点头说:“嗯,味道不错啊……”
      林宁看十三吃得开心,自己也高兴得不得了。转过头来,看见欧阳少游低着头喝闷酒,又来和他找话说:“少游,你这瓶果酒是从哪里来的?我在京城都没有见过。”
      “回疆带回来的,”欧阳少游忽然想起一件事,“蓉格格,实在是不好意思,刚才忘了跟您说,您点的开水白菜上不了了……”
      “啊?为什么?”有没有搞错啊,最关键的菜居然告诉她说没有?!专程来,就为了吃这个啊!
      “做这道菜的师傅回乡去了……”欧阳少游的语气里是深深的抱歉,英挺的剑眉揉在一块儿,做好了林宁随时发难的心理准备。
      林宁看他这个样子,也不好再说什么,只能拉拉十三的袖子,悄声跟他说:“十三,你真没口福,开水白菜吃不上啦。”
      十三放下筷子,往嘴里灌了一口酒,很是不解的看着她,“没关系,不就是开水白菜么?改天咱们烧一大锅水,买上一车白菜,想煮多少就煮多少,保管让你吃个够!”
      林宁也像看外星人是地看着他,忽然一拳砸在他身上:“就知道你什么也不懂!开水白菜,你还真以为是开水煮的白菜啊?我还专门带你上这儿吃?”
      十三被她砸得愣神,下意识的去看他的四哥,却发现四阿哥眯着眼睛,似笑非笑地看着欧阳少游,像是醉得厉害。
      如果四阿哥真的醉了的话,那么他的酒品可真算是好,不上脸,也不发酒疯,就那么安安静静地坐着,捏着空空的小酒盅。迷迷胧胧地看着的,或许是欧阳少游,又或者什么也不是,谁也猜不透的目光穿过欧阳少游,透过雕花的木门与窗户,飞出四川会馆,连这紫禁城也困不住,一直到达时间与空间的尽头……多么虚无的地方!
      多么荒唐的想法!林宁在心里笑自己。啊呀呀,多情应笑我。
      十三想给四阿哥满上,他却摆摆手:“不了,今儿醉了。”
      十三还想再劝劝,可是他竟然站起身径直就走了!连个招呼也不打。
      林宁忽然松了一口气。可是十三却泄了气,耷拉着头,搁了筷子喝闷酒。林宁赶紧在他的碗里又胡乱加了一些菜:“加油吃啊!我下了血本的,你可得帮着吃回来!”
      “嗯,这个就算了。可是蓉儿,这个也是要吃的么?”十三苦着一张脸。他刚刚丢掉两片巴掌大的肥肉,那是咸烧白里面的,尚算可以入口,此刻筷子上夹着的是辣子鸡里的红彤彤的干辣椒。
      “不用不用,呵呵,呵呵呵呵……”林宁赶紧把那些干辣椒挑出来扔掉,赔笑到脸抽筋。

      面对满桌子的佳肴,四阿哥和欧阳少游两个人定力不是一般的好,几乎就没有动过筷子。浪费是最大的罪恶,林宁觉得不能光指望十三一个人,自己也有责任和义务披挂上阵,与敌人展开殊死的搏斗。
      吃到一半,林宁决定歇一会儿,让自己的胃休养生息下先,以便全力以赴对付剩下的菜,同时想想是不是应该回家去好好查查皇历,今天这日子不仅不宜请客,仿佛连出门都是大大的不吉。下午的事情自然不必说,最好拿箱子装起来,上十七八把锁,找个荒无人烟鸟兽绝迹的地方挖坑埋了。晚上下了血本请客,竟然闹得不欢而散,不如不吃。
      然而这天下的事情,十之八九都有峰回路转的时候。四阿哥走之后,十三忽然对欧阳少游表现出极大的友善,他们两个把酒言欢,纵横古今,好得跟亲兄弟似的,或者应该说是比亲兄弟还好——十三他们家的那点兄弟情谊真是君子之交,比水淡薄。
      十三举起酒坛子,拍着欧阳少游的肩膀说:“欧阳兄,咱们且干了这一坛!今儿一定要喝个痛快!”
      欧阳少游也是个不怕死的,晃着他那还剩了一小半的水晶瓶子,一副舍命陪君子的架势。他那大半瓶果酒,十三和四阿哥可是半滴都没沾,全进了他自己的肚子。他不比十三,这会儿早就满脸红霞飞,穿上行头就可以直接上戏台子上去唱张翼德。除了他自己,只怕谁也分不清他是不是在说酒话。
      事实证明,他果然是在说酒话,还没喝上两杯呢,自己就跑到外面吐去了。十三抱着酒坛子,抖着肩膀,嘿嘿笑了两声,甩开坛子,拉起林宁的手昂首阔步而去。
      然而他们出了四川会馆的大门才发现没有马车可以坐,连马也没得骑,只好走回去。这一路不见清风明月,头上顶着乌云,脚下踩着疾风,随时都有可能被淋成落汤鸡,但是手心是温暖的。林宁忽然觉得除了被欧阳少游追着讨要饭钱之外,这世上此刻再没有任何事情值得她去担惊受怕。有十三在呢,他可比她高太多了,天塌下了有他顶着,压不着她的。呵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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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文中关于川菜的种种皆出自车辐先生所著《川菜杂谈》,三联出版社出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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