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云风情

　　“唉——”

　　湖心亭上，一个美女正在无病呻吟。

　　以前有个“跟屁虫”嫌麻烦，现在没有人跟又嫌冷清，我还真是个矛盾的人物啊！季云云一边往湖里扔糕点屑，一边叹气。

　　自从风拭镜被风大少爷用堂而皇之的理由抓去当差以后，她季云云就变成孤苦伶仃、没人理的可怜人了。

　　不是说她不努力亲近别人、摆臭架子哦！

　　实在是因为：每当她想靠近人家的时候，哪怕人家再忙，也会丢下手上的事情，象豆子下了油锅一样，四处蹦达，能跑多远就跑多远，好象她是一尊大瘟神一样！

　　季云云被佣人们孤立了。

　　可是她自己也不知道：她到底是哪里得罪这些劳动人民了——又不是她在剥削他们喽！他们有必要看到她就象老鼠见猫一样嘛？！

　　古代女人打发时间会做的刺绣、裁剪，季云云一窍不通；想看点古文增长点学问吧，没有标点符号又是繁体字，就算她的语文功底不差，可到底不能和正宗的古代人较劲，再说，她也担心在这里把眼睛搞近视了，没地方配眼镜，所以也只好放弃这个难得的好机会咯！

　　于是，无事可做的她就只好天天在府里四处闲逛——看看这里有什么新鲜的玩意，顺便自己琢磨琢磨这些古董都是派什么用场的。

　　基本上，她看见的东西都是“古董”——包括一个一个的大活人；从实际的角度出发，这些古人用的东西，她也从来没用过，所以光研究这些物件，就够她打发一段时间了——她不好意思开口问别人啦！那会显得自己很没有文化！再说，也没人愿意搭理她不是？那不就只好自己偷偷摸摸地观察了？

　　但是，就算是漫无目的地晃悠，季云云还是清醒地认识到：要尽量避开风大少爷的出现地点——风拭镜因为上次的事件被牵连，作为惩罚，现在天天被风大少爷拉出去“磨练”，忙得连人影都不见一个，身为事件“主犯”的她却依然逍遥在外，非常侥幸地成为一条“漏网之鱼”，还没有被风大少爷抓去算帐。

　　所以，她实在不应该蠢到自动送上门去讨挨骂，能躲多远就躲多远，最好大少爷突然得了失忆症，不记得她在背后骂人的事情最好。想归想，实际上她也清楚，这种事情出现的概率基本为零，她也只好权当白日做梦而已。

　　不过，等待“判决”的日子总是过得有些提心吊胆，吃不准自己什么时候会遭到什么样的报复的她，现在又失去了风拭镜这个大靠山，人家都自身难保了，她还能指望他多少呢？无法可想的季云云只好一个人跑到这里来长吁短叹了。

　　掰着糕点屑往湖里扔，季云云不禁又回想到刚才自己去厨房找大师傅的情景：她都没张嘴呢，大师傅就硬塞给她碟点心，自我吹嘘是今天新做的美味点心，连大少爷都还没来得及尝上一口，然后就连推带搡地把她请出了厨房，天晓得，她根本不是去拿吃的，她只是想找个人好好聊一聊天而已啦！

　　“唉——为什么现在的人都这样难相处呢？”季云云自言自语地抱怨道，“连话都不愿意和我多说一句，讨厌！”

　　“那是因为，在他们眼里，你是个‘害人精’！”一个声音这样回答她。

　　季云云吓了一跳，一回头，风大少爷站在她的背后冲她冷笑，“怎么？害人还不够，现在你又看我养的鲤鱼不顺眼了么？”

　　“哪、哪有？！”季云云慌忙冲他举起手，示意他看自己手里的糕点屑，讨好地表态，“你的鱼没人喂，我是好心不让它们饿死！”

　　“好心？你得了吧！别把它们撑死就不错了！”风大少拿眼角的余光一扫旁边差不多见底的碟子，“你已经喂了多少了？”

　　“这个么……”季云云有点心虚，畏缩的眼光不敢和风大少爷正面接触，“我也不太清楚……不过，应该没什么问题吧？”

　　“你敢保证？”风大少爷用怀疑地眼光看着她。

　　“当、当然！”季云云除了死撑也没有别的办法——她怎么知道会不会撑死鱼！她又不是鱼咯！

　　“是嘛！”风大少爷点点头，依然是一副自在从容的样子，不紧不慢地砸下“大砖头”，“那好，从现在开始，死一条鱼，我给二弟娶一房媳妇，死几条，娶几房。弟妹，你就好好在这里数数，到明天的这个时候，我究竟要准备给二弟联系多少位小姐去说亲。”

　　“哎？！”季云云象被踩到了尾巴的猫，一下子跳了起来，“为什么？！为什么？！”

　　“这是对你不敢承认错误的惩罚！”风大少爷虽然依旧板着张脸，但是显然对季云云深受打击的神态非常满意。

　　不知道我现在下去把鱼都撩上来，然后一条一条的帮助它们催吐来不来得及？季云云趴在栏杆上，瞪大眼睛，盯着湖里游来游去的鱼——估计这样做的话，大概鱼会死得更快！

　　“大少爷！鱼撑死又不能完全算我的错！它们自己嘴巴老是张张合合的，把水里的东西吞下去，能怪谁？”转过头，好心办坏事的季云云努力为自己辩护。

　　“可要不是你往湖里乱扔东西，它们会撑死吗？”风大少爷一句话，把季云云的责任钉得死死的。

　　两人为了根本就不能预计的未来事件大眼瞪小眼。

　　僵持了半天，季云云沉不住气了：“好嘛！总之你就是看我不顺眼就是了！”

　　这根本就是鸡蛋里面挑骨头嘛！死鱼和给风拭镜讨小老婆有什么关系！哦！我明白了！你是故意找茬的吧！

　　气昏了头，季云云恨恨地说，“你就是想赶我走是吧？你直说好了！我又不会死赖在这里！有钱就了不起啊！哼！” 说完，她咬牙切齿地绕过风大少爷，气呼呼地往回走。

　　“终于露出本性来了！你果然还是一点没变！胆小怕事原来都是装出来骗人的！”风大少的评语从后面送了上来，成功地阻止了季云云离开的步伐。

　　“自从进府以来，在我面前你一直是副畏畏缩缩的样子，可是你照样有本事把府里上上下下弄得鸡飞狗跳，连下人们都学会了‘联名告状’这一套，两面三刀的把戏你倒玩得是游刃有余嘛！”
　　“我没有！”季云云转身对上风大少批判的眼光，急切地申辩，“我没有两面三刀！我没有玩弄手段骗人！”

　　“我一直在想，你这次回来到底是有什么目的。毕竟当初把二弟拐跑玩‘私奔’的是你，悄无声息离开他、把他一个人扔在荒郊野地的也是你，害得他痴痴颠颠、神智不清的还是你，那么，你现在回来又干什么呢？验收自己的成果么？还是良心发现了？或者是旧情复燃了？还是其他有什么我不知道的原因呢？水从云，你能不能告诉我，你的目的究竟是什么呢？！”风大少的眼光犀利地盯着季云云。

　　我、我怎么知道啦？我又不是你说的那个人喽！季云云暗暗叫苦。看来今天，风大少是来秋后算帐的，也不知道他花了多久时间布置，才等到这个风拭镜不在场的机会，不问出个子丑寅卯来，是不会放我过门的了。

　　“眼珠子滴溜乱转，一看就知道没动什么好脑筋！”风大少冷冷地警告，“你最好别打算用什么借口诓骗我，我的手段，你是知道的！”

　　不就是掐脖子要我的命嘛！这么恐怖的手段领教一次就已经刻骨铭心了，想忘记都难啦！

　　季云云看了风大少爷一眼，迅速低下头，心里面盘算着：既然风大少已经认定我是以前的那个女人，我再怎么否认也是没有用的，这种惟我独尊的男人是听不进别人的反对意见的。干脆我就趁这个机会，来个痛改前非的大陈述，打消他的疑心，去掉他的杀气，我也能在这里安稳地和风拭镜过太平日子，省得一天到晚提心吊胆，不是担心自己小命不保，就是担心风拭镜被逼着讨小老婆。至于将来风拭镜正牌的老婆万一找上门来的话，那也只有到时候再说了，不过，估计闯这么大祸的女人应该不会笨到自投罗网才对……可是……我要怎么说，才能让他不起疑心呢？

　　一瞬间，曾经看过的言情小说不停地在她脑海里面跳来跳去，一个一个情节在她眼前闪过，要深情款款的，要理由充分的……恩，就这么说！

　　根据风大少先前透露的口风，加上自己看了那么多的言情小说，凭借她这么高的智商，自然就不难猜出风拭镜出事的大致情节了——肯定是自由恋爱遭到阻挠，所以愤而离家出走咯！后来么，因为某种原因，女方不打声招呼就走人，以至于从没受过挫折的“温室花骨朵”风拭镜情场失意，就装疯卖傻了咯！

　　多亏了几年的师范学习，练就了季云云快速的临场反应能力，脱口成章的本事也略有小成，于是，她一边在肚子里面打腹稿编故事，一边就有成堆“新鲜热辣”的借口“出笼”了。

　　“恩……大少爷……其实事情的经过是这样的……本来呢……我也不想说的……既然您都这么问了……我不告诉您的话就显得对您不尊重了……所以我还是决定告诉您……”

　　“罗嗦这么多！说重点！”风大少爷显然很不习惯季云云的这种拖拖拉拉、一句话分三瓣讲的说话方式，讲了半天，一句有意义的话都没有！

　　“我很喜欢风拭镜……呃……是二少爷……”酝酿了半天的感情，季云云准备开始陈述自己感人肺腑的理由，不过在陈述以前，她习惯性地一瞅风大少爷的脸色，马上识相地改口，把风拭镜捧上天，“我很喜欢二少爷的，但是我也知道自己的身份配不上他，我不能让人家说二少爷是‘一枝鲜花插在了我这堆牛粪上’，二少爷要找门当户对的千金小姐结婚才般配嘛！”

　　偷觑一眼，发现刻意地自我贬低让风大少爷的脸色和缓了不少，于是，季云云开始再接再厉，“所以我就打算偷偷离开，结果被二少爷发现了，他为了证明自己的真心，要和我一起走，我拦他不住，他就跟着我走了，所以造成了‘私奔’的局面……”

　　再观察一下下：喔？！风大少的嘴角在抽搐耶！想来一定是被我的话感动了！我得再加把劲！

　　“后来，我一直找机会劝他回来的，可是他坚持要靠自己……您是知道的，二少爷一直在您无微不至的照顾下生活，从来没有经历过这么多的苦难，我看着也很不忍心，为了逼他回来，我只好不辞而别，放他一个人在那里，我想以您对二少爷的关心，肯定会及时找到他，把他带回来的，没有了我，二少爷也会放弃在外面生活的计划，回到您身边的，可是没想到这贴药下得猛了点，竟然害二少爷失了神智！我一听到消息，就好后悔哦！我真是万死也难辞其咎哦！所以我又回来了，我要将功赎罪，好好照顾二少爷，好在吉人天相，二少爷终于恢复过来的，真真是上天保佑啊！”

　　季云云面不改色气不喘，编了一套瞎话来骗人，在整个故事里面，还拼命贬低自己，抬高风拭镜，当然顺便还吹捧了风大少爷，为了增加故事的可信度，她还努力瞪着眼睛把自己的眼眶逼红，成功塑造了“泫然欲泣”的表情。

　　“唉——”风大少爷长叹一声，神情之间是无限的惋惜，“二弟的眼睛到底是出了什么问题，居然会对你这样既算不上大家闺秀、又算不上小家碧玉、来路不明的女人死心塌地……”

　　看吧，看吧，他果然已经心软了吧！虽然说话还是一样刻薄，不过，听这话里的意思，显然认同了我的理由了呢！我果然是天才！编故事的天才！演戏的细胞也不差！季云云在心里乐翻了天，表面上还是一副难受的表情——没办法，要忍耐自己的得意洋洋实在是件很辛苦的事情嘛。

　　“你这个女人，好吃懒做，胆子小，记性还差！连说慌骗人都会穿帮！”风大少爷不停地摇头，一副很无奈的样子，“象你这样一无是处的笨女人，嫁到我们风家，我还真得多烧几柱高香，求风家祖先保佑，将来二弟的孩子不要象你这样蠢得十成十！只希望二弟的子孙能多象二弟一些，虽然可能是个‘痴情种’，可到底要比‘傻瓜’强！要不然我们风家的未来还真是无药可救了！”

　　咦？

　　怎么现实好象和我的想象有很大的距离哦？！

　　季云云吃惊地瞪着风大少爷，很纳闷：看他刚才的表情、神态，他不是已经被我感动了吗？他不是应该用郑重其事的态度对我说：我把二弟托付给你了吗？他怎么给我下了这么“恶毒”的评语哦！我有这么差劲吗？！

　　“我看，刚才你有一句话倒真是说的很有自知之明——二弟这朵‘鲜花’的确是插在你这堆‘牛粪’上了！”风大少拂袖而去，临走前留下一句，“我刚刚还做了一个决定：今后你要是生了孩子，绝对不能让你教，免得你把自己恶劣品行传染给他！教书先生还是有我负责从外面请好了！”

　　怎么这样？！隔离令的范围居然又扩大了？！那她还怎么完成她的梦想啊？！

　　季云云被晾在了湖心亭上，凉风吹过，带起了她身上的衣带飘飘，从成功的喜悦跌落到惨败的失落，她怎么也没想明白：明明前一刻她还成功在望的呀！怎么后一刻就被打落到失败的低谷了呢？

　　这一天剩下的时间里，季云云连饭也没顾得上吃，挖空心思的她还在一个劲琢磨：牛皮都会吹破？我的故事哪里还有不完美的地方呢？我是在哪里露了陷呢？难道当时的情况并不是我想象的这个样子吗？那事实的真相到底是什么样子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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