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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0 章
春天过去春天来临。那时骄阳似火,大地如同被烤焦一般,出现一道道裂痕。在这么酷热的天气里,有一个披头散发,衣衫褴褛的人从远远的东方走过来。
申包胥拖着疲惫不堪的身躯,蹒跚而行。他足踵俱裂,步步流血,穿破一双又一双鞋子,最后用自己的衣裳裹着脚,继续往前走。
从辽阔的楚国到秦国的距离不是很近,而且还要躲避着吴军,只得穿越崇山峻岭。一路上,申包胥饥寒交迫,日日夜夜担心吴军的到来,害怕野兽的攻击,忧虑楚国的百姓,这种无形的压力使他无法呼吸。最后申包胥凭着自己如铁一般的意志一步步走到了雍州,秦国的都城。
申包胥被领进秦宫,在那豪华的帷帐和雕梁画栋之间穿行,最终来到了大殿。
秦哀公吃惊地看着缓慢走进来的他,他面容消瘦枯槁得不象样; 身上的衣服,除了遮住下半身的还算可以弊体以外,其余的都是一条条破烂不堪地挂在那瘦弱的身躯上。秦哀公又往他的双腿看,它们犹如鸡腿一般,除了皮和骨以外,一块肉也很难看得到。再往下看就是用一层层被鲜血染得红红的破布裹着双脚。
申包胥咬紧牙关,忍受着那销骨的疼痛,走到秦哀公面前行礼:“楚使申包胥参见……”他话还没说完便昏倒在大殿上。
秦哀公见状,马上叫御医给他诊治。申包胥昏倒是劳累和饥渴所致,因此御医按了几个穴道便苏醒。
“申大夫,你每次来都有马车相送,为什么这次落得如此落魄?”秦哀公问。
申包胥未曾至一词,泪水滚滚划落,喉咙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梗住,让他说不出一句话来。
大殿上的所有人都愣住了。哀公连忙道: “大夫,男子汉大丈夫,有什么事情就慢慢说,何必流泪呢?”他耐心地等待他平静下来。
不久,申包胥就把楚国的一切完完整整地讲出来,是得在场所有人的脸一时红,一时绿,一时白。最后他就跪在地上,沙哑地道:“因此,微臣求大王派兵,助无复楚。”随即不断地磕头,最后头上也流出血来了!
听到借师复楚之后,哀公马上把脸拉下来。原本妹妹是嫁给楚过的世子芈建的,但楚平王硬是把她夺过去并娶了她。自从妹妹嫁了以后,他没有一天是不想着帮妹妹出这口气,但念着妹妹已经出嫁了,为了她的幸福他只好忍辱。而现在楚过居然被吴国灭了,他不马上拍手称快才怪呢!
哀公清了清喉咙,然后道:“申大夫,你也累了,先去洗个澡,休息两天,孤王要和群臣商议”。
包胥闻见,便知道是推托之辞,因此流着眼泪说:“楚王已经失去了江山社稷,现在逃忙于草莽之间,微臣恳求大王乞念甥舅之情,借师解难!”
秦哀公闭上双眼,沉思了片刻,还是忍住心里的内疚说: “秦国处于偏远的西边,兵弱将寡,连保住自己都已经困难了,哪里还有力量帮助别人?”
“大王,秦楚乃连界,现在火一经烧到了楚国的土地上,大王应该及时扑灭,要不然它随时可以烧到秦国的大地上。秦楚两国,是唇亡齿寒,请大王三思啊!”
“大夫,还是那句话,先休息休息,孤王要跟众爱卿们商议”。
“大王!”申包胥伤心欲绝地说,“楚国的君民尚不得安宁,微臣又怎么敢留在馆中休息呢?”说着他又痛哭起来。
秦哀公又劝了他几次,他还是不下去,又说:“微臣恳求大王借师解难!”
最后秦哀公无奈便走了。申包胥连忙地跟上去却被侍卫们拦住,于是他透过泪水模模糊糊地看着哀公理屈的身影。由于内心的苦闷,痛苦,悲伤,失望申包胥跌坐在一个大柱的旁边竟然不知不觉哭出声来。
“呜……”悲哀的哭声在雍容华贵的秦庭响起。
秦哀公是位从不理朝政的君王,他经常搂着美人们听歌,观舞。今天在大殿上听到申包胥悲凄的哭声,心不禁烦躁起来。
“他应该懂得使节的礼数! 孤王现在玩得正高兴,怎样也不会去听他的什么亡国伤民的事情。内使! 你去劝劝他,光哭是没用的,叫他到宾馆休息两天再说”。
内使把秦王的话传达给申包胥,并且劝到: “申大夫,你看看你现在的样子,跟一个要饭的没有两样。在这里待下去可能会惹大王不高兴,然后把你赶出秦国,最后什么也成不了。况且宾馆好吃好住的,你就去休息休息吧”。
“内使大人”边泣边说,“我的国家已经灭亡了,我的国君在外逃亡,我的同胞流离载道。而无道的吴军鞭笞楚国; 现在唯一的希望就是大王肯出兵相助,如果大王不答应,我即使累死,饿死,哭死,晒死,渴死也不会到宾馆!”
内使深深地感动了,于是他又把话传给秦王听。秦王听了拍案而骂: “让他哭吧! 哭累了他自然会去的”。
两天两也后,秦庭响起了一首悲怆的歌,使酷热下的秦庭霎时变得凄切无比。
楚已灭兮君亦逃
吴师至兮鞭吾土
秦不伐兮后遭祸
逮未迟兮助吾国
就这样,交错的歌声和哭声连续地徘徊了七天七夜。那一天,秦哀公搂着美人到了秦庭附近,便看到了一群鹰在秦庭的低空上徘徊。美人见状马上撒娇般地躲到哀公的怀里。
“大王,好可怕”。
哀公呵呵地笑了,他整理了自己的衣服,挺了胸口装作勇者走进秦庭。
在那里他看到了申包胥仍然倚着大柱,石眼角有两道红红的干枯泪痕。
原来前几天申包胥一直在流泪,后来泪没有了,取而代之的是红红的血水,最后连血水也没有,只剩下一双空洞的眼睛望着东方的蓝天。起初,他所唱的歌和所说的话都能听得见,然后声音越来越沙哑,但还能依稀地听到一两个字; 后来剩下那喃喃的自语,直到最后只看到了那干裂的嘴唇本能地张合。这样日日夜夜地哭,使得申包胥由像个疯子变成了一具僵尸。
哀公见状,便派了一个侍卫去探探他是否还有气息,结果发现他还没死!哀公深受感动,于是命令侍卫把他带到宾馆休息,谁知道申包胥用尽浑身的力量阻止侍卫们把他带走。
秦王知道他的意思,便命令侍卫们把他带到大殿去。他也随着走进大殿坐在自己的王座上。他看着两个侍卫挟持着虚弱的申包胥,把他放到他的面前。包胥已经无法站起来了,因此他无声无息地伏在地方,用尽所有的力气,微微地抬了头又伏下,向秦王乞师。
秦哀公看到了这样一来的景象,心里百感交加,不知道是嫉妒,尊敬,怜悯还是感动。于是他想申包胥说:
“申大夫如此忠诚,楚国有你这样一来的忠臣都要灭亡,而我秦国没有像你这样的忠臣恐怕离那灭亡的日子也不远了。你放心,我不会让那狗贼阖闾久占楚国称霸中原! 大夫,这几天您休息吧!”
申包胥再次使出自己浑身的力量抬头望想秦哀公,嘴唇似乎在动,却发不出一丁点的声音。哀公挥了挥手,那两个侍卫又照样把申包胥挟持走出。
看着申包胥那样微弱的身影渐渐离开大殿,秦王为了表示他内心的尊重与帮他复楚的决心,陡地站起来,对着众多的大臣面前唱出《无衣》:
岂曰无衣?与子同袍。
王于兴师,修我戈矛,与子同仇!
岂曰无衣?与子同泽。
王于兴师,修我矛戟,与子偕作!
岂曰无衣?与子同裳。
王于兴师,修我甲兵,与子偕行!
两天后,原本气息淹淹的申包胥,穿了干净的衣服,精神充沛地走往大殿,哀公则站在殿外迎接他,然后一起走进殿内。待秦哀公坐上了王座,申包胥恭恭敬敬地向他行了礼。然后开始讲述灭楚的过程,用复楚的利害来说服哀公,并且向秦国承诺,从此以后会用上国之礼来事秦。于是哀公答应了出兵。那时,整个大殿响起了几天前哀公所作的《无衣》。
申包胥感动得潸然泪下,他是一个文人,也有抒发自己感情的时候,于是他也不知不觉地唱起道:
楚国,楚国兮!
胡昊天之不吊!
遭此凶厉与侵凌兮,
惟吴王阖闾之是报!
秦伯,秦伯兮!
勿纵封豕长蛇以友无道,
欲为天下之霸长兮,
应从仁义以挟楚弱!
愿出兵以救危兮!
楚之秦永以为好!
……
等包胥唱完,哀公笑了。
“大夫,孤王准备派五百乘,步兵一万,号称三万大军,你意下如何?”
申包胥感激涕零,再次拜谢哀公。
被选中入楚的两位大将子虎,子蒲马上与申包胥商讨入楚的计划。
思了良久,申包胥说:“为了让这次复国成功,在下要先走一步,请两位将军从商榖向东走,到襄阳,然后南行到荆门。路程大概两个月,那时我们就在哪里汇合。”说完,便与哀公,众臣施礼告别。
申包胥是要到吴国的邻国越国说服他们趁吴国国内空虚,攻打吴国,来报他多年无缘无故的入侵。在途中,他经过随国,于是他拜见楚昭王并且告诉他,他借师复楚的事情。
楚昭王坐在大厅的中央,目光炯炯有神,虽然从外貌上,他还是一个少不更事的模样,但其举止处处流露着王者的风范。为了免遭阖闾的毒手,他不得不忍辱负重,背井离乡,过着寄人篱下的生活。然而年纪轻轻的他毕竟是一个血性汉子,在他的骨子里,种植着一份国破家亡的仇恨。他没有一刻是不想着复国的,但以他现在的状况,自身难保,还谈什么复国呢?
当他听到了申包胥说:“请大王降罪臣擅自到秦国乞师之罪”时,他愣了片刻,然后不知不觉,泪水已经滚滚落下,他冲过去扶起只剩下骨子的申包胥说:“爱卿辛苦了,我有像你这样的忠臣,必定可以复国!”。
拜完昭王后,申包胥便乘坐马车到越国去。
那时西方的刚刚下山,黑暗从东方袭过来,申包胥看着这景象,心里暗暗道:“最黑暗的时候已经到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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