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夜末爱

　　傍晚的路边烧烤摊渐渐起了火，冒起炭烧的白烟。透过缭绕的烟气，路对面的一排大饭店也看似熏得云里雾里。而几个早来的姑娘则悠闲坐在方桌边倒着饮料，催着烤串。
　　白若儿给每人倒上一杯橙汁，顺手拿起一串羊肉串啃起来。
　　“喂，阿棠，你怎么了？神不守舍的。要不是迁就你，这开学聚餐能推到这个年月啊。要是高中的时候，月考都该过了。”
　　她对面的黎棠拿起一串茄子，微微笑笑。
　　柳絮撕了一点卫生纸小心地包住油腻的铁签，小心地拿起一串烤土豆。
　　“爷忙呗，反正我们闲人一个，什么时候吃不是吃啊。”
　　“还是四妹善解人意。”
　　黎棠不是没听出来柳絮话里的不满和苛责，不过，糊涂些有利于安邦定国不是，而且自己最近也真是和大家有点脱节，活该被骂。
　　白若儿冷冷瞅了柳絮一眼，没接话，只顾低头吃串。
　　筱静头脑简单，倒觉得没什么不妥，只是嚷着这顿要阿棠请客呢，来赔罪。
　　白若儿抬眼看她，“她有什么罪要向我们请，倒是该向楚暮请才对吧。你多久没见他了？这周的选修课是不是逃了你？”
　　“你怎么知道的？”那节选修课满宿舍就她一人上啊。
　　白若儿把手机一举，“你不接电话，不回短信，有人以为你失踪了呢，差点就报警了！还好我先给破案了，不然多给警察叔叔添麻烦啊。你们这对社会不和谐因素，只会为和谐社会添堵。”
　　黎棠一众都笑起来。
　　她不是故意不接电话，不回短信，只是打工的时候往往静音，发现的时候太晚了往往就不回了，有时候也是因为太累，更不想回了，反正估量着他找她也没什么大事儿。
　　“好啦，我知道错了，现在就给他回电话，行了吗？”
　　她拨了号码，那边接起电话来。
　　三人静静玩笑着看她，彼此递眼色儿。白若儿面街而坐，眼光扫过大街那边，忽而眼睛一亮，脸上欣喜。她刚要开口，黎棠已经挂了电话。
　　“怎么不叫他来一起吃饭啊？好久没见他了。”筱静问。
　　“他说他在办公室帮忙弄新生的材料呢，估计也没空，问了也白问。好了，我请完罪了，也被赦免了，各位夫人我能吃饭了吗？”
　　白若儿脸色飘过惊异，喃喃自语。
　　“楚暮多好一男人啊，爷你也得知道珍惜啊。人家一跆拳道队队长，才貌双全的搁你手里都快发霉了。”
　　“哈哈，那赶明三儿你帮我拉出去晒晒太阳，去去霉呗。”黎棠不以为然。
　　筱静却认真地看了一眼黎棠，“你真不珍惜，这话我可要当真了哦。”
　　柳絮在一旁却嘻嘻笑看啄啄点头的黎棠。
　　筱静手指戳她脑门，“你啊你！”
　　黎棠迅速转移话题，“白二，看什么呢？傻了啊？”
　　众人都随她的方向转头。
　　“哎，我想喝酒！”白若儿羊肉串一扔，大喊一声，众人都奇怪地瞅她。
　　“恩？二姐，你怎么突然要喝酒？”柳絮问出疑惑。
　　“想喝就喝了呗，来来，大家一起喝啊。”
　　她嘚嘚地跑进店里拿出两瓶雪花，迅速地启开到给众人，自己则是先喝了一汽。
　　“那这也得有个说头啊？”筱静端着塑料杯皱眉。
　　“恩……恩……为，为照相馆家大妈的柿子树要成熟了，干杯。”
　　众人疑惑加腹诽——这关我们毛儿事？
　　“怎么不关我们事儿？这代表我们可以去偷柿子了！”
　　嗤鼻声一阵。
　　——孩子，你能有点出息不？
　　——以为自己是小燕子呢您？
　　——甭想了，大妈家的柿子但凡成熟，她一天之间摘得连个叶都不会给你剩的！
　　——那是你们不懂时机，咱晚上去偷，月黑风高的，再戴个帽子，准拿下。那么多年007都白看了啊你们……
　　众人鄙弃之……

　　晚上，黎棠倚在操场边的大树上看夜空。
　　多美的星空，虽然星星寥寥，黑云缭绕。
　　只要能安静地像以前一样有心情来看就是美好的生活了，其实大气污染无关赏月看星。
　　“傻笑什么？”
　　楚暮面色潮红地赶来。
　　“等久了吗？”
　　她笑着摇头说，刚来，每次都是你等我，我等你一次不行吗。
　　楚暮身上散发着清香的沐浴露味道，是她喜欢的薄荷味。而或许是新产品，她总觉得这清淡中混合了些许的酒味。少年青春朝气的荷尔蒙混合沐浴露的清香，浓淡相宜，煞是好闻。
　　“洗澡了？”
　　“恩，下午打球呢，汗死了。我这周有比赛，你要来吗？”
　　黎棠想了想，说，到时候看吧，不一定有空。
　　楚暮低头笑笑，说好。
　　他闻见她一身酒味，皱了眉。
　　她笑着挽上他的胳膊，讨好地解释说今天聚会被灌了两杯而已，真的就两杯。
　　楚暮叹气，“你自己不知道自己的胃不好吗？还喝酒？最近好好吃饭了吗？有去医院复查吗？”
　　黎棠认真地抿唇，点头，说，好好吃了，别担心。
　　然而自家的胃却一点都不给力，忽然隐隐痛了起来。她咬着牙，笑，“我们去吃面吧，好久没去吃了，突然好想吃茄汁面呢。”
　　楚暮摸摸她的头，眼里的宠溺过了分。

　　黎棠晚上回到宿舍往椅子上一摊，一点儿都不想动颤。今天这一天真是太累了。
　　先是遇到衰人又是胃疼，身心俱疲。而让她不安的不仅是遇到了许辰兮，还有太好，太温柔的楚暮。
　　他们谈恋爱已经快要一年了，两人相处得很好，相敬如宾。可是到如今，似乎习惯多于爱情了。白若儿她们都说如果这青年才俊跑了都得愿她自己太作，不上心。可是，她们又哪里晓得，这份爱情她自己都不太确定是否还在存活。或者她本身就不懂什么是爱，又怎么能好好地爱楚暮？
　　从他骑车经过她溅了她一身泥水开始，到两个人因为学院合作办晚会共同工作，到他表白，这过程不长，不惊天也不动地。他和她一样喜欢低调却需要诚心，于是，话题相投，彼此赏识是否就能是心动的契机，爱情的征兆？他温柔，他细心，他善解人意，他待她周全。这不代表他不需要相等的对待，而她似乎给不了那么多。
　　她一直以为自己一个人可以活的很好，多了男朋友，少了男朋友都无所谓。只是，这人变成了楚暮便有些难办。他是大众情人，她靠近不了，又不能推开。这样的相敬如宾也是一种折磨和煎熬吧。
　　或许她该为两个人更进一步做点什么，或许她真的像她们说得太会作了，如斯良人，何处寻逑。
　　这样想想，她便能为接受他的吻找到合适的理由，而非总是因为想到电梯里的那个人心乱如麻，惶惶无措。
　　是了，她有男朋友了，她过的很好，她很幸福。

　　少年取下没有任何声音的耳麦放在桌子上，从冰箱里拿出一瓶啤酒一下喝掉大半。
　　刚坐下来，电话就响了，他看了一眼来电显示，接了起来。
　　那边清淡的男声质问他怎么吃饭吃到一半就不见了，今天是你们学校跆拳道队队员抵达S城，这饭局也是你挑起来的，自己倒半路跑掉了，电话也不接。
　　少年靠上沙发，闭上眼揉揉太阳穴，眼前涌起几个人在路边烧烤摊吃饭的情景。烟气缭绕真是熏得人眼都睁不开。
　　“没什么，当时突然有点事儿。那几个都是自己兄弟，不要紧。哎，梁木头，你说我们上次在那个面馆看到的她的男朋友叫什么来着？是干什么的？”
　　“谁啊？”两边都沉默一下，梁苏木才悟过来，“哦，你说黎棠的男朋友？叫楚暮，巧了，是他们校跆拳道队的队长。你们势必要较量一场了。”
　　“哦，知道了。”
　　梁苏木见他反应平淡，有些担心，“阿兮，你没事吧？我说过，你真没放下的话，想怎么着我都帮你。要是你不想跟她一般见识了，就自当我没告诉过你这事儿。”
　　许辰兮这边点头，挂了电话。扔下手机才发现铁罐的酒瓶不知何时被捏得狰狞扭曲。
　　他忽然觉得头疼欲裂。
　　——木头，就算我真放下了，你也不该让我见到她。一见到她，我就觉得自己愤怒了，好像就变得放不下了。

　　手机又响了起来，来电显示，郭妮。
　　他歪在沙发上，把手机放在眼前看了半天，铃声停了。
　　手机被调成了震动，塞进了沙发的夹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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