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仇恨
傅红雪本打算绕过倾城山庄，直接到山下的镇子买药，但路过山庄门口时，他却不由自主地停了下来。
他看到一个人，准确来说应该是个孩子，一个曾经像花蝴蝶一样围着他飞来飞去、弄得他不胜其烦的小女孩。
傅红雪皱起眉头，他从不曾想到竟会在这里看到这个小丫头。
朱红的大门紧阖，落雪堆满屋檐庭院，在那一片刺目的雪白里，跪着一个粉红色的小人儿。
粉红色的小小脊背挺得僵硬笔直，那孩子一动不动地跪在倾城山庄门前落雪满地的院子里，神色退去了小姑娘的跳脱，嘴角微微下撇显出些并不协调的冷硬。
门动了动，有人将大门推开了一些，将一个竹篮推出门外。
那跪着的女孩听到门响，空洞的表情忽然起了一丝波澜，她扬起尚还稚嫩的声音道：“魔教第十三代外室弟子钱华之女南宫翎，愿投身魔宗，持帚扫洒，终身侍奉圣女。”她说完便重重在地上磕了三个响头，“求圣女成全！”
落雪被踩实冻成坚硬的冰，南宫翎的额头被撞出血红的印记，却全然不知似的。七八岁的小姑娘似乎一夜之间便从甜美的童年梦中醒来，倏忽间竟有了成年人似的眼神。
门里的人本来想关起门，听到她的声音，犹豫了下还是又将门缝打开了些，走出庄外。
是个头发已经发白了的老仆。
老仆弯下腰颤巍巍拿起那竹筐，走到南宫翎面前，摸摸她的头，道：“孩子啊，你这又是何苦？篮里有些饭菜，还是热的，快些吃了吧。”
南宫翎眼圈蓦地一红，一股热流就要冲破眼眶，她却硬生生深吸了一口气憋回去，掀开篮子拿出个馒头狼吞虎咽起来。
那老仆站在雪地里，看着南宫翎吃饭，唠叨道：“你这孩子怎么这么倔呢？圣女不愿收你，你强求不来的，快些回家吧，在这里吃那么多苦……”老仆摸摸她的头，叹息一声，再说不下去。
南宫翎口中含着食物，缓缓地坚定地摇摇头，她努力地咀嚼着，垂着眼睛，话语有些模糊道：“我没有家了……”
幼嫩的声线带出颤抖的尾音，南宫翎喉咙一阵发紧，口中的食物有些难以下咽。她拿着手中咬了一半的馒头，像是在竭尽全力将身体翻涌的仇恨和悲哀压下去，却没有成功，带着微微的哭腔道：“我家被仇人占了，娘亲和哥哥都被仇人杀死，我只有学好功夫将他们赶出来之后才能回家，现在我没处可去……”
她无法控制地抽噎了一下，道：“圣女一天不收我，我便一天跪在这不起来，无论跪多长时间我都无所谓，只要圣女答应……”
那老仆跺了跺脚，急道：“这孩子怎么就不明白！你就算跪死在这里，圣女不收依然还是不收，你……”那老仆不经意抬起头，浑浊的眼睛里映出一个漆黑的影子。老仆忽然一窒，踉跄着后退了几步，喉咙像被卡住一样竟忽然间说不出话来。
“南宫翎？”傅红雪走近她，抓住她的胳膊将她从雪地里拖起来，冷冷道：“你怎么会在这里？”
那个粉团团的小女孩儿眼睛里明媚的光已经彻底熄灭了，暗色的漆黑倒映着傅红雪的影子，她愣了愣，红红的眼睛里忽然爆出些尖锐的光，像是在看着自己的仇人。
不加掩饰的痛恨。
她看着傅红雪，道：“谋害我母亲和哥哥的人，是燕子哥哥？其中是不是也有你一份？”
傅红雪看着她，慢慢地点了点头。
南宫翎看着傅红雪，眼睛里慢慢浮上些不该属于她这样年龄的孩子的阴霾，那是种无可奈何的悲愤，那愤怒让她握住小小的拳头，让她有种被压抑着的、几乎快要将她压垮却又无法倾泻的绝望。她忽然想起她的燕子哥哥，那个长得那么漂亮，会牵着她的手带她在花园里玩耍的哥哥。
对他那么好的哥哥，怎么就忽然间成了她最大的仇人？
南宫翎忽然拼命地挣扎起来，想要将自己的胳膊从傅红雪手中挣脱出来，但那双手却像钳子一样牢固地制着她。
豆大的泪珠终于从她的大眼睛里崩落，她开始拼命地尖叫，拼命地哭喊着，如此脆弱如此无可奈何。
“你放开我！我要杀了你！杀了你们！！！”
那老仆急得跳脚，毫无办法地看着傅红雪。
傅红雪抓着崩溃的小女孩，一动不动地看着她痛哭叫喊，像块又冷又硬的石头。
“本宫答应你。”忽然一个甜美的女声从朱红的大门里传出。
雪地上的三人均是一顿，眼睛向那声音的来处望去。
只见那扇半阖的大门不知在何时已经打开了，门里站着一个黑衣的女人，手中抱着泥娃娃，她眼神温柔，正柔柔地注视着不远处的三个人，美得几乎像从天而降的神灵。
年幼的女孩儿被这样惊人的美震慑住，她张着嘴，一时间忘记了哭泣。
那黑衣的女人慢慢跨出大门，黑色的裙摆在雪中起伏如波涛，她走近南宫翎，弯下腰用手指轻轻擦去南宫翎脸上的泪，道：“本宫答应收你为徒。”她叹息一声，道：“你母亲也是本教弟子，收你为弟子也是应该的事情。只是你还这么小，应该呆在家里做个乖乖听话的好孩子，这冰天雪地的……又是何苦？”
南宫翎忽然哇一声哭出来，哭得那么委屈，像是这些时间全部的痛苦和愤怒都在一瞬间爆发出来，她抓着上官小仙的手，抽噎着断续道：“娘亲和哥哥都被南宫云杀了，他还把我赶出家去，我再也没有家了……”
上官小仙将南宫翎搂在怀里，轻轻抚摸着她的背，安慰道：“可怜的孩子……以后跟着本宫，魔教就是你的家。”
南宫翎哭道：“我要跟着圣女，像娘亲一样学好本事，把所有伤害娘亲和哥哥的人统统杀光！我要杀了他们！杀了他们！”
上官小仙眼睛毫无波澜像一口深邃的井，口中却还在温柔地安慰着。
傅红雪安静地看着崩溃的小姑娘，忽然道：“可你知不知道你大哥为何杀你母亲和哥哥？”
南宫翎从上官小仙怀中直起身，哭红了的眼睛怒视着傅红雪，吼道：“我没有大哥！”
傅红雪也并没有期待她的回答，接着道：“因为你母亲杀了你大哥的母亲，你大哥被你哥哥压制了十几年，仇恨已经积累到不得不爆发的地步。”
南宫翎尖叫道：“你骗人！我娘亲才不会！是你！因为你燕子哥哥才会背叛我哥！就是你来到南宫家之后，我家才出现了这样的事情！你这只乌鸦！你是个魔鬼！”
傅红雪握着刀的手一紧，他沉默了一会儿，没有动怒，只是轻轻问道：“这些日子离开家，你快活吗？”
小小的女孩儿面容扭曲，道：“快活？亲人被杀光，被赶出自己的家，我会快活？我还活着的唯一原因，就是我还要报仇，我要杀了所有害我家人的人！”
傅红雪黑色的眼睛里闪出一丝悲哀，低声道：“你杀过人吗？”他顿了顿，神色复杂。“杀人不是好玩的事情，杀了一个人，便会招来一群人杀你，仇恨会像滚雪球一样越滚越大，你会让更多的人像你一样痛苦，会有更多小孩子也像你一样变得再也不快活。”
傅红雪像是在自言自语，低着头慢慢道：“千万不要轻易尝试杀人。记着，千万不要轻易杀人。”
上官小仙仰着头看傅红雪，脸上有丝奇异的笑意。
南宫翎却丝毫没有听进一句话，还在尖叫着谩骂。
傅红雪转身想要离去，又想起了什么，侧身对南宫翎道：“等你学成了，可以第一个来找我报仇，只要我没死。”他想了想，又道：“我等着那一天。”
他一步步走去，右腿还有些僵直，但已与之前的一瘸一拐有了很大差别。他动作看起来并不迅速，但身影却眨眼间消失在很远之外的山路上。
南宫翎揉着眼睛痛哭，揉得一双眼睛像烂桃子一样红肿。
上官小仙直起身，拍拍南宫翎的脑袋嘱咐那老仆将她带进庄子安顿好，自己却站在原地，望着傅红雪消失的方向站了许久。
上官小仙眼睛里光影变幻，最终变成一丝淡淡的释然，她忽然有些明白了燕南飞的意思。
她仰起头，微笑喃喃道：“这便是你要的？”
苍天不动如初，卷起落雪的狂风呼啸，没人能回答上官小仙的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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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我是忠实的存稿箱君……
我的主人总是克扣我粮食，有我这瘪瘪的肚皮为证……
姑娘们要替我作主啊……请尽情滴鞭打蹂躏SM我那懒惰讨厌的主人吧……
T_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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