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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话说,你一个星期都睡…地板?”坐在床上的陈羽想了想自家沙发的音容笑貌,觉得那个娇小的双人沙发根本不可能承担的了洋鬼子快190公分的身高,所以决定还是用睡地板来问话好了。
她们家小,没客房,而且她们俩的床都是单人床,就算是想不开来她们家过夜的姐妹通常也都是地铺伺候,别说他这么大一坨…“男人”了。
“只睡了两天而已,”法兰克坐在床前面的地板上一边削梨子,一边说,“第三天我就租了楼上的房子,现在我们算是邻居了。”
“噗,”陈羽一脸匪夷所思的看着坐在地板上的男人,喷了一下,“你未免也太神奇一点了吧。”
“你又没喝水,噗什么噗。”法兰克好笑的说,“第三天的时候我出去倒垃圾,刚好看见楼上的住户在带人参观,好像是要租房子发生一点分歧,那房子还不错,而且什么都有,我就…”
“趁虚而入了。”陈羽接过话。
“趁虚而入。”他学着说,日常用语没有多少问题,成语还是有一点点不太会用。
看他认真地重复,陈羽翻个白眼,她是出了名的擅长糟蹋成语,跟她学他这辈子是没指望了。
“来吧。”法兰克突然站起来,把一只碗举到陈羽面前。
“干嘛。”陈羽接过来,不就是切成块的梨吗,底下泡着水,陈羽放在鼻子下面闻了闻,然后用手指蘸了蘸,舔。
冰糖水。
“不要那么不卫生。”法兰克弹了陈羽的手背一下。
“你居然连这么传统的东西都知道。”冰糖雪梨,对感冒发烧致使的喉咙痛非常有效,陈羽斜着眼睛上上下下打量这位大老远从英国来的人。
“我是职业写小说的,总会收集很多素材。”他不咸不淡的说。
陈羽思想复杂的看着眼前的食物,这个人不是写侦探小说的么,常常出现比如在什么食物里投毒之类的场景。
“发烧烧的那么厉害还要爬起来看世界杯,你的喉咙受得了么。”想到那个躺在床上用一把公鸭嗓子边吼边抱着笔记本电脑晃的人,法兰克长叹一口。
“呃…四年一次嘛。”她干笑两声赶快吃了口梨,想了一下又抬起头,“我靠,我不是为你们英格兰加油的么。”
“不要模糊焦点。”他清晰地指出。
来到这里的那天,陈羽进了房间就再也没有出来过了,他有时候会偷偷开门进去看一眼她的状态,虽然她说不准他进去,但是生病的人嘛,总不能放她自生自灭,她在里面哼哼唧唧的睡的并不好,法兰克只好不停的给她换湿毛巾降温,折腾到大半夜的时候他看她睡舒服了,就走出去,因为这里没有电视,他就坐在沙发上用笔记本电脑看凌晨三点那场的世界杯,看着看着就觉得不对,房间里面的动静未免也和比赛的节奏太符合了一点,推门进去了才看见她抱着电脑坐在床上激动的就差摇旗呐喊了。
然后两个人从生病还不好好休息扯着扯着就变成一起看世界杯了。
一看就是一星期。
“你这个人的认真程度还真是山崩地裂级的。”陈羽低头咕哝一声,叉起一块梨咬。
“是你这个人太过任意妄为。”法兰克递上纸巾,摇头说。
陈羽翻了个白眼,简单的成语不会,有时候又会突然冒出来几个复杂的,这个人什么毛病。
“我毕生的目标,”把最后一块梨插在叉子上晃,“就是要过的比谁都不知好歹比谁都任意妄为。”
“那你还生着病躺在这里。”以法兰克的理解,那个“任意妄为”就是让自己过的非常好,怎么舒服怎么来。
“你应该说,所以才生着病躺在这里。”想不吃饭就不吃饭,想不睡觉就不睡觉,想做什么就做什么,这才是她的任意妄为。
法兰克摇了摇头。
“听不懂中文算了。”陈羽从床上爬起来,把最后一块梨连着叉子一起塞进了法兰克的嘴巴里免得他再开口,然后坐回去抱着糖水喝。
法兰克笑着嚼嘴里的梨,把她专用的叉子拿在手里摆弄着玩。
“话说,”声音从糖碗里飘出来,“你不是来这里旅游的么,我家房子没有大到让你参观一个星期还没参观完吧。”
仿佛曾经听陶木说过,这个人是来中国旅游的,因为很喜欢陶木对他的书的翻译,有意授权让陶木成为他的书在中国发行的专署翻译,所以趁着这次旅游的机会通过出版社联系到她,想先私下先见个面,大家就这么认识了。
“也不想想我是因为什么。”他笑。
“嗯?”意犹未尽的把碗放下,“我不是已经好了么。”
“是么?”法兰克的眼光扫过桌子上的体温计。
“我体温偏高。”
“把药吃了。”他不跟她辨,把药片和水递过去。
“你有照顾人强迫症,”陈羽吞下药片接着说,“是因为你一直跟你的祖母和外婆生活在一起的缘故么。”
上次陶木生病又赶上截稿期,她帮她翻译了法兰克的作者简介,从学校毕业以后就没有这么认真的翻译过英语的什么了,所以她想不印象深刻都不行。
“有可能。”他明白,所以只是笑。
“那你之所以会去念医学院,也是因为这个原因么?”
“嗯?”他不明白为什么她会这么问。
“在你的第一本书上面有写过,主角因为想要照顾他重要的家人才去学习医学,因为通常作者的第一本书都会不自觉的代入自己,所以我和阿木就猜测你是不是其实对医学也没什么兴趣,最后变成一个写小说的。”她解释道。
“很有意思,”法兰克笑笑,“不过其实学医是我的本意,变成一个写小说的才是因为想要多陪两位老人的缘故。”
“哦…”陈羽一幅明白了的样子,“那你怎么还在外面东奔西跑的。”
法兰克哑然,就算是想要多陪陪那两位老太太,也不是二十四小时不离身侧的吧,不被扔出来才怪。
“你打算在这里呆多长时间。”陈羽也没想听他的回答,继续说。
“原本是一个星期,现在我房租都交了,起码也要一个月了吧。”
“哦…”陈羽应了一声,然后又笑了,“你光在我家足不出户的就呆了一个星期,看来果然是计划赶不上变化啊哈哈。”
“你在得意什么。”法兰克狐疑的问。
“没什么…”陈羽低下头,单纯的幸灾乐祸而已。
“说来的确…”法兰克看着她的样子觉得好笑,揉着下巴认真的想了一下,“为了照顾你这个病人,我浪费了不少时间,你想,怎么样都要补偿一下吧。”
“补偿?”陈羽抬起头,“我不是补偿你了么。”
“嗯?”什么时候,他怎么不知道。
“你不是有照顾人强迫症么,我这么肆无忌惮的让你照顾,都已经不能说是在补偿你了吧。”她诚挚的为他解答。
“啊?”他一时难以理解她的思考回路,辛苦的是他,为什么反而听起来像是他欠她的。
“打个比方,”陈羽见他如此迟钝只好详细解说,“就好比是有被虐倾向的人,你要是不拿鞭子抽他,他反而觉得难受,对吧?”
“对吧?”他重复了一下,确定自己听到的是中文,这个女生英文的确是烂的可以,但是他不能忽视她有时候会冒出来两句小语种的事实。
“虽然被虐待对于普通人来说是受害,但是对于有被虐倾向的人来说是至高无上的快乐,” 陈羽继续解释,“而这种快乐是来自于施虐的那一方,如果没人虐那个被虐狂,他哪里来的快乐,对于你这个有照顾人强迫症的人来说,道理一样吧。”
法兰克没有说话,直直的看着陈羽,她说到最后看他的眼光里明显的写着“其实你就是那M啊啊啊”。
房间里的气压瞬间由轻松转压抑直升暴压抑。
“啊,”陈羽一拍手,脑袋上升起个小太阳,“药效发作,睡了。”
瞬间倒下,无声无息。
法兰克望着被子里鼓起来的一坨,尸体一样连呼吸的起伏都没有,反而笑了。
“那好吧,那就再给我更多至高无上的快乐吧。”
这句话从字面上来看,非常暧昧,甚至可以说还有点色情,只是说这话的人虽然带着笑意却让人丝毫没有往那个方向偏的冲动,尤其是“至高无上”那四个字被一字一顿的念出来时候。
尽管那只是因为念它的人不擅长使用成语罢了。
很快,这四个字在陈羽的脑中就已经不是“一字一顿”那么简单了,出于内心的不客观因素,不久之后她再回想起来,法兰克当时已经是“咬牙切齿”这个级别的了。
要说法兰克对陈羽做了什么让凶猛如陈羽者也如此的气结于胸,说来简单,只有四个字。
规律生活。
陈羽的生活方式在她生病生的奄奄一息的时候,法兰克就已经十分不满了。
说实话,陈羽的生活方式不但是法兰克会不满,正常人都是会觉得忍无可忍的。
先说吃饭,舒爽的时候可以一整天嘴巴不停,眼看着胃就像一个黑洞一样什么都往里塞,不舒爽的时候什么也不吃,还好几天什么都不吃。
就算吃也不见她吃什么健康食品,明明是生病严重,还义无反顾的要吃味重的东西,法兰克原本是考虑到她病着,特意为她做了清淡的食物,结果她咸菜,辣酱,餐餐无其不欢,还很严肃地对法兰克说教你个成语叫作“以毒攻毒”,要不是后来法兰克看她这样觉得精神受到严重伤害,忍无可忍的直接把那些残暴的东西扔了出去,她估计可以噤声好几个星期了。
吃饭也就算了,更重要的还有睡眠,虽然在陈羽的世界观里,睡眠的优先级是比吃饭稍稍高那么一点点,但是也够超越人类极限了。
发着烧,世界杯场场不落,这也就算了,反正她的工作也不用朝九晚五,白天睡就好,可是她白天的时间也不见得好到哪里去,看电视,看电影,上网,打游戏,写东西。
原本法兰克看着这个家里没有电视没有影碟机还以为这两个女生是不爱看电视的,后来才知道原来两个人是直接用电脑,还省了抢电台的麻烦,陶木是怎样的他不知道,但是陈羽这个家伙那是货真价实的电视儿童。
还好她还知道困,有时候也会抱着被子就闷头睡去了,不然法兰克真的要把他送交医院看看她是不是神经受损影响大脑网状激活系统,可以不用睡觉了。
而让法兰克同学的忍无可忍达到极致的,就是陈羽小朋友丝毫没有自觉得意无比的报上她几天不吃饭几天不睡觉的“最高纪录”。
所以法兰克对“规律生活”四个字的具体实施如下,
虽然法兰克搬到了楼上,但是因为陈羽生病方便照顾,所以他很早就已经得到了备用钥匙,于是每天早上八点准时踏过楼梯越过房门来到陈羽的房间门口实施不间断敲门的疲劳轰炸,直到陈羽黑着脸开门,然后在陈羽刷牙洗脸的时候准备好一会逼她吃下的这一天里的第一顿饭,在差不多八点半的时候。
接下来的时间就比较随意,她想睡觉还是想看电视,法兰克决不干涉,她喜欢看恐怖片,有时候他还会跟她一起看,只是在十点半的时候,他会强拉她出门,就只是到楼下的超市买点什么,她家的冰箱塞的满,但是法兰克同样无法忍受她能不出门就不出门比吸血鬼还缺乏运动的习性。
中午饭是一定要吃,没有辣椒没有咸菜,蔬菜和肉类合理搭配,合理到陈羽尖叫一声夺门…奔到厕所里。
下午的时间也是一样,随陈羽的意处置,为此陈羽还专门烧了三只香以感谢法兰克没有逼她睡午觉。
只可惜洋鬼子就算会说中文会做中餐也不一定懂这么传统的风俗。
晚上是最让陈羽精神崩溃的,十点,当十点准时的时候,法兰克从沙发上站起来告诉陈羽该上床睡觉了,陈羽活生生的喷了她家笔记本一脸。
然后法兰克很认真很严肃很诚恳的跟陈羽说,虽然我不是很了解中国的情况,也许的确如你所说十点连小学生都还没有睡,但是之所以是这个时间是因为我知道你的笔记本电脑的电池可以支撑将近两小时,快十二点睡,还可以吧,明天照样八点起,保证八小时睡眠。
他微微一笑,眯起的眼睛里有什么东西闪了一下。
陈羽很快就知道闪的那一下是什么了。
他走的时候把电闸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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