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蛾

　　我有着黑色的翅膀，我在黑夜中飞翔。
　　我是一只蛾。
　　我叫做安。

　　蛾都是在哪里飞累了，就在哪里休息的。
　　除了我。
　　我喜欢住在儿时就住着的树洞里，并且，只住在这里。
　　所以，就算是飞得精疲力尽，我也不会在别处停歇。
　　这与其它的蛾不同。
　　它们不能理解我，所以它们以为我疯了，或者是个耍酷的傻瓜。
　　因此，我一直被它们所排斥、孤立。

　　我是孤独的。
　　直到一天早晨——
　　晨光带着芳香从洞口透了进来，一张肥嘟嘟的小脸出现在我的眼前，带着腼腆的笑意说：“你好，我叫吉瑞……我可以在这棵树上住下来吗？”

　　吉瑞是一只肥肥的青虫，很可爱，现在成了我的邻居。每当看到它说话时慢条斯理的样子，总会让我怀念起自己的童年时代。

　　吉瑞说：“我喜欢安的翅膀，漆黑光亮，象华丽的披风一样……真希望我长大以后也会有这么漂亮的翅膀。”
　　我听得差点从树上掉下去。
　　漂亮？
　　这小子八成幻视了。

　　从没有谁说过我漂亮。
　　我也从不希望自己漂亮。
　　没有自保能力时的漂亮，只会是招致不幸的缘由。
　　例如蝴蝶被人捕捉，只是因为生了一双美丽的翅膀。

　　我有一双黑色的翅膀，它保护我在夜幕中飞翔，而不会轻易被天敌发现。
　　就象我只住在自己的那个隐蔽的树洞中一样，是保护我自己的一种手段——

　　我没有同别的蛾一样的棕灰色的翅膀。
　　而树干没有黑色的。
　　我若是停在树洞以外的地方，那么醒目的我很快会成为天敌们一顿上帝恩赐的美餐。

　　我并不想因为去与众相同而丢掉自己的小命，那太不值得了。
　　至于其它的蛾是否理解我，对我的看法是怎样的，我无所谓，也没有兴趣去了解。
　　我只要知道什么对我来说是最好的，这就足够了。

　　吉瑞说：“安，与大多数同类不同会很痛苦的。”
　　我笑，说：“我不在乎。我是异类。”

　　补记：

　　生来便长有一双黑色的翅膀，是幸，还是不幸呢？
　　黑色的翅膀便于我在黑夜中飞翔。
　　而自由的飞翔是我的最爱，也是我存在的意义。
　　那么，也许是幸运的。
　　但黑色的翅膀注定了我此生不能选择与其它蛾相同的生活方式，也注定了我永世孤独……
　　那么，又是不幸的。
　　但无论幸或不幸，我都早已离开了那个充满迷茫与困惑的年代——
　　如果这双黑色的翅膀是不可变更的命运，那么我会微笑着接受我的宿命——一直飞翔，在这令我迷醉的夜色中飞翔，拥抱清冷的晚风与月光，屏弃所有的软弱与悲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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