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花债

　　我索性到回廊下摆了张椅子，坐着远远地看，当个乐儿。

　　想当年我小的时候，也成天不做功课与同窗或表兄弟们一处玩乐，挨过老头子不少棍子。隔了这些年遥遥想起，十分有趣。

　　一帮少年玩到午饭时，方才揣着天枢写好的功课恋恋不舍地散了。小厮向我道：“老爷，厨房里的饭早好了，要开饭么？”

　　我点头道：“开午饭罢。”

　　午饭时衡文吃得挺多，尤其中意一道炸茄子，我欲将这碟菜换到他面前，衡文用筷压住碟子道：“不必了，能夹得到。再不然你替我夹些放在我盘子里也成。”

　　我便替他夹了些放在盘子里，衡文道了声谢了。

　　天枢却比前几天的吃的少了些。我看他只吃了小半碗饭，和声道：“再多吃些罢，今天厨房做的这道清炒笋尖你还没尝过，尝尝看是什么味道？”

　　天枢便有抬起筷子，尝了些菜，居然将那一碗饭吃完了，又喝了半碗汤，我甚欣喜。

　　饭后，丫鬟上来收拾桌子，我晓得衡文一定记挂着喂狐狸，便让将炒鸡蛋端过来。衡文道：“我上午告诉厨房改成炖鸡块了，这几天总给它吃炒鸡蛋，该吃腻了，今天换换口味。”

　　我道：“就这样罢。”

　　炖鸡块连汤带水一大碗，我亲自帮衡文端到房里。狐狸眯眼躺在椅子上正等着衡文喂食。我将汤碗放下：“等它吃完，仙君请也休息片刻吧。”

　　衡文道：“晓得了。”

　　我回到厅中，盘算今天下午去醉月楼之事，不由得又拿出晴仙的纱帕与香囊瞧了一瞧，一阵风袭入厅中，我抬头看时，见衡文跨进厅中，看了看我手中的纱帕与香囊。

　　我忙将这两样物事放下道：“怎的没休息？”

　　衡文道：“方才将棋谱忘在这里了，”走到桌边，取过一侧的书本，又拿起香囊在手里掂了掂，“好香。”

　　我抬手将香囊从他手中取回道：“快回去睡罢。”

　　衡文含笑着看我：“你下午还要去看她？”

　　本仙君自觉在少年清君面前不宜多提这种事情，含混道：“有些急等着办的事情。”

　　衡文再看了我一看，哦了一声：“那我先告辞回房了。”转身离去。

　　傍晚时，本仙君又到了醉月楼。

　　此次却不是向晴仙房中去。

　　本仙君昨日已和老鸨立了张字据，趁着那位什么员外的侄儿还未来得及和老鸨谈晴仙的价钱，我昨日先他一步，向老鸨说我要赎出晴仙，出价一千两银，老鸨欢天喜地地答应了。

　　我将一千两的银票放在老鸨面前，老鸨笑如春花地道：“多谢公子，晴仙从今日起就是您的人了。”

　　醉月楼的姑娘们簇拥着晴仙出来，晴仙含着泪光向我深深一福，本仙君在人间的这几日，也算做了一件善事。

　　老鸨还特意派了一顶粉色小轿送晴仙。于是，本仙君在半城百姓的众目睽睽下，踏着夜色，领着晴仙的小轿到了小院前。

　　晴仙下了轿，与我同进了院门，院子里丫鬟小厮厨娘都木头桩子一样地杵着，小厮手里的铜盆咣当掉到地上。

　　晴仙站在我身侧，像含着露珠的海棠花，怯怯低着头。

　　我看见衡文和天枢一前一后从正厅的门内走出来，在回廊上，上上下下将我和晴仙看个不住。

　　我向众人道：“这位晴仙姑娘最近要在院中暂时住两日，先收拾出一间客房来罢。”

　　丫鬟小厮和厨娘都十分伶俐，小厮捡起地上的铜盆，立刻道：“好好，小的即刻就去。”一个丫鬟过来搀扶晴仙道：“姑娘请厅里先歇着。”另一个丫鬟向衡文和天枢道：“时辰不早，奴婢先服侍小少爷们回房歇着罢。”衡文和天枢便和她一起回房去了。

　　丫鬟扶着晴仙进小厅，又端上茶来，道热水已经预备好。晴仙喝了两口茶，便随着丫鬟去沐浴了。

　　我吩咐丫鬟们好生服侍，去天枢和衡文的厢房去看看他们睡了没。

　　天枢正在灯下捧着一册书看。见我踱进去就扣下书本，我催他休息。天枢嗯了一声，又问：“那位晴仙……”

　　我道：“她被一家富户逼亲，我看她十分可怜，就先替她赎了身。等明天我再问问她，是否还有什么可以依靠的亲戚。可能咱们不日就要回天庭，在回去之前，将她安顿妥当，也我来人间一趟，做了一件功德。”

　　天枢像是似懂非懂地点头。合上书乖乖去睡觉，我从他房中出来，进了衡文房中。

　　衡文正坐在床上给毛团拆裹伤口的布条。我凑过去瞧，这几天我用仙术帮它治伤，衡文也施了些小小的仙法，毛团的伤口已经全好了。只是伤口上毛还没长全，秃得一块一块的。

　　我道：“它这几天倒是一天比一天精神了。”

　　衡文笑道：“是，伤已大好了。”伸手抚摸狐狸的脊背，狐狸叭嗒叭嗒舔着衡文的另一只手。

　　我将狐狸拎开：“时辰不早。早些睡罢。”

　　衡文打了个呵欠：“这么说倒真有些困了。”

　　我只好道：“那你先睡罢，我走了。”

　　衡文笑着道：“嗯。”

　　本仙君从衡文房中出来，走到走廊，推开自己的房门。

　　晴仙坐在灯下，穿着薄如蝉翼的纱衣，含羞带怯，情意脉脉地瞧着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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