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地开传

　　第二天一早，我是被嘈杂的人声惊醒的。离开藤床，我披上外衣，转到屏风前，发现几个士兵扶着牟狄走进营帐，牟狄的脚下有些不稳，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印堂已经有些发青了。我心中暗道不好，自己昨天大意了，只是去里肌骨上的毒素和腐肉，再让牟狄那么一闹，就忘记检查经脉，看来是昨天的余毒已经侵入经脉，如此一来只怕要再想解毒就不像开始那样容易了。
　　士兵在牟狄的指示下将他扶到屏风后的藤床上，我也跟了过去，牟狄对士兵挥了挥手，示意他们下去，然后又补了一句: “我不想多生事端，切勿走漏消息。”只是嘱托，没有半个威胁的字眼，那几个士兵已经被吓得魂不附体，都行了礼，一溜烟地淘出了营帐。
　　牟狄闭了眼，对我说：“若不是先生在这里，我一定不会让他们活着出去。”
　　我摇了摇头，走近床边，问：“尊上是否也不想惊动军医？”
　　“如果先生肯出手，我又何须那些庸医来乱诊治呢。”
　　“尊上为何如此信任在下的医术？”
　　牟狄嘴边一丝浅笑，一字一字地说：“就凭先生能让鬼杀一夜之间生龙活虎，就已经足够了。”
　　我点了点头，坐到床边，为他把脉。
　　“先生知道鬼杀是谁？”牟狄试探地问着。
　　“必是那个刺伤我之人。”我小心回答，怕被他看出破绽。
　　“先生知道他中的是什么毒吗？”
　　“不知。”牟狄的气脉已经相当紊乱，若不是他自身修为了得，只怕早就已经气血攻心而死了。我心中实在不是很肯定能不能救他，但是如果是昨天就发现，他也不会陷入这么危险的境地，既然是我的疏忽，我也就必然要极力弥补才是。
　　“那是我们蜀国最为烈性的毒药，当年炼制毒药的人称此毒无解，但先生居然能为他解毒，可见先生的医学造诣不在寻常人的范围里。”
　　看来这就是牟狄执意带我到蜀国的原因了，如此说来他还没有怀疑我为鬼杀掩护，这样鬼杀就多了几分生机。撤回为牟狄把脉的手，将手环在胸前，思量着如何为他解毒，此时却摸到了怀中一个硬硬的东西，再仔细摸一下，发现是那个装着从鬼杀的血中炼出毒药的小瓶。
　　“毒可杀人，亦可救人。让你认识毒草不是为了谋害，而是要你学会以毒攻毒。”知离的话言犹在耳，他是希望我可以救人，可以行善的。但是我能吗？从生下来的那天起，老天就宣布了我是一个祸害，这样的我还能行善救人吗。唉，不论怎样，眼前这个人我还是要救的。要救他的方法，应该就如知离所言，只能用以毒攻毒了。
　　我伸手要解牟狄的衣服，想从他受伤的地方开始入手，牟狄看我解着他的衣带，打趣我说：“先生莫要如此着急啊，还是先制好的伤再行房事吧。”
　　他这话一出口，我便僵在那里，动也不是，不动也不是。看着我的窘境，牟狄似乎来了精神，轻轻拨开我的手，自己脱起了衣服，边脱还边问着：“不知我脱到什么程度先生会比较满意啊。”
　　我此时也不再为他言语所动，一本正经道：“我只要检查尊上昨日的伤口。”
　　牟狄见自己的言语轻薄不再有什么收效，便乖乖地将上衣脱下半边配合起我来。
　　我将伤口上的绷带一层层除下，看到伤口周围果然没有好转的迹象，反而有一层重重的青色，向周围淡去，牟狄平淡地看着一切，仿佛这些都不是发生在他身上一样。我从怀里掏出小瓶，将里面的粉末取出一点，细细撒在伤口，然后再将伤口包扎好。之后又取出一甲盖的量，让牟狄吞下，然后对牟狄说：“尊上现在需将气血运行一个周天，然后慢慢调息。我就守在旁边，不会让人打扰。”
　　牟狄点头，依照我说的开始打坐运功。我坐到藤床的另一边，一刻不敢怠慢的盯着他。牟狄中的毒，毒性平稳，鬼杀中的毒，毒性爆烈，如果两种毒在体内可以达到平衡，便能相互制约，然后一同排出。但是我对使用的剂量并不是十分有把握，只能依照平日的经验来揣度，所以牟狄这次能否转危为安还是要看他的造化。但不管怎样我都会尽力医治，因为在我手上还从未医死过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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