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地开传

　　早晨醒来时，身上已经盖了锦被，皮肤直接贴合着光滑柔软的被面，十分舒服。忽然发现不对，我记得昨晚是和衣而眠，早晨醒来怎么上衣都已被脱掉了？正当我感觉不好时，一直赤裸的手臂搭了上来，一只漂亮的手正好落到我脸侧，我被吓了一跳，猛然坐起身来，发现牟狄也裸着身子躺在我旁边咫尺的地方，正睁着有些惺忪的睡眼看着我。
　　“你……”我有心问他为什么我俩会这样同睡，但又不好开口，话到一半，又停住了。一下想起昨夜助鬼杀救桑孚逃跑的事，也不知道牟狄他现在知道没有，心中不安，便连正眼也不不敢看他了。
　　牟狄伸了个懒腰，不紧不慢地问候：“先生睡得可好啊。”说完便一直盯着我露在外面的身体，不怀好意地巡视。我忙下床，找了自己的衣服边穿边质问他：“为什么脱我的衣服？”
　　牟狄也从床上坐起，双手托着脑袋，一边看我更衣，一边说：“想看看先生的伤口。我发现真是大意了。那伤势怎么可能是别人划的？明明就是出自先生之手。如果我当时没有粗心失察，就不会放走鬼杀那个叛徒，先生昨晚也不用受惊。”
　　显然，昨晚的事影卫已经都告诉牟狄了，那么他为什么还能这样心平气和地跟我说话呢，他心里究竟有什么打算？“尊上既然已经知道了，为什么还让我安然无事地在这里。尊上难道不怪我再三救了您的仇人吗？”
　　“先生救我两次，别说是放了那两个废物，就算是先生要我以命相报，在下也义不容辞。”牟狄说的认真而肯定。
　　我怀疑地望着他，问：“尊上身份何等尊贵，又和对我这一个乡野草民的区区施救之恩看的这样重？”
　　牟狄起身，也开始更衣，“我从不欠人恩情，先生是唯一救过我性命的人。我敬重先生医术，深谢先生恩情，更倾慕先生风骨。不论先生相信与否，牟狄所言都是心中所想。若不是如此，我也不会出动影卫保护先生，实在是心中挂念，怕先生独自在营帐会有危险。”
　　牟狄的话一字一句地触动我的心，这十八年的人生中，从未有一人，向我吐露过我在他心中的重要，他的敬重、深谢和倾慕都是我从未听别人说过的。我一时不知该如何回应，只是低头不语。
　　牟狄继续说：“如果先生以为牟狄真是那种瑕疵必报之人，那就真是看轻牟狄了。鬼杀和桑孚叛我在先，我一定会跟他们有个了解，但是先生祝他们，全是因为先生仁善。牟狄没有道理因为仁善处罚先生。”
　　仁善，我是吗？不是吗？呵呵，如果牟狄知道我曾经是一个被人们怎么避之唯恐凶煞，还会这样说我吗。“尊上把我看得太好了，在下惭愧。”
　　“先生不必谦虚。我是真心希望先生可以随我一同前往灵台，如果先生不愿去，只要吩咐一声，我便可以为先生准备随从和银两，送先生去先生想去之处。”牟狄说。
　　见他这样说，我也不好多说什么，尽管心中对他为人多有怀疑，毕竟对鬼杀和桑孚他的手段太狠了，但他似乎对我并无恶意，更何况因为我的疏忽，他的伤还没有痊愈，此时如果我丢下他，岂不是太不讲信义。“不必了。我愿跟尊上去灵台。归根结底，尊上那天是因我拖累才受伤，我理应为尊上医治直到痊愈。”
　　听到我这样说，牟狄很开心，此时已经更衣完毕的他，走到我身边，开始帮我整理我依然凌乱的衣服。“其实昨天知道先生放走两人，并曾经帮鬼杀骗我时我是很生气的。本来想质问先生，但是影卫告诉我一件事，让我的气全消了。先生可能猜到是什么事？”
　　我摇着头，尽量让自己与牟狄之间的距离拉大，牟狄身材高大，比我要高出小半头，在他身边总是让我有一种压迫感。
　　“先生说不能扔下我不管。可见我在先生心中并不是那么无关紧要。”牟狄说着有些得意地走开几步，端详了几下，看我的衣服已经穿戴整齐，便拿过那件豹皮黑披风，披在身上，我投桃报李地为他拉齐整了披风的下摆。我并没有注意到自己一个简单的动作为牟狄带来了多大的满足感。“昨夜袭营，我军完胜，捉到了藩人头子，先生说我应该如何处置？”
　　“敢问尊上，这藩人是何来历。”若要为他做决定，就要了解清楚情况。
　　“藩人是蜀国东南边境的小族，虽在蜀国辖内，却一直不能对我蜀国臣服。”牟狄的解释简单明了。
　　“尊上是想对其实行剿灭还是希望收复？”
　　“先生以为呢？”
　　“尊上可有把握把藩人尽数剿灭？”
　　“先生指的是一个不留？”
　　我点头。
　　“不能。藩人虽然人数不多，但分布散落，如果能够全数剿灭我也不会让他们嚣张到今天。”
　　“若要收服，那么这次是最好的时机。不仅要放了他们的头目，还要多加礼遇。”我此时惊讶地发现，虽然并没有成长于宫闱，但弄权与政治似乎早在出生时就已融入我的血液，这些审时而视的决定根本不需要什么考虑就可以轻易做出。
　　“先生高见。其实我也正有此意，藩人头目我一直让人妥善照顾看管。”说着牟狄走到屏风前，喝了一声：“来人！”
　　帐外的士兵不敢怠慢，迅速进入帐内。
　　“传令今晚宴请藩族头人，三军同庆。另外吩咐下去，头人和藩族俘虏都是贵客，好生照顾，不得无礼。”
　　士兵领命出去。牟狄回身看到刚从屏风后出来的我，笑道：“还要请先生在此多委屈一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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