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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三日后。
华灯初上的时辰了，那栋平日里静悄无声的别墅次日热闹非凡。格林格尔伯爵与新娘的正式婚礼据说已在午时于教堂里举办完毕，参与者只有家属罢了。晚上的宴会不过是走个贵族婚礼的形式，顺便借机打探点消息。
富丽堂皇的别墅里是繁复的点缀，千万根蜡烛点亮了整个大厅，烛火摇曳的灯光清晰地在墙壁上照出了贵宾们的影子。大腹便便的地主与高官们，或是其婀娜多姿的女伴，无疑是这场宴会唯一的客人了。这不是瑟琳那第一次进入格林格尔伯爵的大房子了，年幼时最深的印象莫过于金色墙壁上那一个个描绘了音符的油画。父亲解释说这是18世纪初奥地利统治者所留下的，古老而历史悠久的油画在这里保存地完好无缺，而今十年过去了，这些画依然悬挂在墙壁上，仆人们每日的仔细清理并未使得它落上一丝的尘埃。
瑟琳那慢条斯理地端起酒杯，那里面淡橙色的液体看起来与其他贵族酒杯里的东西不太一样。身为餐厅工作者的敏感，倒是认出了这杯子里的橙汁，看起来……是特殊照顾？她扫过整个会场，在角落里看到了那个微笑的老婆婆，并第一眼认出了她。不过，尽管十年前交情颇深，但这么多年过去了她还记得自己的喜好，也着实能令她感动一番了。
突然厅事的正前方被灯光打量，三秒过后，所有蜡烛被一齐吹灭，会场黑漆漆的，只有前方的光似启明灯般闪亮。所有的人的目光都聚在那里，贪恋着一丝温暖。墙壁上那些本就色彩不鲜艳的油画在黑暗的环境之下竟显得有些阴森恐怖，似是一副副扭曲了的嘴脸，嘲笑着什么，嚣张的不可一世。台上的伯爵与新娘已经登场，穿得是国际化的西服与白纱裙。格林格尔伯爵是第二次大婚了，第一次由于新娘不是天主教的信奉者而得以离婚，但这次恐怕是没有挽回的余地了。虽然表面上看起来他的满脸疙瘩配不上新娘的年轻貌美与娇羞温柔，但两人却是真心相爱着，因此在新娘一脸甜蜜的微笑之中，贵族们的祝福也随之而至。她在上前祝福之后停顿几秒后，拖着裙摆，一个人悄悄离开了宴会现场，没有跟主人和埃琳娜打声招呼。
天已是入秋，她身着的是一件白色的晚礼服，双肩露出，左胸上面是一朵玫瑰金带白点的蝴蝶结，不过这并不会显得土气，反而恰到好处。裙子是收腰的款式，腰上是用玫瑰金的缎带系住，余下的缎带长长地拖到了膝盖。裙摆不算太长，但走起路来还是要拖起来才不容易摔倒。这样薄而简单的布料与设计，在屋子里还好些，但是一出了屋子，刺骨的寒冷便一波一波地袭来。她打了个哆嗦，在最上面的一级台阶上坐下，慢慢拥住了身体，渴求那微不足道的体温。埋在膝盖里的头微微抬起，双眸被埋在了略长的金色发丝之下。透过细碎的留海，那双橙色的眸子中隐隐约约映着花园里的景色，在夜幕下无法看清的花朵颜色，喷水池旁那个极具田园风光的秋千。环住这片大花园的是格林格尔伯爵的大房子，祝福的那环节已经过了，此刻整间房子灯火通明。大概是蜡烛也被换下了，整体风格又显得现代且繁华。
她在寒冷里缓缓立起了身子，略显疲惫。从手包里掏出怀表，时间已经过去很久了，再不出现怕是要让埃琳娜担心了。小小调整了一下情绪才转身回去，并没有注意到另一个角落里，对着手铐若有所思的人。
她悄然回来的时候，并没有人注意到，包括那位老婆婆也已经不再了原处。灯光打在了舞池的中央，但那些贵族们却都是围在了一边。她从空隙中钻到了前面，发现所有人目光所在之处都是舞池中央正在翩翩起舞的埃琳娜与另一位贵公子。埃琳娜一袭深红与淡红相间的西班牙风格多层长裙，舞起来热情中不失优雅。而她对面的那位男子，蓝色的头发，有点诡异地像冬菇。衣着是这个时代比较普遍的燕尾服，与埃琳娜的明明是截然不同的两种风格，搭在一起却显得格外和谐。虽然此刻的他表面上彬彬有礼就像是一个修养很好的贵公子，但是瑟琳那却为他眼里的某种情绪所怔住。刚意识到自己曾在咖啡厅里见过他，方才在花园时的那股寒意似乎又一波袭来，她不禁微微颤抖着，退后了几步。
曲子是弗朗茨·约瑟夫·海顿的《C大调小步舞曲》，在他们默契的配合之下，这被贵族们听到快厌烦的曲子竟又一次变得生动优美起来。就连每天都和埃琳娜在一起的瑟琳那也被他们的舞姿所深深折服了。就如同花间嬉戏的蝴蝶，轻巧，灵活，并且色彩和谐。直至一曲终了，很多见惯了大场面的贵族们还未回过神来，直到第一个人的掌声响起，舞池旁才爆发出雷鸣般的响声。
她跟着一起鼓掌，但暖橙色的眸子里却是淡淡的遗憾。小时候抗拒就各种贵族的事情，大到宴会小到日常礼仪的学习都心不在焉，因此除了最最常见的贵族举动，她会的并不多。不过女孩子还是有个跳舞的梦，即使跳得可能不好。再是一曲响起时，埃琳娜已经退到了舞池的边缘。她看上去有点累了，刚才表现地那般显眼应该是为了引公爵出现吧，但现实有些不尽人意。瑟琳那看着舞池中渐渐多起来的贵族们，还是收回了目光。她并不想插手埃琳娜的事。
优美的旋律，成双的贵族，轻声细语的交谈。她倚着墙壁，企图来分担全身的重量。灯光照得她有点晕，直到眼前的五颜六色都模模糊糊抽象成了一幅彩色泼墨画，才被一声问询声所惊醒：“这位小姐，可否请您跳支舞？”
眼前的男子，黑色的斗篷帅气而神秘，一头金色的短发，橙红色的眸子里尽是谦和与温柔，瑟琳那只觉是遇上了黄昏时的天空，那抹耀眼的火烧云，似是能包容世间万物。她有点不知所措，理智好像被什么给吞并了。慢慢把手递了上去，被那男子牵着，走入了舞池。那个世界，被暖金色照得万分精彩。
晚，12点。
钟声已然敲响，但是贵族们却迟迟未散，过了主人准备好的几个环节，他们的话题又回到了金钱与权力之上。恰好公爵大人出现了，埃琳娜也处于忙碌期，整个宴会里再无注意她的人。
她坐在秋千上，双手拉住了两根粗绳子，有一下没一下地荡着，对着旁边不间断的喷泉发着呆。突然脸上浮现了两块可疑的红云，忍不住轻声地叫了出来：“真是难看死了……早知道小时候就好好学跳舞了……也不至于出那么大的丑吧……”一想到舞池上自己几乎跳上几步就会踩到他的脚，完全跟不上音乐的那种慌忙的样子。再与埃琳娜的得心应手相比，未免太狼狈了些。悄声叹了口气，觉得脑袋里都被哪根筋给塞住了，连冷的感觉都消失了。她紧紧攥住了麻绳，企图用那种粗糙的质感使自己清醒一些。
突然肩上一重，回过头才发现刚才那男子竟脱下了自己的斗篷给她披上，不禁再次感动了一番。不知为何又想到了舞池里的情景，慌忙地从秋千上站起来，鞠了九十度的躬，不知第几次向他道歉。
“小姐，请不要这样……真的没有关系。其实我也是交际舞的初学者，没能尽一个男伴的工作真的非常抱歉。”他的性格似乎也很内敛腼腆，被瑟琳那的举动闹得有些不好意思。在看到瑟琳那通红的手掌时，微微皱眉，“不会痛吗？抓得那么用力。还是先回宴会吧，您认识的人会担心您的。”
瑟琳那看着他橙红色的眸子，突然觉得心里平静了不少。把那个微笑藏在了斗篷里，又恢复了最初的光芒：“您好，我叫瑟琳那·阿苏卡，可否请教先生大名？”
“Giotto。请多多指教，瑟琳那小姐。”
那个深夜，有了绘有音符的油画，有了被繁华包围的田园风花园，有了舞池上的精灵埃琳娜，也有了秋千边的那缕阳光。好似被撞翻的颜料瓶，千丝万缕的暖色，晕染开来。世界就此被暖色填满。
她轻轻地脱下斗篷还给他：“回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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瑟琳那与Giotto回到宴会的时候，那里已经开始散场了。别墅外面，停满了样式华丽的马车，梳着白色卷发的仆从恭敬地弯下腰，微笑着迎接着他们家的王公贵族坐上马车。随着马蹄声的渐渐远离，似乎屋外的繁忙也开始渐渐告一段落。屋内还剩下一些寒暄，轻声细语的，然后也渐渐没了声。格林格尔的仆从开始收拾主会场了，独剩杯子碰撞而发出的清脆的声音。瑟琳那抱歉地朝Giotto笑了笑，然后加快了脚步：“格林格尔伯爵。”
搂着新娘走在前面的男子转过身来。不知何时蓄下的胡子，眼角的纹路，被岁月划上了淡然的一笔。那双碧绿的眸子在看到瑟琳那的时候明显地透了些亮光。他的身子骨还硬朗，声音是洪亮的：“瞧我看到了谁，瑟琳那真是好久不见啊，前几日斯尔多曼那家伙还带着蓝宝那孩子来跟我喝了杯咖啡呢。哦对了亲爱的，这是瑟琳那，斯尔多曼地主的大女儿。”
他身边那娇小的女孩拖着长长的裙子向瑟琳那鞠了一躬，一缕发丝随着她的动作滑到额边。格林格尔伯爵微微弯下腰帮她理了理刘海，瞬间，所有的一切都变得精致。
“格林格尔伯爵，您真的很喜欢这位小姐呢。”瑟琳那看到那个平日里不拘言笑的伯爵脸上也会露出如此丰富的沉溺之情，不禁又重新打量了一下这位幸福的女孩。几秒后悄悄环顾了一下四周，才放低了声音，“其实……这次来我有一事想要拜托您，不知是否打扰……”好似所有灯光都照在了脸上，火辣辣的痛与热。她尽可能地低下头，让头发遮住脸上的表情。
“请。”伯爵的脸上突然挂上了若隐若现的笑容，“反正也没有外人，就不必去会客厅了吧。瑟琳那小姐就在这说如何？”
她紧紧攥住了衣角，过了很久才像是鼓起了极大的勇气：“久闻格林格尔伯爵的情报网散布各处。希望您可以帮我查一个人和他手下的事务。我想您应该认识的，他的名字叫阿诺德。”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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