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遇的距离

　　第五章
　　从那以后，就再没有联系。
　　思念是蜘蛛捕食时吐出的缠在猎物身上的丝，时间越久，便越深厚，丝丝缕缕，纠缠不清。
　　见不到的时候，总是想着；真见着了，又有些胆怯——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
　　比赛的大屏幕上红光打着“不二周助VS手冢国光”的字样，昭示着，什么时候，他们变成了敌对的关系——刺眼，实在是非常的刺眼。
　　“握手。”
　　裁判公式化地说着。
　　两人脸上的表情都淡淡的，伸出手来握一下。
　　虽然心里想表现得十分平静，不二的手还是小幅度地抖一下。
　　手掌接触到的皮肤有些异常地偏高，手冢有些不确定地看着他，不二却只是拂了拂额前的发，说：“今天，该分出个胜负来了呢……”
　　手冢点点头，并不说话。
　　然后两人各自转身，开始比赛。

　　比赛的过程，除了用“势均力敌”以外，再找不到更好的词语。
　　观众却是兴奋了，加油声一浪高过一浪。
　　不二看着对面的手冢，心里烦到极点。
　　眼里有些模糊，绿色的比赛场地，仿佛是汹涌起伏的草地，太阳那么刺眼，头顶，是蔚蓝的天。
　　手冢模糊了声音，说：“分手吧……”
　　不二轻轻地颤抖，说：“这样。”
　　小幅度的风吹起来，是谁弹奏的孤独的奏鸣曲。
　　不二的身体微微摇晃，眼中，是手冢永远沉默的身影……
　　然后，黑暗来袭……

　　当不二醒来的时候，映入眼帘的，是大片大片的白。
　　裕太有些焦急地守在旁边，看到他醒了，用责怪的口气说：“发烧发到40℃，还要逞能去比赛！”
　　不二温柔地笑笑，有些心不在焉地说：“知道了。”
　　裕太急了：“你这么随便敷衍下是什么意思啊！我可是难得好心提醒你！”
　　不二视线在裕太脸上停两秒，盯得他有些不好意思了，才开口说：“对不起，辜负了裕太的关心。”
　　裕太的脸红了个遍，小声地咕哝：“谁……谁关心你了……”
　　不二笑眯眯地望着他。
　　裕太更窘，两只手不知道放哪地乱晃着，最后，像是证明自己没有“关心”这一举动一般说道：“笨蛋老哥，总之，我没有关心你，给老姐打电话去了！”然后赌气似的走出门去。
　　真是可爱的孩子。
　　不二心里这样想着，望望空旷的病房，忽然之间，就有点不爽。
　　那个人的确是一座冰山，无论发生什么，都不会动摇……

　　不二不知道的是，当他晕过去的那一刹那，手冢如同发了疯的野兽一般向他冲来接住他，然后，抱着用手冢国光一辈子最快的速度冲到球场外拦车，将他送进医院——一切快得，连观众们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都来不及。
　　不二不知道的是，在自己昏迷的时候，用力地抓了手冢的衣袖，一遍一遍地说：“国光，你不要离开我……”仿佛梦中的呓语一般，那么悲伤。
　　不二周助在神志不清的时候，终于，正视了他的内心，以一种最谦卑的、连他自己都不屑的方式，想要挽留。
　　而手冢国光只是身体微微地一颤，然后拿下他抓住自己袖口的手，转身离开。
　　仿佛中间隔的，是永远越不去的鸿沟。

　　后来不二出国留学，走的时候，是一个纷纷扬扬的雪天。
　　到机场的路上，看见手冢站在神户的公交车站旁，头发长了点，脸上的表情万年不变。
　　车飞速地驶去，仿佛两人中间那些看得见的看不见的由时间和空间拉长的距离。
　　机场里送行的人围成一群，都说，别忘了联系。
　　不二一一地点头，说，好。
　　然后乘上飞机，离开了这个充满回忆的地方。
　　眼下，是渐渐看不见的城市，以及大片大片的浮云。
　　不二微微叹一口气，心中，一点解脱，一点惆怅。
　　也似乎都是说不清道不明。
　　只好淡淡地笑，笑容，如同雪花般飘散开来。

　　就那么过了两三年。
　　时间快得，如同流淌的水。
　　不二毕业之后，留在国外工作，一年里回去个一两次，问候亲人，和朋友出去聚会。
　　国中时候的队友们，大多都放弃网球，选择了其他职业。
　　不知不觉就扯到当时为网球疯狂的点点滴滴。
　　再然后，就扯到了手冢。
　　不二才知道，他也出国读书，没有再打下去。
　　众人都骂骂咧咧说部长那张冰山脸果然那么没有情面，居然这么多年都不联系。
　　不二深深地呼一口气，并不说话。
　　只是稍微觉得有一点世事变迁的沧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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