卿垂何方·天山无云

　　二、鱼儿归来

　　“杜宣文！”俞霆恩狂风扫落叶地刮进他的“流滢水榭”，扯开嗓子大吼一声。
　　“杜宣文！快出来，有大事儿啦！”大踏步地来到前厅，俞霆恩告别了他偏偏美男子的风度，往主座上一瘫。一个丫环立刻走进来为他斟茶。
　　啪嗒啪嗒……啪啦……哗啦哗啦……啪嗒啪嗒……
　　跑步……东西掉落……捡起……继续跑步
　　俞丞相毫不惊惶地喝着他跟京黎大眼瞪小眼了一上午后的第一杯茶。
　　扑啦！
　　东西严重掉落！
　　杜宣文毫无姿态可言地往前一倾倒，连带着怀里的杂物一同向俞霆恩行了个大礼。
　　“俞大人……小人赶……赶过来了……出什么事儿了？”杜宣文上气不接下气了一会儿，见俞霆恩依然在喝茶。
　　“你还在整理藏书阁呀？”俞霆恩瞟了他一眼。
　　“大人……前几天您交给小人这项‘光荣的任务’……小人怎敢怠慢。”我不怠慢，我缓慢。
　　“……把书都捡起来，你很快就可以脱离那里了。”
　　“啊？”正忙着捡纸的杜师爷抬起头。
　　“我被皇上派到关外去了，所以我们收拾一下，几天后就起程。”晃了晃手中的茶杯，俞霆恩不紧不慢地悠闲道。
　　“关……关外？大人……皇上是不是在开玩笑呀……”杜宣文有一种被藏书阁一柜子书砸到的郁闷感。
　　“皇上金口玉言，所以去收拾东西打点一下，我们……”
　　“俞大人！您看啊……皇上派您去关外办事，您一个人去就行了。我得留守京中以防万一呀！”杜宣文极力争辩。
　　俞霆恩放下手中的茶杯，慢慢踱到还趴在地上的师爷旁边，微微一笑。
　　杜宣文望着自家大人这温婉优雅清丽动人让人如沐春风到背脊发凉的倾城一笑立刻闭嘴。抱着怀里一大堆纸张，他慢慢起身，严肃地行了一礼道：
　　“小人这就去办。”然后转身退了出去。
　　“……”一下下。
　　“哇！！！！！！！”哗啦啦……
　　门外惨叫，所有纸张落地。
　　俞霆恩大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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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巅城是边关一带唯一的大城。立处于辽阔无际的荒凉平原之上，却要穿越连绵起伏的万重山岭方可抵达，巅城在这独特的地势中傲然独立，是金苍王朝与关外各部的分界线，其重要的军事地位可想而知。不过，由于此地是关外与金苍通商交易的中心，因此巅城的繁荣也是令人刮目相看。
　　通向巅城唯一的官道穿过山林险峻的峭壁间，一直通向九天湖的分流。在九天湖树影婆娑的狭窄水道上，一叶小舟缓缓滑过。随着小舟渐行渐近，一阵轻灵娇脆的歌声传来，清婉流转于陡峭悬崖之间：
　　“天山无云亦无晴，又见霜雪漫山间。只道神女落凡尘，花飞花，影重影，九天湖畔君归来。仗剑江湖梦晓生，何来情恨醉饮中。回首皆空徒蓦然，难追忆，难无悔，几世轮回莫惘然……”
　　雀鸟顷刻群起随乐舞，山间满是空灵之气，如入仙境。此等歌声只应天上有，此刻落入凡尘，彷佛激起了天地万物之灵气，当真仙乐飘飘，余音袅袅。
　　转眼间，小舟已驶近岸边。
　　船未靠岸，却听歌声一滞，船头一道粉影轻轻一跃，如谷中翠雀扬扬腾起，一点碧水，又似花间彩蝶翩翩而坠，盈盈落在破旧的岸桥上。
　　柳若鱼回头冲掌船的渔翁一笑道了声谢，便背着手，踩着轻快的步伐踏上了出山的山道，只留下呆滞的船家脑中幻想着是不是真见着九天玄女下凡了。

　　口中还在轻哼着歌曲，步子看来并不快，但习武之人脚程其实较常人快上好几倍，柳若鱼很快就出了山谷，踩上碎岩石铺成的官道大路。
　　远方，黄沙的彼端隐约浮现出巅城虚小的影子。离家已有三、四年，见识过京城繁华热闹的场景，却依然眷恋着边关的壮阔景象与巅城内不亚于京都的熙熙攘攘……这，便是游子的心声吧。
　　不过看这距离，纵使施展轻功一时半会儿也进不了城。抬头看了看天，已是正午，想起今天一早赶着搭船，早饭都没好好吃。尽管归心似箭也得先添饱肚子才行。于是，柳若鱼在山脚下找到了一间茶馆，稍做休息。
　　守着出山谷的官道，这是一间相当像样的茶馆。两层的竹楼，被苍郁树荫包围着，四面通风，再配上店内各种茶点，让路过的旅人在长途跋涉后好生休息。
　　柳若鱼在一楼挑了张最里面的桌子，要了点茶水点心。可能是出于“老本行”的职业病，她一边喝茶，一边环视了一下店内的情况。
　　一个掌柜，四个小二，十来个客人皆是普通商人或平民打扮，没什么值得注意的人物。至于二楼，又不是真的在工作，管他呢？
　　不过正如自己以前的经历一样，没有一处能太平太久。
　　门口传来了极端低俗的吵闹声，然后一个锦衣华服一看就是有钱少爷没品流氓过几年便脑满肥肠的家伙大摇大摆前呼后拥地进了茶馆。掌柜的一脸痛苦地堆笑着，唯唯嗦嗦地靠近这伙决非善类的团体：
　　“几……几位客官要点……什……什么吗？”
　　“好酒好菜都上来，本少爷我大老远的来到这个鸟不生蛋的破地方，一路上半个有看头的点都没有，你这里要是再没好吃就砸了你这破店。”所有仗着有钱耍混的公子哥都会说的台词。
　　于是，好酒好菜端了上来。只见几位大爷们一边吃一边闹，哪儿有人往哪儿找茬，扯着嗓门又吼又叫，搞得全店的人都走的差不多了才开始“关心”自己的周围。
　　现在茶馆一层只剩下掌柜的和一群胆小的小二……和柳若鱼。
　　那位被称为“朱少爷”的流氓头子一眼便瞟到了角落里那位出尘少女，愣了半晌——只因他这辈子没见过这么清丽娇倩的女子。
　　柳若鱼有着一双灵动俏皮的眼睛，月牙儿弯的细眉，嫣红小口，再加上白皙粉嫩的肤色，活脱脱一位娇俏小仙女。想当年还没离开巅城的时候，她就是城里人见人爱的小美人，怎能不让这公子哥傻眼。
　　而流氓少爷最拿手的本事之一便是调戏良家妇女，更何况是个难得一见的小美人。
　　这算不算是职业后遗症？自从自己在京城走马上任之后便麻烦事一连串。以前在家里被姐姐管着不出门就没觉的天底下这么多破事儿，连在家门口喝个茶也不太平。看着那个一脸恶心笑容凑近自己的朱少爷，柳若鱼心里一阵郁闷。
　　“姑娘，你是要进城还是要走哇？”朱痞痞地赖在柳若鱼对面问道。
　　“进城。”柳若鱼浅笑着应对自如。
　　“哦，那要不要本少爷送姑娘一程。你一个姑娘家自己走到城里多让人心疼呀，本少爷我好马好车定不会累着姑娘。”
　　柳若鱼再一次微笑，不过当她将茶杯送到嘴边时，眼中寒光乍现。
　　朱毫无察觉，整个人还得寸进尺地蹭到了柳若鱼身边，殊不知此时柳若鱼握着茶杯的五手收紧，准备将整只陶瓷茶杯扔向自己。
　　“这位公子既然这么好心，不知能否也送在下一程？”突然，一把沉稳温暾的声音插了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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