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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23
冷果儿走后的房间，恢复了异常的安静。
时泉环视着整齐如初的房间，甚至如果不仔细看，已经找不到打斗过的痕迹。
他走到书架前，却只有那里残留着破碎过的痕迹，像是打碎的东西被重新拼凑，却最终不能完好如初。
房间里的灯闪了几闪，像电压不稳。时泉抬头看时屋里却骤然变得阴暗，像是坏了一条灯管，始终亮不起来。
他默默的搬了凳子准备上去看看是不是接触不好，还是需要换灯管——原来生活真的还要继续的。无论冷梧华的那一部分有多黯然神伤，属于时泉的那一部分却还在考虑着要在父母回来之前修好灯才行——
电灯突然在他的手即将碰触到时爆了一下，为了检查是不是接触不良他却没有关电闸，灯光一明一暗手上一痛的瞬间曾经听过的声音在耳边狠狠说：“去找她！缠住她不能放开！”
说不清是苍老还是沙哑，那种阴冷又阴狠的声音第一次如此清晰，清楚的告诉他那不是幻觉。
时泉从凳子上下来，突然回头，却似乎看到一个影子迅速移开又隐在他身后。
无论他怎么转，何时回头，那种感觉就像在猫的尾巴上拴了铃铛，它只能追逐却找不到。
之前的种种一一浮现，在恢复了前世的记忆之后很多事情变得不难理解，让时泉可以确认，问题不是在身后，而是在他自己身上。
这种感觉越发清晰，像有什么东西附着在他身上，一直都在那里——
就像是随着他恢复了前生的记忆，“它”的力量也突然增强。
他选择无视，无论“它”的目的是什么，既然“它”一定要跟随驱使着自己，那么说明“它”无法自己行动，也不会轻易伤到自己。
时泉任凭房间在灵力的驱动下忽明忽暗阴森冰冷只视而不见，索性关了灯——也就只是没有照明无事可做有些无聊这种程度而已。
手机在这时候响起来，他拿起来，看到屏幕上显示着一个陌生的号码。
——※——※——※——
纸鸢挂上了暂停营业的牌子，却一大早就有两个人推开了店门。
雷度坐在正对店门的椅子上，抬头笑一下，“来了？两位坐。”
时泉和方乐彦对视一眼，对于彼此会出现在这里也不是那么在意料之内——但两人还是在雷度对面坐下来。
相较于已经恢复记忆对处境稍微有所了解的时泉，方乐彦心里更犯嘀咕。
——虽然他对冷果儿说的话一个字都不想信……可是她这个“上司”突然找他来是有什么事……？
而且突然见到时泉还真有点给他怪怪的，可是面对时泉的若无其事他似乎也只能当做什么也没发生过。可就是感觉到一种莫名的隔阂。
——那么久的死党，却隐约有些生分了。
雷度的视线扫过两人，客气的一问：“喝点什么？”
方乐彦应着：“不了……”
“希望两位没有因为我突然打电话给你们而感到太唐突。”
方乐彦继续应：“没有……”
——女朋友上司什么的那种设定让他好有鸭梨啊~
“那我就直说了，我有件事需要两位的帮忙——我和果儿要去一趟M县，需要有人陪同一下。不过地方有点远，所以学校要请几天假。不知道两位是不是方便？——纯属自愿，绝不勉强。并且我要声明，这一趟可能是有危险的。”
“我去。”
时泉只是一脸平静的听完，想都没有想过就应下。
雷度看了他一眼，似乎也察觉到什么——他没有见过冷梧华，但也感觉得出时泉的不同。
方乐彦本来还在疑惑着有点搞不清楚状况，但是一听到有危险——既然果儿要去，他身为男朋友怎么可能还在这里安稳待着？
“我也去！”
反倒是时泉稍稍蹙眉有些迟疑了，“乐彦你……”
他该阻止他吗？以朋友的立场，他很想警告什么内情都不知道的方乐彦，可是——却无法无视，现在方乐彦才是冷果儿的男朋友……
方乐彦看起来丝毫没有打算听什么劝，又坚定的重复了一遍，“如果果儿去，我是一定要去的，请让我去！”
雷度笑一下，“当然。”
——倒真是个教养良好的大少爷。
看来冷果儿平日里招惹来这些人也不是全无用处。他对时泉露出的迟疑却毫不在意，人类有没有危险，他才没兴趣担心。
“那么我简单说明一下，我们要送一个人进M县的山里。进山之后恐怕会跟外面完全断绝联系，会遇到什么可就不好说——全都只能靠自己。”
雷度说着，方乐彦却突然问：“会有熊吗？”
他的意思其实只是说山里会有野兽吧……毕竟以他从小生活在城市养尊处优实在想不到什么其他危险。只是满脑子都是冷果儿说雷度可以徒手打倒一只熊，忍不住就……
两个人只能无比沉默地看着他……这种地方怎么会有熊啊……
“如果两位没有问题，希望能回去准备一下——我们大概会去一周，今天下午就出发。必要的东西我会准备，其他要带什么你们自己看着办，只要行李别太繁琐。”
雷度特地把家里那两只差遣出去才叫了他们两个来。他可不想节外生枝，就等出发的时候再让米休和果儿知道好了。
两人闷不吭声一起出门，方乐彦总觉得跟现在的时泉在一起就跟和陌生人相处似的，想打破沉默却又不知道怎么开口。
他没想到时泉会先开口，“可以把车借我吗？”
“诶？可以！”他二话不说就应了，时泉笑一下，“那我送你回去。”
时泉开着车，却迟疑着问：“乐彦你真的要去？”
“既然答应了，当然还是要去……”
“但是太危险……”
“你们不是也要去吗，毕竟不是没办法去的地方。如果真的那么危险，那个叫雷什么——和果儿也不会叫我们一起去的。不过你这么说，是不是知道些什么？”
“——没有。”
前生的一切即使都像在眼前一般，时泉却没办法对他解释。
他被卷进这些事情里，直到丢了性命。如果让方乐彦去——
车子在方乐彦家院子里停好，方乐彦下车，“那我先进去了，下午再见。”
他正往屋里走时泉却叫住他，“乐彦。”
方乐彦一回头就看到时泉也已经下车走近，正奇怪着，却听时泉说：“抱歉。”
不等他有疑惑的机会，时泉突然朝他腹部一拳打过去——身手利落得三两下就把他反绑起来推进屋里。
方乐彦疼的连话都说不出来，也不等他能开口嘴巴就被毛巾堵上——他丫丫个呸，他认识了时泉这么久怎么不知道什么时候连时泉也这么好的身手了？？
难不成他也是特工咩？？
“抱歉，我会给你家佣人打电话叫她晚上来放开你，但是我不能让你去。”
时泉起身离开，打开车门拿出车座下面的羊皮书，却没有开走车。
他回去做了准备，联系学校，父母，收拾了简单的行李，然后坐下来打开羊皮书。
那上面满满的都是洋文，字迹潦草又满是奇怪的符号用法，他英文并没有多好，甚至无法确认这是不是英文，又或是巫师独特的文字用法。
可是他却看得懂。
不需要辨认文字，里面的内容就像是自然的传递过来。
他很清楚这种不合理，因为他不是巫师，没理由看得懂巫师的文字。
但他身上附着的魂魄却像在雀跃着，“它”想要这个。
既然这样时泉就更不能给“它”，他只是想不到一个妥善的处理方法，甚至也许在潜意识当中也已经被操纵着，完全没有将“它”说出去，或是将羊皮书交给米休的打算。而他自己完全没有发现这一点。
他只是将羊皮书用布包好，塞进了床底下，就急着拿了行李出门。
毫不自觉在离开房间的那一刹那，像有某个影子从他身上挣脱出来，团团依附在床底。
走出家门，时泉一边锁门，却听到楼梯上夏蕾轻轻喊他，“时泉哥哥。”
他怔了怔，看着夏蕾——大概没有想到她会主动来找他。
或者现在在他心里，根本没有多余的心思考虑她。
“时泉哥哥，我能不能跟你说几句话？”
时泉却只能歉意的说：“我现在急着出门，等我回来以后再说好吗。”
夏蕾像是好容易鼓起的勇气又不知如何是好，“那你……什么时候回来？晚上行吗？”
“我要出门一个星期，回来之后我打电话给你。”
“哎——时泉哥哥——”
可是时泉已经从她眼前着急的走了，他在意的只是不能错过出发——时泉照顾了那么多年，明知道她的心意却小心的回避不去伤到的夏蕾，对于冷梧华来说去太无关紧要。
不出所料的是，一见到时泉，冷果儿果断炸毛了——
“不行！时泉不能去！雷度你怎么可以背着我找时泉？！”
“哦？我们不找他？——米休是个纯妖精根本进不了巫师墓的，你是打算只有我们两个人还带着个巫师后裔去闯巫师墓？”
冷果儿想反驳却不知道用什么理由，时泉的手按在她肩膀上毫不犹豫的说，“我是一定要去的。”
冷果儿摇头—— 一世还不够吗？
他已经死过一回了，好容易才转生，还要再一次被卷进来吗？
时泉却像看穿了她的心思，反而半开玩笑说，“我死过一次了，才更有经验。”
米休一直在看着时泉，无声的打量他。此时他开口说：“我也不赞成时泉去。”
雷度忍不住又要头痛，“米休你不要跟着唱反调，要不是你心软……”
这时候不合时宜的声音却插进来——“我去！！”
时泉愕然的转头，看到方乐彦衣衫凌乱胡乱拎着个手提袋，钱包还捏在手里急匆匆就赶了来，用愤愤的目光正盯着时泉——“你小子未免太过分！！”
雷度一看就猜到个大概，几分好笑地看一眼时泉。
冷果儿却又炸毛了，拎住比她人高马大的雷度——“你居然把方乐彦也扯进来！！”
雷度毫不在意，“不是你男朋友吗，保护女朋友理所当然。”
“反正我要去！”
“去你妹！别跟这儿凑热闹！！”
母老虎抬脚又要踹，方乐彦这一次却抵死不从。
冷果儿一怒，突然出手就要把方乐彦敲晕了事，谁知他竟然神奇的躲过了——“又来！？别想我再着道儿！”
雷度突然觉得这一对其实也不错，欢欢腾腾的挺热闹。
看好戏似的又去看时泉，却无趣的看着时泉只是面无表情看向他们，从他脸上根本看不出什么情绪。
最终他们还是一个也没能赶走，雷度开着车出发时，冷果儿气鼓鼓的坐在后座的左边胳膊倚着车窗扭头看向外面，不跟他们任何一个说话。
米休闭目坐在副驾驶，用只有他和雷度能听到的传音问：“你在想什么？”
雷度握着方向盘只是笑一下，没有开口，同样用传音回答：“只是排解一下压力，找点热闹。”
“这会害死他们。”
“只是去巫师墓，机灵点就不会死。我倒是很想知道，果儿迟早要在这两个人之中选一个，她要怎么选。”
“……”米休迟疑了半天，才犹豫着问：“我以为你已经不讨厌果儿了。”
“——是没那么讨厌了。在压力暴增之前吧。”
米休微默着看看雷度……排解压力可以有很多种方式啊，不是非要这一种吧。
——※——※——※——
开车到M县用了不少时间，他们下午出发，第二天天亮之前才抵达。
车一直开到山脚下，雷度打开后车厢从里面拎出被捆得结结实实的林肃时，方乐彦直接傻眼了。
也顾不得冷果儿还在跟他冷战，抓住冷果儿问：“这是怎么回事！？你们该不会是来杀人埋尸？？”
冷果儿瞥他一眼——杀人埋尸用得着跑这么远还兴师动众？
她却不回答，只说：“害怕现在下山还来得及。”
“别想！”
她偶然迎上时泉的目光，却发觉他一直都在看着她——那目光就像曾经的梧哥，带着一些宠溺和无奈，竟让她忍不住别开头逃避了他的视线。
——她现在还是方乐彦的女朋友，他们并没有分手。可是她突然间不知道该怎么在梧哥面前跟方乐彦相处。
巫师坟墓是一百多年前巫师们到东方定居之后立刻就开始着手建造的。
对他们来说这十分重要，因为长久以来巫师为提升法力强制差遣精灵付出生命的做法早已经破坏自然的平衡，他们迟早要为此付出代价。而这个代价即使生前不付，死后也要付。
所以如果他们在死后灵魂没有任何保护，只怕下场会很凄惨。
他们在不断追求强大的同时也害怕这一点，所以他们的墓地是特别建造的，用他们毕生所能做到最强的结界隔绝掉外界的一切也隔绝掉自然，让灵魂在其中安眠的同时渐渐和结界融为一体。可以一面保持结界的坚固，一面也防止万一结界有一天破坏，他们的魂魄也会消散，而不会残存着失去保护接受惩罚。
林肃是个活人，他进入坟墓之后灵魂有身体保护，但体内的巫术却会被结界吸收。
他们可以造一个结界，在他体内的巫术被吸收殆尽，完全变成一个普通人之后结界自动解开，届时他就可以出来。
冷果儿其实很想问他会不会在巫术被吸收尽之前就饿死来着，不过大概就算她问了，雷度也巴不得他饿死。但其实如果会饿死，米休也不会选择这种做法，所以应该用不着她操心。
冷果儿知道既然到了巫师墓，这里其实就离她和梧哥的家乡不远。
只是他们已经找不到熟悉的痕迹，一百年的变迁，他们哪里还认得出来。
米休和雷度同样“认不出来”。
雷度大概这辈子都没想到自己要去找巫师墓——他们是妖精啊，找什么天敌巫师的坟墓？所以尽管米休可以提供墓地的大概位置，这荒山野岭的也不知道该往哪里去找——
时泉环视着四周晨曦初现的林子，心里却有一种奇怪的感觉如同从灵魂深处浮起来。他的脚不自觉的向一个方向走去，像有什么在告诉他，那里有某种东西存在着——
“时泉，你去哪里？”
方乐彦开口问他却没有回应，时泉走的虽然不快却没有迟疑，已经走出了一段距离。
冷果儿尽管一直都在回避他可这个时候也还是不能不过问，“时泉？”
时泉听到她的声音回头时，雷度却大步跨过来拦住果儿和方乐彦不让他们靠近——时泉的眼，只有大片眼白，瞳孔缩小得细如针眼几乎不见。
雷度看米休一眼，自己就扑上去想要按住时泉，米休却快速去查看林肃——然而林肃依然昏厥着，拨开眼皮只见瞳孔涣散——不是他在搞鬼！
而雷度还没有靠近时泉，却见他的神智似乎并未丧失，他抬起一只手示意雷度不要动手，对他说着：“我知道巫师墓在哪里。”
说完不等其他人反应，一转身迅速跳下山坡大步跑开，四人只能带上林肃紧紧追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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