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摸骨
“这不是瘟疫!”两个声音同时唤出,另一个,是陆云海。
彼此都颇有些意外,对望一眼。
“没想到润玉姑娘对医术也有研究。”陆云海似有深意地一句。
“略懂皮毛而已。”懒得解释,谁规定青楼姑娘不能学医,难道要查祖宗八代是干嘛的吗?
想了想,将身上的首饰都除了下来,用帕子包了塞到那女子手上,“这位姐姐,这些东西你先拿着,将你婆婆安置好了再说。你丈夫虽不是瘟疫致死,但也算恶疾,若是直接安葬也不妥,不如请人代为火化,日后也好携带返乡。你看如何?”
那女子见一帕子的金器沉甸甸地递过来,猛地俯身在地上重重地磕了几个响头,“给这位姑娘磕头了,大恩大德锦绣没齿难忘。请留下芳名住址,待安置了婆婆一定为姑娘做牛做马,尽心服侍。”
抬手制止她继续磕下去,这几下叩得颇重,额头起了红印。
“不必谢我,只是念你一番孝心难得,好生照料你的婆婆便算是报答了。”转头看向陆云海,“小陆公子仁义心肠,能否派人前来帮手?”
他能看出死因,自然知道中了“赤虺”之毒,待尸身腐烂即成巨毒之源,寻常人是碰不得的。见他一点头,抬手从袖中射出一支烟花,尖啸着冲向天空,在暗灰色的天际爆出一丛幽蓝。“马上就会有人来处理,若无他事,我们先走吧。”
“好。”既然有陆家善后,就不用担心其他,转身向轿子走去。
“姑娘……”声音嘶哑,却是那一直呆坐一旁的瞎老婆子。
“婆婆有何吩咐?”一只干枯的手摸索着伸过来,似乎在找寻什么。“姑娘,老婆子虽然眼睛瞎了,但是有些东西看得比别人都清楚,让我摸摸你。”
摸骨之术?
虽然疑惑,但还是把手伸了过去--再不伸去,只怕她要跌翻在地。
一番摸索。只觉手腕被轻轻一扯,示意附耳过去。
“姑娘骨骼清奇,是我这辈子遇见过最奇特的,”老婆子声如细蚊,在耳边低声道,“姑娘恐怕来历不凡。”
“你……”惊疑地看住她,这老婆子,难不成是何方高人在此装模作样。
“承姑娘恩情,让小儿得以安葬。虽然姑娘不稀罕回报,但老婆子还是要送姑娘三句话。”
“婆婆客气了,请讲。”
“一是姑娘只怕有劫将致;二是极亲则疏,身边之人需得小心;三是情关难过,不如不过。”
听得云里雾里,不明就里。不过也知老婆子只能言尽于此,大凡推算命理之人都是这般含糊其辞。
老婆子松开手,“上天有好生之德,老婆子会天天念佛,求菩萨保佑姑娘日日平安,事事如意。”
“多谢婆婆,您多保重。”回看了那叫锦绣的女子一眼,她已经停止了哭泣,只是依旧痴痴地望着白布下的丈夫,仿佛要就将这张已经颓败的面庞印入心底。想必他们的感情极深,不由让人扼腕。
陆家的人速度极快,不过是几句话的功夫,四个蓝衣人已经垂手立在一侧。
“小心火化了,骨灰送回给这位夫人。”陆云海吩咐。
“是!”齐声答应了,四人手脚麻利将尸体包起抬走。
再不耽搁,上轿而去。
“小美人,想不到你心肠这么好,出手还那么大方。”陆云天的声音贴着窗低低传来,不知为何,总觉他是在调侃。
“反正来得容易,花得就痛快。既然不是花自己的,有什么好心疼。”没好气地答他。
“若是如此,琉璃姑娘怎不行善布施,她赚得可比你多吧。”
“要你管。”
不过想起来,琉璃姑姑方才真是不闻不问,该不会怪自己多事了吧。
陆云天在轿外依旧轻笑,“小美人,你方才将身上饰物全都给了她们,难道你就这样去见客不成。”
“呀。”这才省起身上除一只玉镯子,别无长物。
“给。” 一只玉匣从窗口递了进来。“戴朵花好了,倒也别致些。”
为什么,每次他送的东西都能出人意料?
怔怔地望着打开的玉匣,里头似有流光萦绕。一枝七花,玉样润洁,拇指一般大的花围成一簇,花蕊朱红夺目。
吸了口气,“这璇玑花,你是从何处得来?”
“自然是从得来处得来。”
该死的,又不是和尚,打什么禅机。缓缓道,“炼药之人都知璇玑难求,你就这么随便让我戴在头上?”
“炼药时便炼药,装扮时便装扮,东西最要紧的是物尽其用,若事事都念着价值几许,只怕人生再无乐趣。”一番话,倒教人刮目相看。
默不做声,将花插在鬓边,轿外再无言语。
将窗帘掀起一条缝,偷偷窥去,只见他已走到前去,与陆云海并肩而行,两人低声说着什么。
似是觉察到背后的目光,陆云天回过头来,目光清朗,相对而视。不想他促狭一笑,朝着轿子扮了个鬼脸。
陆云海也回过头来,似笑非笑,望定两人。
没由得一窘,放下窗帘,定了定心神,再不理睬外面。
听见门开启的“吱呀”声,桥落地,又抬起。心知到了地方,换了脚夫。
又走了数十步,终于不再前行。
有人恭敬而言:“请姑娘下轿。”
起帘下轿,立刻有两个丫鬟跟上前来搀扶。站定等琉璃同行,然而她的轿子却无动静。
“请姑娘下轿。”又催促了一声,却依旧无人应对。
一个丫鬟似按捺不住,抬手起帘。
轿子内空无一人。
“人呢?”话音未落,“啊--”起帘的丫鬟突然惨叫一声,翻倒在地。
陆云天眼光一闪,袖底寒光亦一闪。“夺”地一声,一柄小剑射出,将一条赤红色小蛇钉在地上。蛇身扭曲,黑色血迹将剑身也蒙得污秽失色。
“好厉害的毒。”陆云海脱口而出,“哥哥小心。”
陆云天摆摆手,示意不打紧。再看地上的丫鬟停止抽搐,脸上泛上一阵黑气。一探鼻息,竟已死了。
“你先送润玉姑娘进去,这里交给我。”陆云天道,“路上耽搁已久,再莫要让贵客久等。”
抬手,又是一道烟火,不过颜色换成了绿色。
天是黑了,但是灯火通明,走的是通向花园的小径。
“小陆公子……”唤住在前带路的他。
“琉璃姑娘不会有事的,你放心。”他似看出心事,软语安慰。“有我哥哥去找,一定能找到。他鼻子比狗还灵。”
本是有些担心,听言又忍俊不禁,哪有将自己哥哥比作狗的。只不过,方才认出陆云天一剑所歼的乃是“赤蜸”,这说明“赤虺”定在不远之处。这东西,别的不怕,只是毒实在是厉害了些,若稍有不慎,只怕也大为麻烦。
“润玉姑娘医术了得,只怕琉璃姑娘也不逊色吧。”
他这是试探来了么?
“公子过奖了。祖上行医,所以我们都曾习过一些。”还是小心应答为上,“了得谈不上,只不过比常人多见识了些而已。”
“既如此,难道姑娘担心的不是琉璃姑娘而是家兄?”
“啊?!”
竟是打趣了。这两兄弟,没一个好东西。
“谁会担心他!讨厌都来不及。哼。”
扭过头想表示不屑,却不留神脚下的台阶,一个前俯冲。
“小心。”
幸好陆云海眼疾手快够快,一把扶住。他的手,温暖,有力。
“有没有扭伤?”他满怀歉意,“天色暗,花园地上也不平整,是我疏忽了。”
摇摇头,“我没事。”
“走吧,前面就到了。”他指了指前面不远处的亭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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