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来谁入梦

　　“这是谁呀？好似没见过，脸生得很。”

　　“看样子不像是本城人嘛。”

　　“是不像，本地的富豪虽说资产雄厚，但肯花上一万两嫖一晚上姑娘的，绝无仅有。”

　　“就算金少与黄少也不敢这样花钱，回去两个老爷子还不扒了他们的皮。哈哈哈哈……”

　　一干人交头接耳，窃窃私语，猜不透此人是何来历。

　　只有徐妈妈面不改色，施施然走上前去，道：“这位大爷，一万两不是个小数目……”

　　那人将手一摆，制止徐妈妈继续讲下去，另一只手则从怀内掏处一叠银票。

　　“十张一千，都是恒通银号的，妈妈若是怀疑有假，可马上派人去兑了来。”

　　徐妈妈什么眼神，只一瞄一接就知晓是真是假。职业笑容立刻堆满整脸，连声介吩咐下去好生伺候。

　　见丫鬟扶送琉璃上楼，此人眼神里透出压抑不住的狂热与贪婪，但并未立即跟上楼去，只是伸出舌头舔了舔嘴唇，显得尤其猥琐。

　　其他人的议论仍然未停，只因此人看上去甚为粗俗丑陋，五官大小都不成比例，好似捏歪的人偶，两颊还生有黑毛，看了第一眼就觉得隐隐泛恶心，就算街头杀猪卖肉的屠夫与他一比，也能算玉树临风了。可偏生人家财大气粗，一出手就是万两白银，堆出一堆超豪华牛粪，此等豪举也能名垂青楼了。

　　想到今夜打扮得像出尘仙子一样的琉璃要被这样一个污浊不堪的男人压在身下玩弄，众人心中各自忿忿不平。憋着气，纷纷抬着润玉的身价，其中黄小胡子和金胖尤为起劲，两张脸涨得通红。

　　“妈妈，我有些不舒服，想先回去歇息。”低声唤过徐妈妈。她正眉开眼笑，数着手中的银票。今日只是登台亮相，一曲唱过便算完成任务，没必要陪着客人罗唆。

　　徐妈妈本意就是借润玉来烘托琉璃，像她这样只是搭场子的，又是清倌，能分到手的十分有限。现下目的已达，这余下的工作自是继续保持神秘。

　　“各位爷稍安毋躁，”徐妈妈清清喉咙，压住全场聒噪，“润玉姑娘今晚只唱一曲，承蒙各位爷赏识，若是喜欢，明日记得要再来捧场哟。”

　　众人哪里肯听，金胖越众而出，“润玉姑娘今夜如月宫仙子下凡，令在下钦慕不已，如此良辰如此美景岂可辜负，不如共饮一杯？区区薄礼还望笑纳。”说罢一挥手，自有下人捧上礼盒，看上去分量甚重，不知道这次又装了多少金子过来。

　　今夜月黑风高，分明适合杀人放火，何来良辰美景之说，这胖子，一装斯文就让人酸得发抖。听得人不由得眉头一皱。

　　“一万两。”又是那个粗哑的声音。

　　黄小胡子刚想打压胖子，话却被人抢了，一脸恼怒地看了过去。

　　只见还是那堆豪华牛粪，眼光正在润玉全身游走，一付垂涎欲滴的表情，“不错不错，小小一个彩虹院里有两个尤物。这个小妮子也值一万两，大爷要了。”

　　又是一万两，这家伙就算钱多得用不光，也要顾虑一下自己的身体吧。旁人不满地嘀咕出来。

　　徐妈妈叹气，看上去恨不得将自己也作价一万两贴上前去，“润玉姑娘不接客，请大爷体谅则个。”

　　“嫌钱太少吗？两万两怎么样？”

　　金胖的脸都白了，自己手上那点小东西和人家手笔相比，简直是小儿科。

　　冷冷地看着牛粪，当真活得不耐烦了，敢打本姑娘的主意。

　　“这位爷，润玉姑娘不接客，并非拿调作价，万望体谅。时辰不早，琉璃姑娘还在楼上等你，莫要让她寂寞久等哟。”

　　眼角瞥见有谁家小厮过来传话，徐妈妈神色一凛，急急出来打圆场。

　　旁人巴不得牛粪出丑，都跟着起哄，说什么癞蛤蟆胃口不小，也不撒泡尿照照，反正什么难听说什么，声音不大不小，像是低语偏又能让人听见，让人发作不得。

　　牛粪道了声“可惜”，又恋恋不舍望了几眼，终于抬步上楼。

　　徐妈妈吩咐丫鬟过来搀扶，却不是回房，而是向角落的包厢走去。

　　黄小胡子好生机灵，一见回房的路线不对，急步上前。只见徐妈妈急忙拦住，又是在耳边低语一番。黄小胡子立刻停下脚步，神色迟疑。

　　房间内难道有什么重要的人物吗？个个如此紧张。

　　推门走进，身后的丫鬟并未跟进伺候，只是急忙掩上了房门。

　　一根手指伸过来，将自己的下巴略略抬起。抬眼是一张凑得很近的脸，半眯着眼，嘴角上翘，十足是浪荡少年做的姿势。偏生这脸又长得英俊，看起来毫无狷介之气。

　　脸略红了一下，将手拍开，喝道，“做什么。”

　　自古都是狐狸精勾引书生，哪有被人调戏的道理。

　　那人也不生气，笑道，“不做什么，只是想好好看看今日的花魁。”

　　“让公子见笑了，只是花魁在楼上，公子要看的话也要等到明日。”

　　“你们两个，我都要看上一看，谁先谁后倒是没什么分别。”那人笑吟吟，又凑上前来，“果然是名不虚传，出再多的银子也值。”

　　后退一步，正色道：“公子，方才徐妈妈已经说得很清楚了，润玉只是卖艺，并不卖身，请公子自重。”

　　手腕却被捏住，那人不依不饶，“若我要硬来呢？徐妈妈可是只认银子的人哦。”

　　心底冷哼一声，你倒是动我试试。面上却做强忍委屈之色，低低唤一声“公子……”便咬住嘴唇，泫然欲泣。

　　“哥哥。”有人出声阻止，从屏风后走出。乍看只当是自己眼花了，两人长得像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若不是衣物全然不同，当真分不清谁是谁来。

　　“哥哥，润玉姑娘并无问题，从一进门你就知道了，为何还要难为她。”那人稍带责怪地朝着浪荡子说。又带着几分歉意道，“润玉姑娘，在下陆云海，这位是在下的哥哥陆云天，适才冒犯请姑娘勿见怪。”

　　原来是陆家的人，心下了然。琉璃姑姑说的没错，好戏开场锣终于敲响。

　　“逗她玩玩而已，何必那么紧张。”陆云天一笑松手，“姑娘美貌，让在下情非得以，得罪之处请包涵。”

　　满口胡诌，信你才怪。

　　只是仍需装茫然，“不知二位陆公子以为我有什么问题。”

　　“你没问题，问题在楼上。”陆云天一个纵身，从窗口跃出，又往上一窜，似猴子般灵活上得二楼。

　　“姑娘莫怕，问题一会儿就能解决了。”这两兄弟虽然模样一样，可个性全然不似，陆云海十分温文有礼，还斟了杯茶递过来。

　　“多谢公子。”接过茶坐下。

　　下面的戏，就看琉璃你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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