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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风生于地,起于青蘋之末
蘋韵极不情愿的被静薇从课桌上叫起来,睡眼朦胧的扫视了一圈,人影仿佛隔了一层毛玻璃一样的在眼前晃动,教室里已经嘈杂起来。蘋韵像昏睡了好多年,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在这里。
“早知道就不坐在前面了,叫老师看着多不好。”静薇抱怨道。
蘋韵这时候也渐渐恢复了记忆,因为很累,就趴在桌子上听课,听着听着就睡着了。看看表10:05,第一节课已经结束了,自己睡了将近两个小时,老师在她呼呼大睡的时候已经离开了。本来早上来的时候还在心里暗自庆幸,总算这次没有迟到也没有旷课,可是没想到一节课竟然都在睡,还是明目张胆的当着老师的面,还不如不来的好。想到这里觉得很对不起上课的老师。
“怎么了,一上课就开始睡?”
“昨天睡的太晚了。”蘋韵含糊的应道。她现在很在意静薇的反映,虽然以前住校的时候也经常会在上课的时候睡着。
“这里怎么了?”静薇有些惊讶的问道。
蘋韵“啊”了一声,顺着静薇的手指向自己的脖子下面一看,连忙从化妆袋里取出镜子,多角形的镜面上映出一块青紫色的瘀斑。
“哦,可能不小心碰着了。”
蘋韵努力使自己的语气和表情显得自然,但话一出口,马上自己觉得别扭来。心想可不是“碰”出来的嘛,脑子里不由自主的浮现出昨晚何钧奕的样子。
静薇“哦”了一声,没有再问。看她的表情并没有什么异常,但蘋韵心里却定不下来,或许她根本什么都知道,不过是怕自己不好意思,装作若无其事罢了。
第二节的课很无聊,又是考查课,多数人在做别的事情。蘋韵身体略微向后倾,靠在椅背上,在脑海里搜索着昨晚的记忆。每次过后,蘋韵都觉得仿佛是从鬼门关出来一样,身体的强烈反应和精神的极度恐惧使得记忆变得异常模糊,唯有那一双眼睛却是怎样也不可能忘记,黑暗中他灼灼的眼神里充满了仇恨,伏在自己身上的根本不是一个人,而是一只凶残的野兽。蘋韵根本不敢看他,任凭怎样只能紧紧的闭着眼睛,她觉得如果要自己对视着他,不被折磨死也会被吓死。每想到这里总会毛骨悚然,尽力的想忘记却怎么也忘不掉。
一低头又瞄到身上的那一块青斑,蘋韵能够想象的到昨夜何钧奕死死的压在自己身上,吮吸撕咬着自己的画面。这让她联想到了动物世界里在大草原上美洲豹捕杀羚羊,凶残的捕猎者迅速的将猎物扑倒,然后死死的咬住它的脖子,直到血从伤口中一股一股的渗出来,猎物逐渐的停止了挣扎,再也不会动
蘋韵连忙驱散了自己的思绪,努力把精力集中到讲授的课程上。不过这门课确实很无聊,部分老师确实有一种化腐朽为神奇的力量,多么无聊的科目和内容也可以吸引住听众的注意力,但可悲的是这种老师毕竟只是少部分。
下午又是满课,最后一节的时候蘋韵移到了后面的座位,因为要早一点回去做晚饭,课上到一半就悄悄的关上门,背起书包开溜。蘋韵每次离开总有些心虚,以往她很少有迟到早退,如今隔三差五的旷课成了家常便饭,其他人一定已经注意到了她的变化,不过他们一定会把这些都是归结到她家里有了大变故。蘋韵很害怕,本来因为她爸爸的事情就已经有人在背后指指点点了,如果现在的事情又被人知道,她不敢想自己将来还怎么能在学校里面立足。
蘋韵拎着购物筐,面对超市里种类繁多的蔬菜一片茫然。买什么好呢?反正她如今吃什么都是味同嚼蜡,尤其是要和他坐在一张桌子上。他又喜欢吃什么呢?他也重来没有过什么要求,毕竟是苦孩子出身,只是总嫌她菜的口味太淡。蘋韵随手捡起几样菜就扔进购物筐里,看到一打一打扎好的深紫色的叶子躺在烟雾缭绕的干冰上,嘴里道:“这是什么东西?”随手拿了两把投到筐里。
到了下班的高峰期,每个收款台前都大排长龙。
“这下完了。”蘋韵心里叫苦道。
自己真是越来越糊涂,竟然忘了这个时候卖东西的人应该会很多,早知道早点出来好了,不知道回去晚了他会不会生气,如今真的是被他搞得精神恍惚。
因为路上堵车又耽误了好一段时间,不到4:30就从学校出来,下出租车的时候一看表已经快到6点了。蘋韵拿出钥匙开大门,进了院门是一座三层淡香槟色小楼,海蓝色深浅交错尖瓦屋顶,长方形窗户外都有黑色围栏,一组棱角分明的几何图形。前院并不大,后面是很大的花园,到了深秋,可以闻到潮湿的空气蒸腾出的落叶的味道。
蘋韵抱着必死的决心战战兢兢的开了门,家里的气氛很平静,从厨房里传出水蒸气的声音。她悄悄的打开门旁的鞋柜,里面没有他早上穿走的那双鞋,心里这才长舒一口气,换了鞋,把书包放到沙发上直接提着购物袋进厨房去。
赵嫂正在水台前面淘米,见了蘋韵笑道:“回来了。”
蘋韵笑着应了一声,心里感到一丝温暖。
赵嫂有五十岁上下,长得慈眉善目,笑起来眼睛会变成两条细长的缝,让人觉得很亲切。当年和钧奕的妈妈是同乡的小姐妹,敏英生了钧奕以后把她叫到家里来帮忙照顾孩子,钧奕兄弟两个都是由她带大的。何家落魄以后她仍旧留在平城作保姆,交情一直没有断过。因为敏英不放心儿子一个人在外面,就求赵嫂来华州照顾儿子。何家人重来没有把她当做过佣人,钧奕从小到大都称她“赵姨”,蘋韵也就跟着叫“赵姨。”也只有她的存在,让蘋韵觉得在令人窒息的空气里可以感觉得到一点人情味。
快7点钟的时候蘋韵听到开门的声音,连忙在浅绿色的围裙上擦干手,匆匆迎出去伺候他穿拖鞋换衣服。蘋韵把衣服安放到柜子里,小心翼翼的道:“饭马上就好。”
看他并没有做声,也丝毫没有要理睬她的意思,就连忙蹑手蹑脚悄悄的退了出去。心里道:“小丫头也没有我这样的低声下气。”自己恨不得先抽自己两巴掌。
一切准备好以后,蘋韵推开门,见他正坐在书桌前看笔记本,轻声叫道:“吃饭了。”他好像没有听见一样,仍旧毫无表情的敲着键盘。蘋韵轻轻关上门,垂头丧气的坐到餐厅等他。不知道他到底想干什么,前一段刚刚冷了她很久,这一段虽然夜里重来都没叫她闲着过,可是多一句话都不愿意和她讲,连正眼都不愿意看她,这个人可真是难以捉摸。
过了一会,何钧奕从楼上下来,身上穿了一件湛蓝色衬衫,蘋韵的眼里在这幅冷俊的面容下面,除了并不符合他的少年老成还有那令人恐惧的平静。蘋韵怀疑他是不是一直都是这个样子,过去一直觉得自己很有些苦大仇深,给人的印象有些冷若冰霜,不熟悉的人还叫她“冷美人”。如今遇上这个比自己更苦更仇的人,自己的冷若冰霜也只能乖乖收起来,小心翼翼的伺候好他。想他也是单亲家庭,家里又苦,自己又要出头,能到今天这个地位,指望他心里不阴暗几乎是不可能事件,否者她也不会在这里。但是她若是不在这里,她又该怎么办呢?蘋韵不知道到底是该感激他的阴暗好,还是痛恨他的阴暗好,总之无论怎样,注定命运都不会慈悲的把她解脱出来。
“菜太咸了。”
蘋韵的思绪瞬间被打断了,小心道:“我怕又做淡了,就多放了一点盐。”尝了一口跟前的西芹炒豆腐干,蘋韵皱了皱眉,却实太咸了,连忙看他的反应,还好是什么反应都没有。一顿饭下来再没对他说过一个字,这个人的涵养这是太吓人了。
吃过饭后,蘋韵在厨房里洗碗,赵嫂进来道:“累了一天了,我来吧,你回去歇着。”
蘋韵笑道:“我不累。”
“上楼歇着吧,他不能说你。”说着往外推她。
“快去,快去。”
蘋韵回头向她笑笑,只得解了围裙上楼去。蘋韵的房间在三楼,钧奕的在二楼,蘋韵觉得他把自己安排在他上面很可能是为了更密切的监控自己的活动。心里道:“怕我偷偷跑了不成。”从窗口向花园看去,窗外如今正是万物凋零一片惨淡的景象。卧室窗口挂着乳白色坠地窗帘,上面印着大朵白玫瑰花,壁纸和床单也是一致的白底印白玫瑰。屋子里养着白玫瑰和白水仙,整个房间虽然是白色基调,但因为是厚重的乳白,并不感觉清冷,有一种清新高洁的感觉。但是每次进来蘋韵却总觉的雪洞一样,感觉这是他是有意给自己设的灵堂,心里的恐惧就成倍增长起来,
面对何钧奕的时候,她总是手足无措的不知道该怎样做,一个人的时候是不知道该做什么,总之只要在这里就会觉得浑身不自在。蘋韵一圈一圈的换着频道,但她的注意力根本不在电视上,她只是不想让自己安静下来,那样很容易集中精力去想这一年来所发生的一切,她不敢想,因为一旦想起来,真的怕自己会彻底崩溃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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