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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
“对了,你和那个叫孙子寒的人交往得怎么样了?”
“分了。”
“哈啊?分了?为什么?”
“他向我求婚了。”
“你傻啊?!那多好的事儿!他各方面都很不错。你就这么分了?!昇琦,你到底在想些什么?!这样的好男人你再到哪里去找?”
“哦。你要是觉得他这么好,格算就和凌默离婚,再和他结婚吧。”
“昇琦,你疯了吧?”
“我想我是疯了。”
“昇琦,你总归有点理由的吧。”
“我不爱他。我不想和我不爱的人结婚。”
“你不爱他?你和他交往了一年多了。怎么可能?!他哪里对不起你了吗?”
“没有。只是……为什么我和他交往,就一定要爱他?”
“哈,你说的话真的是好笑。你不爱他,你爱谁呢?我倒问问你了。”
“我爱的人,不可能爱我的。所以,这一辈子我不会结婚。”
两个人沉默了,她们各自都想着自己的事。
“谁…谁?”
辛儿不知道为什么自己有点紧张和不安。说出的“谁”也变得断断续续的。
“你真的想知道?”
“说吧。”
昇琦看着她认真严肃的脸,又笑了,像是在笑幼童的无知一般,又像是在笑多疑女人的无聊。
她的嘴巴凑到辛儿的耳边,轻轻地说了一句:“小姐,你不会以为那个人,是凌默吧?”
辛儿一下子被看穿了心思,不禁脸红着骂了起来:“去你的吧。我怎么可能那么想。”
昇琦继续呵呵地笑着,看着窘迫的辛儿不断逃避自己的目光。
“你尽管放一万个心好了,你家的凌默不是我的理想型。”
辛儿暗暗松了一口气,虽然她知道昇琦有可能在骗自己,但是听自己的朋友这么说,毕竟还是踏实多了。
“所以那个人到底是?”
“我自己。”
“什么?!你自己?!昇琦……呃,你可别告诉我你是自恋狂。”
“哈,被你发现了。”
“唉,算了算了,我就知道和你真的没什么好多说的。”
“我可是很认真的。我只是觉得自己比别的人都好,没有人能配得上自己而已。”
“你还是真的蛮自恋的。这世界上比你优秀的人多了去了。”
“现在你总信了吧。”
“嗯,信了信了。我竟然和一个自恋狂做了这么长时间的朋友。我自己想想都要呕。”
“不要这样嘛。我说了实话,你就这个样子。以后我还有什么胆子说真话。”
“那么还有我夸奖赞美一下你的诚实吗?”
“请。”
“见过皮厚,只是没有见过如此皮厚的。”
昇琦又笑了。
辛儿只能是一阵的无语,干瞪着眼,不再看着昇琦。
斗嘴,自己永远都斗不过昇琦的。
转过了头,恰好捕捉到了昇琦注视的目光。
昇琦很夸张地嘴角上扬到了与鼻子几乎相平的地方,却又是那样得自然,发自肺腑。
辛儿经常会疑惑,为什么昇琦的笑会这么这么得多。
她的笑好像都没有任何的理由。
会不会是自己根本就不了解她呢?
但是这样也挺好。
挺好。
有时候知道得太多反而不好。
人生就是这样,需要真相,也需要谎言。
需要那些能够宽慰自己的谎言。
……
她的上腹又开始了一段持续的疼痛,她一只手放到了背后,紧紧地捏住了靠垫的边缘,狠狠地屏住,牙齿咬得紧紧的。太阳穴附近也开始变得很胀。辛儿在说些什么自己也只是模模糊糊地听到几个人名地点,别的再也没办法听进去了。
她明白自己不能哼出声来,也不能因疼痛扭曲了脸,更不能在辛儿面前倒下。
为什么?
不为什么。
只是一直都是这个样子的。她不喜欢和别人分享自己的痛苦,那是弱者、自私的人的表现。
但今天的痛好像比平时都要厉害了,让她难以控制自己。胃像是被人撕裂后又被人践踏了一般,那种疼痛开始扩张蔓延,就如同辐射一般,整个腹部都在痛,整个肚子也好像都在痛一样。
是病情又加重了吗?
呵,加重就加重好了。
不管怎么样,结局都是一样的。
死。
只不过是近与远的关系。
她突然站了起来,对辛儿叫了一句:“我实在屏不住了!借你家厕所一用!Thank you!”
她觉得自己的声音也在发抖。
她一个箭步冲向了卫生间里,锁上了门。
“喂!你可别把我们家的马桶给塞住啊!”
她依旧在笑。只要是辛儿在的地方,还能听到辛儿的玩笑话,感受到她的存在的任何地方,她找不出理由不笑。
但是脸部早已把持不住了地抽搐着,疼痛像气球被戳爆时一般在她体内肆意侵袭,使她浑身发抖,瘫倒在了地上。
她无声地吼着,呻吟着,试图释放这种痛苦。
脸庞触及到了大理石的地面,冰冷冰冷的,刺激着自己每一根神经,与腹部的痛做着斗争。
她浑身都沁出了冷汗,自己更加冷了。
这是不是就是在太平间里的感觉呢?是不是就是死了之后的感觉呢?
但是死了以后就不会有痛苦了。
不会了。
疼痛好像稍微缓解了一些。
她慢慢坐直了,靠在墙壁上。
虚弱无力地喘着粗气。
“哎,你好了吗?真是慢!你不会还掉坑里了吧?”
力气好像又回来了,她渐渐地迟缓地支起了身体,就像一个老人一般,稍微再快一拍,或是多动一块肌肉,一根骨头,都会难受。
本想用力大声喊一句,你家马桶有那么大吗,刚一张嘴,一股腥味冲上鼻内和喉咙口。
这一突如其来的状况让她还来不及反应过来,就直接对着马桶狂呕了起来。
马桶里的都是血。都是自己身体中的血。
但是自己停不下来,还是在不停地呕着,感觉好像自己体内的4.7升的血全要被呕掉了一般。
满眼的只有红色。那种暗暗的接近褐色的预示着生命终结的红色。
时间似快似慢地流逝。
终于停止了。
人却有一种轻飘飘的感觉,就像死了后灵魂在空气中游荡。
门外是辛儿的焦急关切的大叫,还有不断捶门的声音。
“你怎么样了啊?!昇琦!你开门啊!”
她嘴角边又不知是第几次洋溢着笑意,此刻想着的却竟是当初自己班有一位女生被称为“笑神”,主要是因为她实在太爱笑了。但是她觉得真正的笑神反倒应该是自己。有多少人会在自己呕血之后笑的,恐怕没有了。
她明白自己为什么笑。
也明白这样的笑是否值得。
她努力地再次站起身来,用餐巾纸擦掉了嘴角边的血迹,冲掉了马桶。
幸好衣服上没有血沾着。她又整了整衣服,试图让自己看上去还比较正常。睁大了些眼睛,使自己更有精神一些,可是眼皮却那样沉重。她现在想要的是一张让她能够躺下的床,她需要一个完美的理由。
她拉开了门,只见一个黑影一下子向她扑来抱住了她的肩膀。她仔细一看,是辛儿。
辛儿满脸焦急担忧的神情让她内心感受到了一丝甜蜜和幸福。
同时也有一种痛苦和不舍。
“你怎么样了啊?!你脸色真的很差啊。人是不是哪里不舒服?我都在外面听到你在里面呕的声音了。要不要我陪你去医院啊?是不是发烧了?”
辛儿下意识地用手摸了摸昇琦的额头。
昇琦无力地笑着说:“没事,真的。”
她自己听着自己虚弱的声音都觉得很假。
“只是拉肚子了,人不舒服就吐了。可能昨天什么东西吃坏了。现在就是有点累,想睡一会儿。不用去医院。”
“真的不去医院吗?好吧。我先扶你到房间去睡一会儿。要是又不舒服一定要说啊!”
昇琦软绵绵地躺在床上,没有了一丝力气。
辛儿为她拉好了窗帘。
“那个,辛儿……”
“怎么了?”
“你能不能陪我一会儿?”
“当然可以啊,这样不会打扰你睡觉吧?”
“不会。”
她迷迷糊糊地看着坐在自己身旁的辛儿。
似乎辛儿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照顾她,不,好像有这么一次。
眼前的都好像蒙在了雾里,看不真切了。
一切好像又时空倒转一般,回到了高中的时候。
……
“昇琦,你没事吧。你浑身都在发抖啊。”
“嗯,好像有吧。辛儿,你能不能陪我去一下医务室量一□□温啊?”
“走吧。”
“同学,37度8,可能下午寒热就会上去了。要么回家去休息休息吧。”
“果然要发烧了。”
“我帮你去倒些热水来吧,你保温杯给我。”
“你知道吗,生病的时候一定要多喝热水。病才能好得快。你看现在你抖得也没刚才那么厉害了。舒服点了吗?”
“你怎么搞得像我妈一样?”
“这是关心你。”
当时的内心真的很温暖。
……
昇琦侧过了身去,背对着辛儿。她闭上了眼睛,泪淌了出来,流过了鼻梁,脸颊,投入了枕头那软绵绵地怀抱之中。
辛儿,辛儿。
若是死在这一刻,我亦已无憾了。
或许,真的当初昇琦死在那一刻,结局就会不一样了。
可能更加美好,或是没有那么美好。
只是谁又会知道以后的一切呢?
真的,感情这东西一旦陷进去了,就再也出不来了。就像是一个诅咒一般,慢慢侵蚀你的躯体和心智,直到生命结束的那一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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