侍兽

　　布布的手一颤，仿佛这才意识到身后有人，她慢慢地回头，当看到那白发黑袍人时睁大了眼，“天无？”
　　此情此景是如何地熟悉，当年遇到天瞳的时候他也是这个样子，被黑暗吞噬，几乎要被同化，但是，但是天瞳的黑暗是纯粹的，而天无的黑暗却存在了污秽。
　　那种讨厌的东西，那种奇怪的感觉，就如同她化为白光吞噬过的黑色的东西。
　　曾经为了这个存在，她苦苦在迷茫中挣扎了百年，曾经为了这个存在，库库变成了欺骗她的碧凉，曾经为了这个存在，天瞳生机几乎殆尽！
　　为何世上要有它存在？
　　为何此时此刻他会在这里？
　　当年残血带走了心力俱竭的自己，在后来她也问过天无的去处，但是残血并没有回答她。
　　她以为天无应该还在天魁，她以为残血的离去是天无首肯或者两人协商过的结果。
　　但是，什么是棋子？
　　当年，残血为了自己到了天魁，那么天无只是一个幌子，唐布布，你为何不肯深想着，就是为了不去面对那些现实，不想去愧疚？
　　而现在天无站在这里，变成了这般模样站在……
　　“你的身体里有和我相克的东西，你就是布布吧。”天无笑得很温柔也很残忍，“不怕，我并不是来和你作对的，当年残血虽然舍弃了我，但他至少给过我些东西，我站在这里只是为了毁灭天魁，也许，毁灭这个世界？”他暗色的眼掠过含轩看向布布，“你觉得如何呢？”
　　“你……”将心中的另一份感觉压下，布布没有想过会有今天这个局面，她口中发干，不敢置信，“你不是天魁的人吗？为何要毁灭天魁？你不是从以前开始就守护着这个地方，爱过这个地方？为何也要毁灭这个世界？”毁灭世界？呵，毁灭世界的话何须这么劳师动众，天无应该还不知道吧，毁灭世界，只需毁灭她就好了，但是她不可能告诉他的。
　　无天，那个倍受侍兽一族尊敬憧憬的人，为何会发展到这个局面？
　　“爱？”天无冷哼一声，“曾经我是爱过它，曾经它比我的生命还重要，可是它是怎么对我的？小时候我比任何人都优秀，但是所有人都对我冷冷淡淡，我不介意，因为我知道只要我选兽成功，我可以比任何人都做得更好，但是我选兽失败了，倍受欺凌和白眼的岁月中我是如何痛苦，这些都没关系，我怨的是自己，为何自己不能召唤到兽主，于是当遇到了残血我终于可以堂堂正正地站在天魁中守护它，我强大的战力让大家尊敬我畏惧我，高层们也终于接纳了我，我很开心，我以为，我以为……”天无握紧了拳，“我终于有了归属，有了家。所以当年得知天魁有千年大劫，有危险的时候，我不惜任何代价去求残血，现在想来，那是多么地可笑！”
　　布布懂，她懂天无眼中的痛苦和悲伤。
　　归属……
　　那对她来说也是那么重要的词语，记忆不全的她懵懵懂懂地接受指引来到了天魁，是天瞳让她拥有了家，拥有了温暖，让她不再彷徨，不再孤独。
　　无法割舍，无法忘怀。
　　天无，他没有亲人吗？他又在天魁中寄托了什么？那个严肃的慈爱的包容着所有着的曾经的天瞳的老师……

　　“我，并不是侍兽一族的人。”天无身上的黑暗突然更加浑浊，“我不是，所以本来我也不可能选兽成功，呵，当年我还为选兽的事那么努力，当年我还为它那么失落那么绝望，原来，原来我本来就不是他们的一员，原来这么多年他们的讥讽他们的白眼只是在笑我自不量力……”天无的表情没有愤怒却是可怕的平静，“若不是残血为了你而选择了我，我可能一生就如此地过去了，但是，但是我还是感谢他的，至少他给过我希望，而不是这个天魁，一开始就予我绝望！”他慢慢地向前对着布布走去，含轩身边那些植物都疯长起来，威胁着朝着天无冲去。
　　吞噬殆尽，生与死之间那是如此鲜明地写照。
　　所有的生机在刹那间都成了灰。
　　“说起来我和你家天瞳还真的有几分相似，但是天瞳的母亲至少是侍兽一族的族人，但是我呢？我的父母救过侍兽一族的人，他们那么无辜那么善良，只是因为不小心踏入了天魁的通道附近就被残忍地杀害，那个被救的侍兽一族的人为了他那微不足道的良心让我留在了天魁……当年，如果他有良心，他还会放任着让我父母去死吗？如果他有良心他会将我丢在天魁让我自生自灭？我恨自己愚蠢，将贼窝将作了家，即使被践踏也傻傻地想要保护它！”
　　“他们将我当做了工具使用，他们甚至不惜让我以身试险，如果不是残血，我早就死了不下百次，但是我却天真地认为，他们是在重用我……”天无眼光对着含轩，“我太失望了，对自己太失望了，天魁不该存在的，那些侍兽一族的人都要死，而那些主宰着这个地方的那些自以为是的天兽也该死！所有的人都该死！布布，你说是不是？你也为天瞳感到不平吧，那个被残觉带着的湛蓝已经死了哦，我替天瞳报仇了，他们都该死对不对？对了，天瞳也拥有侍兽一族的人一半的血呢。”天无笑得很奇怪，话讲到后面黑色的纹路已经侵蚀上了他的脸。
　　布布倒吸了一口气，并没有因为他话语中暗含的杀意而有丝毫愤怒，反而眼中都是担忧和害怕，“不要再说了……天无你不要再说了……不要再沉溺在愤怒和黑暗中了，你会死的，停下来！”生机已经被雾气侵蚀了大半，比起天瞳更加严重，再过不久连同理智都会被毁灭，“再这样下去你会变成一个只懂得复仇的傀儡的！”
　　“在我自愿堕入黑暗的时候，我就已经没有任何退路了！”黑暗汹涌而来，含轩抱着布布不断地后退，布布眼睁睁得看着它吞噬了她和天瞳的家却无能为力。
　　“不要！”她伸出了手，却只能在风的呼啸声中看着那回忆湮灭。
　　“这里的空间已经被灾厄动摇了，我不能马上把您带回去。”含轩脸色发白，对他们来说，天无身上的黑暗，这也是为数不多的他们的克星之一。
　　本来被封印在死亡之谷的东西为何会泄露？难道它要出现了？果然是因为世界之树的缺陷吗？
　　布布脸色苍白见那黑色没有追过来，眼中闪烁着什么却是死咬住嘴唇。不能因小失大，家没有，只要她和天瞳都在哪里不是家？安慰着自己，吞下心中的酸涩。
　　天魁的陷落竟然是因为天无，而天无……布布不想对他的经历评判什么，但是残血对他来说很重要吧，也许就是因为失去了残血并且知道了自己的身世才会走向极端，从未想到他的童年是这样度过……
　　那些黑暗会放大人的负面情感，吞噬所有的快乐，如果照这样下去，到底会变得如何？
　　天魁，到底是为何存在？

　　“啊——”惊叫声夹杂着恐惧。
　　布布心中咯噔，抓紧了含轩的手臂，“去看看！”
　　含轩虽然看起来不赞同但是还是顺着布布的意思朝着那方向走。
　　那声音虽然陌生，但是那味道，那感觉，一定是自己认识的人！在天魁中自己认识的人不多，而女子，就应该只有天梨了！

　　“还敢挣扎？你的兽主可帮不了你！”男子狂妄的笑声夹杂着黑色的雾气。
　　那锦帛的撕裂声那么突兀。
　　“想死？这可不行！你和你的兽主想来都可以卖个好价钱。”甩耳光的声音还有几个男子的恶心嗓音。
　　布布着急地想动手，却是被含轩拦住了。
　　只见几个男子围在一旁，一个男子更是压着一个女子撕扯着她的衣服，一团漂浮的物体被黑色压制着露出了狰狞的血色的眼。
　　含轩几步上前手中积聚着紫色雾气凝聚成一把带刺的长鞭，轻轻一甩所有人都被冲击到了一旁，一刹那便是半死半伤，那些微弱的黑气对他来说虽然有些麻烦但却不是威胁。
　　布布飞奔上去拉躺在地上几欲要晕厥的少女，还好来的及时，她松了一口气，抱住了她，“没事了，没事了……”
　　天梨颤抖着，脸上的掌印明显，嘴角还有血迹，却是死咬着嘴唇不肯哭。
　　布布也不知道如何安慰她，看到一旁还被压制的浮游兽，手伸向它将黑气散去，那浮游兽一自由立马绕在了天梨的身侧。
　　天梨在抱住浮游兽的那一刻才终于忍不住嚎啕大哭。
　　布布眼中悲伤，也不知道说什么。
　　含轩将所有人解决了站在她的身后，木然地看着这一切，仿佛都和他无关。
　　哭了一会儿，天梨才注意到救她的人，她竟然哭着跪着对着含轩磕头，“我的父母都死了，但求你，求你救救其他人，那些孩子，我的同伴们，他们不能再这样无意义地牺牲了……求你……救救他们……”声嘶力竭地哭喊让布布几乎揉碎了心肠。
　　“天梨……”布布知道含轩不可能答应，能左右含轩的只有她，但是含轩不可能将她一直放在这个危险的地方。“我是布布……你记得吗？唐布布，天瞳的兽主。”
　　“布布？”天梨带着泪的眼中有迷茫，浮游兽漂浮着接近布布，布布抚摸着它柔软的身躯，带着对往事的怀念。
　　“你没死？”她诧异着，但是下一刻又俯下身去，“布布，救救他们吧，你能救他们的对吗？”她看到这样也知道决定权在面前的少女身上，此刻她只是不想要更多人的牺牲。
　　“圣灵大人，残觉会处理的，空间也快稳定下来了。”含轩出声提醒。
　　“求求你！”天梨着急着竟然抱住了布布的脚。
　　布布内心挣扎着，她不能让含轩放弃原则，任何人都不能，她的生命就是一切，就是第一。
　　“还没稳定下来不是吗？只要不碰上天无，应该还能救几个……”
　　“圣灵大人，”含轩的眼中带着明显的不赞同，他竟然出手了，连浮游兽都来不及反应他就打晕了天梨。
　　“如果空间稳定我就立刻带您走。”含轩说道，让浮游兽驼起天梨跟着他们一起走。
　　火焰，惨叫，哭声奏成了一曲悲伤的歌，可怕的是这首歌还在延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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