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神交響曲

　　襤褸所謂招待客人的準備是在實驗室裡進行。

　　「呼~好久沒動手弄這種東西了。白，把你手上的材料全倒下來吧。」襤褸蹲在一堆雜七雜八，大大小小的金屬塊，獸骨，特殊膠，礦物和藥水邊，手上還抓著一張泛黃的紙片。

　　我遵照指令將手上抱著的一大筐不明結晶物倒成他身邊又一座的小山。

　　襤褸整個人都快被身邊一堆又一堆的材料小丘淹沒了，仍是不以為意的叫我到倉庫再拿些他需要的物品。

　　他到底是要做什麼東西啊？

　　一直到看不見襤褸的身影，他終於沒再叫我到倉庫去。

　　「去把飛翼他們找來吧。他們應該也忙得差不多了。」

　　由於要做好這裡會全毀的最壞打算，飛翼他們正將這個宅邸中的重要物品和機密資料之類的東西轉移到其他安全的地方，也發了緊急信函給凌。

　　不知他得知煉和神獸的事之後會作何感想

　　雖然我們現在有了要抵禦神獸的共同目標，但是分裂的情況還是很明顯。

　　芙毫不掩飾對煉的厭惡，對她笑得燦爛至極，吐出的話語溫度是負，有意無意的，手上拿著的物品會突然朝著她飛過去。

　　煉對此倒能應付自如，她一點都不在乎芙的冷言冷語或是蓄意攻擊，不管芙說了多麼惡毒的詛咒，向她扔了多少東西，她都不發一語，只是默默的閃過芙砸過去的物品或是看著鳴將東西丟回去。

　　鳴簡直就像是母雞護小雞似的守著她，寸步不離的跟在她身邊，還會因出言袒護煉而跟芙吵起來。

　　無論他做了什麼事，煉都沒有任何反應，也不開口，只是沉默的看著。要不是在答應霍斯說要保護襤褸的時候有聽到她的聲音，我絕對不相信她有發出聲音的能力。

　　而只要煉在場，飛翼絕不會對她講出哪怕是一個字，連看都不看她一眼，就當她是個不存在的隱形人，以淡淡的排斥表達他的不滿。

　　在對待煉的態度上我是抱持著中立，我生氣的對象是我們那親愛的上司，決定委託霍斯，將煉帶來泰坦的可是襤褸！

　　所以我沒再回應過他的任何問題，當然他的命令還是得遵從，契約一發作起來不是鬧著玩的。

　　莫名其妙的被人討厭的煉，責任不在她。

　　但芙和飛翼憎惡她的存在，因為她，襤褸的生命受到了威脅。

　　這兩人也不是沒有對襤褸的憤怒，只是因為某種我無法理解的原因，他們並沒有對襤褸發脾氣，反而是向煉宣洩。

　　雖然我想對可憐的煉好一點，不過她都不理人的。

　　分別在圖書室和飛翼的房間找到芙和飛翼之後，我在宅子裡晃了好久，都沒看見鳴和煉的蹤影。

　　都這麼久了，我還是得隨身帶著地圖

　　這都是因為這裡實在是太大了的緣故。

　　找過兩次之後，我決定排除他們還在室內的可能，到屋外去找人。

　　庭院的花園今天仍是蝶舞紛飛，芳華正盛，綠意方濃，只是在五彩繽紛花叢間多出了一抹亮眼的黑。

　　煉背對著我，站在一株怒放的白色山茶前面。

　　鳴不在她身邊，不知為何讓她獨自一人待在這裡。

　　仍披散在背後的耀眼長髮，讓她的背影看起來格外的孤單無依，楚楚可憐。

　　「可以讓這一株山茶花也轉移到別的地方嗎？」她轉過身，第一次跟我說話。

　　看她一點也不吃驚的樣子，我應該是很早就被她察覺了。

　　她喜歡山茶花嗎？

　　「你會移植花木嗎？」

　　她頷首：「奴以前曾種過。」

　　「如果那是你想保護的東西的話，就把那花也移到別的地方去吧。我想其他人不會介意你這麼做的。」這棵白山茶是這樣的皎潔如月，清明皙白，任誰也不忍讓這明艷的絢爛被摧折吧。

　　「奴這就開始。」

　　「襤褸要我們到實驗室集合，你將花株弄好後再過去吧。反正我還沒找到鳴，要尋到他應該還要再費點時間。」

　　「雪鳴大人在信屋那裏。」

　　「原來是在鳥舍啊。謝謝。」

　　話說煉的自稱還真是奇怪呢，不過這說不定只是她們那裡的風俗罷了。

　　真想知道她以前過的是什麼樣的生活。

　　宅院的面積很大，信屋與花園雖然同在庭院裡，距離卻有一兩公里左右，說遠也不是很遠，但以一般人的速度也不能算近就是了。

　　信屋是收發情報之處，翠明目前仍是仰賴禽鳥作為傳遞訊息的工具，信屋裡養了各式各樣的鳥，從大型猛禽到嬌小的雀鳥，有十幾種鳥類依不同的需求選用，是名符其實的鳥舍。

　　還未到信屋，先聞一片間關吱喳嘔啞啁啾，再好聽的鳴叫經倍數增加後，也只會變成令聽者頭痛欲裂的可怕噪音。

　　天邊湧起一小團奇怪的烏雲，明明無風吹動卻不停旋轉蠕動，變幻著形狀。

　　又靠近了一些，才知那黑壓壓的一堆不是什麼浮雲，而是相互推擠，被彼此圍困的鳥群，正漸漸散開，飛向四面八方。

　　那些應該是信屋裡的信鳥吧，看樣子是被鳴一次全放出來了。

　　牠們會飛到哪去呢？

　　「有事？」鳴從信屋大門走出，雖然全身都是花色斑斕的羽毛，但看起來心情不錯。

　　或許是因為心情好的關係，在一起回去的路上，鳴難得沒有像平時一樣對我冷嘲熱諷。

　　就這樣在和諧而沉默的氛圍中到了實驗室。

　　煉到的比我們要早，才打開門，劍拔弩張的態勢便映入了眼簾。

　　瓷器碎片，花刺，銀簪，曾經被芙拿來當作對付煉的武器的物品東一個西一堆的遍佈在地毯上。

　　煉被芙和飛翼一次比一次狠戾的攻勢逼到了牆角，退無可退。

　　鳴的臉色頓時嚴若寒霜。

　　「你們便非要置她於死地不可嗎！？她又做錯了什麼！？僅僅只是想要活著，這樣卑微的願望你們也要摧毀嗎！？」他衝上前去，替已退到牆邊的煉擋住避無可避的致命一擊，芙最尖銳的一根髮簪僅些微之差便要刺入煉的胸口，靈魂核心所在之處。

　　「她的存在威脅到了我重要的人！你敢攔著我！那就代替她消失吧！」芙散著頭髮，聲嘶力竭的尖叫，拾起腳邊的銳器，又攻向鳴她們。

　　「芙！住手！」終於從材料堆高牆中脫困的襤褸跌跌撞撞的爬出來。

　　砰！

　　我身後半開半掩的門被大力踹開，撞的牆面都出現了些微裂痕，我險些閃避不及，差點要被門給撞到牆上作壁紙。

　　「我回來了！」

　　我忽然可以理解為何凌每次回來時，飛翼總會把他狠揍一頓，拆了又拆，之後還把組裝到一半的他的零件藏起來了。

　　襤褸好不容易，幾乎以死相逼才讓芙冷靜下來，又花了點時間向凌說明情況。

　　襤褸解釋完之後，凌的表情嚴肅了點，但沒有像芙一樣激動的聲淚俱下，也不似飛翼那樣表面沉靜但底下實是如岩漿般高溫翻湧的憤怒，就只是肅穆的沉默了幾分鐘。

　　然後，他這麼問襤褸。

　　「所以這就是你的選擇？」

　　「是。」

　　「那我會支持你的決定。」他再度展開笑容，剎那，層雲散，耀光現。

　　大家都愣在那兒，好半晌才回神。

　　我覺得，凌擁有真正能溫暖人心的笑容。

　　就像冬日之陽，春之南風那樣，在四周仍很溫暖的時候毫無所覺，只有當寒意徽值臅r候，才會察覺到的溫度。

　　「為什麼？對這件事，你竟毫無怨言嗎？」芙的聲音有些顫抖，不敢置信。

　　「作為一個下屬，我無權去干涉上司的決定，作為一個朋友，我不能也不會去左右他的抉擇。沒有人可以替別人作出選擇，我必須做的，便也只有我當盡的本分罷了。」

　　芙低下了頭，將散亂的頭髮重新理好盤上。

　　飛翼閉上眼睛，一副若有所思的樣子。

　　於是，因為凌的歸來，煉的生命從此安全無虞了至少不會被自己人偷偷殺掉。

　　襤褸鬆了口氣，終於要開始執行把大家都叫來實驗室要做的事。

　　我們全都走入材料堆迷宮，照著襤褸的指示站到迷宮某些特定空下來的的位置。

　　由於視線被周圍高高堆起的物品所阻，我不知道襤褸到底做了什麼，只聽見一陣高亢嘹亮，難以形容的聲音，讓人想到跳動的烈焰，艷紅火光，和炙熱高溫。

　　周圍的材料發出了令人不敢直視的強烈光芒，被白色帶淺藍的火舌包圍，燒熔，散成點點火花，我們隱約能看見彼此在光線中晃蕩，模糊不清的身影。

　　火花的顏色不單只有平時看到的橘紅橙黃，還有淺紫藍綠棕黑等詭異的色彩，繽紛耀眼。

　　彩色的光點圍繞在我們身邊，然後迅速聚集出某樣東西的輪廓。

　　銀色的墜子在我眼前成型，一根只有拇指大小的銀色羽毛，末端連著細細的銀鍊。

　　觸感很柔軟，就像真的鳥羽那樣，有點毛茸茸的，可是摸起來是這樣的冰冷，還反射出金屬的光澤。

　　芙手上的是一根翠綠色的白花簪，透著玉一般的光亮。

　　飛翼掌中有一個暗紅色的戒指，黑色的花紋隱隱亮著光。

　　鳴的手腕上戴著銀藍色的皮質護腕，看得出一點一點的鱗片反光。

　　凌的腰間多了一條由水滴狀的藍色寶石和月形銀鎖片串成的墜飾，小巧精緻。

　　煉的瀏海被一道鑲有紅色菱形晶體的金夾夾起，總算能看清楚她的臉了，小巧的五官和瓜子臉，嬌小玲瓏的東方美人一枚。好令人懷念啊啊啊！

　　我突然一陣難過，想哭卻哭不出來。沉重的酸澀滿溢胸中，無處宣洩。我似乎，忽然患了嚴重的思鄉病吶。

　　咿呀。

　　霍斯推開了門，走進房間。

　　「我來見識你的新作品。」

　　襤褸臉色蒼白，向霍斯微微點頭，濃濃倦意顯而易見。

　　芙一看到襤褸疲累到搖搖欲墜的模樣立刻大驚失色，趕忙找了張椅子讓他坐下。

　　「他只是累了而已。」霍斯才說完，襤褸就咚的一聲倒在扶手上。

　　「我們親愛的上司睡著了。」芙露出了久違的笑容。

　　「這玩意兒到底有什麼用啊？」凌解下腰墜，大有拆開來研究的架勢。

　　「他把說明書放在敝人這兒了。」霍斯向我們揚了揚手上的圖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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