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神交響曲

　　「接下來就又要開戰了，這一次，你也得去前線。」芙搖著高腳杯中紅得璀璨的飲料，輕描淡寫的將不知從哪拿出的文件遞給我。

　　「建國慶典才剛結束就要開始爭戰嗎？」這樣不太好吧，才剛歡天喜地的慶祝國家的誕生，馬上又要挑起戰火了嗎？

　　「這次可是對方主動攻打我們的喔。趁我們正舉辦慶典的時候耍了點手段，吃下了一座城市。王一接到消息就發出了這份命令，飛翼和凌會與你同去。王的要求不多，只要把我方丟失的城池奪回，並攻下這三處敵方的邊城即可。」芙毫無顧忌的在擺滿佳餚珍饈的餐桌上攤開地圖，指尖滑過紙面，三處敵國都市的位置分別被劃上大小相同的叉叉。

　　原來指甲也可以拿來當美工刀用啊，不知道再磨尖一點能不能拿來當武器？

　　不過啊，在慶典的狂歡宴席上討論這種事，不用顧慮什麼嗎？

　　萬一有間諜潛入怎麼辦？

　　就算這裡是晚宴最不起眼的角落，好歹也注意一下吧！

　　「你在憂慮什麼呢？放心吧。這一次你並不是主將，你要做的是輔佐飛翼，遵從他的指揮調度，責任沒那麼重啦。」芙轉頭看著我。

　　「我們在這裡這麼光明正大的談論這種關於戰事的問題安全嗎？」

　　我擔心的不是責任問題啦。

　　「你是怕情報洩漏嗎？我在偵查部待了這麼久，從來沒有人能準確的得到我不想透露給他的資訊。」芙一附自信的樣子。「我待會兒就去和鳴聊天。」

　　「找他聊天？」鳴也是在偵查部工作嗎？

　　「要做樣子給別人看啊。可以混淆視聽。」

　　我懂了。

　　「那什麼時候啟程？」雖然是沒什麼好準備的啦，但我還是想先知道。

　　飛翼出現在桌邊。

　　「後天就走。」聲音一如既往的沉穩，只是多了點狂熱的振奮。

　　他在興奮什麼呢？真是莫名其妙。

　　出發那天，城池銀色大門前，襤褸的心情很沉重。臉上雖然掛著平常的微笑，看起來卻莫名的勉強，身邊像是圍繞著黑色的低氣壓。

　　連一向被芙指責不會察言觀色的凌都看得出來他的陰鬱。

　　站在他旁邊的翠明國王臉也繃的死緊，面無表情的目送著我們出城。

　　襤褸他其實是反對出征的。

　　因為上一次戰爭打下來的領域才剛開始播種，他認為半年的休戰期不夠，理當延長。

　　為此，他在昨天，很難得的在國主沒強制規定的日子進了議事的朝堂，堅決反對開戰。

　　可惜反戰份子不多。

　　他死纏爛打，下了朝堂還待在宮廷跟王吵了一整天讓心高氣傲，野心勃勃的王氣得差點將他打入大牢。

　　似乎是因為他跟王的交情不淺的緣故，震怒的王冷靜下來後，他只是被罰閉門思過，軟禁在家，又扣了他薪水便算了。

　　閉門思過算什麼處罰！？一年到頭，他除了有幾個月出去旅遊，查訪民間之外，根本是大門不出，二門不邁，標準的宅在家裡。

　　削減薪資才是真正的殺招，襤褸的俸祿就是他的研究經費，對他這樣的學者來說，整年度的研究預算被刪掉一半，出現這樣的反應已經算好的了。

　　關於襤褸昨天的事都是凌趁著王在發表出征前演說的時候告訴我的，我發現，他簡直是我遇過最為長舌八卦的人，標準的包打聽。

　　我有種感覺。

　　他沒跟芙一起共事真是太可惜了。

　　這一次出征我並沒有實權，只和凌一樣做為飛翼的副官，說好聽點是輔佐，講白一點便是見習，對此我倒沒有什麼不滿。

　　就算在試驗的時候有經歷過那個時代的戰事，但能將這個時空的戰局全盤掌控的只有那個看似爽朗實則嚴謹的飛翼。

　　拿下棋來比喻的話，他就是人在局中亦能看透整個棋局的那種人。只會見招拆招的我當他的副官真的沒有什麼好埋怨的。

　　從國都到邊境要花上三個月的時間，這三個月他天天照三餐加消夜的在玩泰坦式的西洋棋。早上行軍的時候把棋盤放馬鞍上自己和自己對弈，中午紮營開伙的時候會拉著同樣對午餐沒興趣的凌對弈，晚上會強迫我跟他對完一局才讓我吃飯，半夜裡還會把我挖起來叫我邊吃夜消邊和他玩棋。

　　由於他威脅說，不從便要將我解體還不幫我裝回去，凌的技術又爛到會把我拼得奇形怪狀，我只能乖乖的邊輸邊學，還要被凌消遣，日子過的是氣悶又辛酸。

　　其實這棋也挺好玩的，分藍白兩方，雙方戰力均等，棋子就是現今大陸上多數國家都有的一般兵種，弓箭手、元素操控者、步兵、騎兵及鍊金術士，搭配骰子和有數種地形的折疊式棋盤。

　　一顆棋代表一百人，在兩千人的限制下搭配兵種並擲骰決定攻守，由守方決定地形，攻方選擇戰役類型﹝堡壘戰或是突襲戰，影響勝利附加條件﹞，當攻守兩方人數比例達一比三或者達成附加條件時，就可分出勝負。

　　骰子用來決定交戰時雙方的傷亡，會根據常理和地形作適當的調整，例如在沼澤地形中的藍方騎兵對上白方元素操控者，就算藍方擲到的數字大於白方，元素操控者的傷亡也絕對會大於騎兵。

　　這就像是戰爭模擬器一樣，高級軍官們人手一套，人人都會玩。也不過就是用來紙上談兵，閒暇時解悶的小玩具罷了。

　　沒人像飛翼一樣對這種遊戲這麼執著的。

　　而且三個月來他使用的兵種一直不斷的重複，排列組合與數量比例儼然就是我們這支六千人，無步兵，只有一百名鍊金術士，兩百名元素操控者兼弓手，剩餘全是騎兵的部隊。

　　總是強迫對手當守方，強制對方選擇平原地形，玩的一定是堡壘戰，只和我和凌兩個人玩。

　　抵達邊境的前一個晚上，戰前的最後一局棋，消夜是外酥內嫩的香料烤雞，凌在一旁觀戰。

　　我終於忍不住問出心中的疑惑。

　　「這對他來說就像事先預習吧。在真正開打之前，把可能的情況和戰術全都推斷一次，這樣真正開始的時候，就能達成知己與知彼這樣的有利條件了。」飛翼正思考著下一步棋，默然無語，凌很熱心的回答了我的問題。

　　「那又為什麼只和我或是凌對弈呢？」棋藝比我們好的，軍中也大有人在呀。

　　「你敗了。」飛翼動了棋，然後我的堡壘就被攻破了。

　　「誒？」我好像從沒贏過他。

　　「因為芙說敵方守將的性格和你們很像。就這三個月來下棋的結果，不出意外的話，我們這一次會得到勝利女神的青睞。」飛翼拿起最後一塊烤雞。

　　我突然有被羞辱的感覺。

　　被人看扁了，唉。

　　凌神色如常的吃著烤雞，不知是不在意還是沒察覺。

　　我太敏感了嗎？

　　不會下棋不代表不會打仗，這遊戲再擬真也不過是紙上談兵。不可能真的代表瞬息萬變，影響因素繁多的戰場。

　　潛入東城門，將門打開。

　　這是飛翼對我和凌下的指令。

　　原來我們除了副官一職外，還得兼任偵查潛入的工作。

　　真是可惡，出征前什麼也沒說。相關的工具也沒準備，我們就算再強大也不可能長出翅膀飛上城牆啊。棋局結束沒多久就把我們扔出營地，連根繩子都不給是怎樣啦？

　　「發什麼呆呢？天亮前沒搞定他會發飆的，到時候可不只是拆了再裝回去那麼簡單了你在生氣？」凌攀住城牆巨石磚間的縫隙，低頭居高臨下的看著我。

　　「誒？」他什麼時候爬那麼高了？他該不會是住過山上，對攀岩很有經驗吧？

　　「你一副忿忿不平的樣子。」

　　「我還有睡覺的習慣。」這也是原因之一啦，睡眠不足是很惱人的。我的心情已經差到想口出惡言了。

　　「原來如此，那越快把事辦好你便能越早回去補眠吧。」

　　「有什麼辦法能快點翻過這該死的城牆」

　　「把手給我，我拋你上去。」凌向我伸出手。

　　「那你要繼續爬在這嗎？還是你有帶繩索？」

　　凌從懷裡掏出一大捆粗麻繩，拋下。

　　我穩穩的接住了，小心纏掛在腰間，握住了他的手。

　　「結束之後要記得告訴我從上往下看是什麼感覺喔。」

　　只一瞬間，我便似被打上高空的棒球似的飛了起來，高高在上的俯瞰漆黑大地上的那一城燈火。璀璨耀眼的夜景，勝過世間所有珠寶的閃耀。

　　是很好看沒錯啦，不過這個高度會不會太高了點？我有懼高症啊啊啊啊啊~~~

　　急速的下墜讓我差點抓不住麻繩，根據被蘋果啟發的那位發現的定律，沒有緩衝，我落地時的威力會堪比炸彈。

　　我應該是不會有事啦，畢竟襤褸對武神的軀體是很講究的，不至於這樣就壞掉，可是我們要攻下的城就不能保證了

　　我們是要佔領城池，不是要滅城啊！

　　幸好我怕冷，出來的時候抓了一件斗篷。

　　顧不得高空的冽寒，我努力一邊往下掉一邊用斗篷和繩子做出粗陋的降落傘。

　　人偶的身體非常的敏銳，夏天，別人只是流了點汗，我感受到卻是被火焰灼燒般的高溫，而且還無從緩解，不會流汗就無法散去熱氣，我不是人類，沒有用來散熱的身體構造。

　　讓人慶幸的是，我還能飲食，雖然食物什麼的吃下去就會分解成我靈魂的一部分，但食用時的香氣、口感、味道，甚至是溫度都能清楚的感覺到。

　　所以今年的炎炎夏日，不想外出的我靠著冷飲、冰淇淋和刨冰度日，芙不喜歡甜食，整天都泡在冷水裡不肯起來。飛翼和鳴跑到了很高很高的山上，說是要去訓練，我覺得是去避暑了。凌倒好，當時在北方作戰，溫度正好，不冷不熱，舒適宜人。

　　城牆邊的角樓看起來越來越大，寒風像銳利的銀針似的刮過身體，只能忍耐，忍耐，再忍耐，我不斷給自己催眠，這一點也不冷

　　拉著降落傘無聲無息的降落在城樓上，顧不得上面還綁著繩子，我用最快的速度將斗篷裹回身上。放倒守兵，垂下麻繩將打著瞌睡的凌拉上城樓。

　　看到他瞇著眼睛，頭點啊點的樣子，剛才不知跑哪去的睡意全回來了，讓他等到想睡覺，我的動作似乎是慢了點。

　　撐著惺忪的睡眼，恍恍惚惚的轉動城門的齒輪，點起信號彈。看到沐浴在旭日金光下的我軍衝入城池的那霎那，我真的是到極限了。

　　管他城牆上髒不髒什麼的都無所謂了。我只想睡覺。

　　「小羽啊。小羽。醒醒，你不想吃飯嗎？」

　　奇怪，他們的城樓看起來應該是石頭建的啊！哪來這麼軟的石頭？

　　「她不吃就算啦！反正愛吃烤雞的傢伙多的是，多出來的那一份總會有人解決的。」

　　烤烤烤烤雞！？

　　「喔。我只是想確定她沒有要吃，畢竟我都特地拿了她的份了。」

　　什麼！？

　　「午安。我還以為你不吃午飯了呢。你會餓嗎？」凌托著兩盤烤雞肉站在我的睡鋪旁邊，看起來有那麼點失望。

　　「會。」我是不可能放任烤雞進你的肚子的。

　　「你該習慣熬夜，以後在夜間活動的機會可多了，當然最好是能不用睡覺」飛翼也在，手上拿著厚厚一疊文件。

　　「我們毫無懸念的贏了喔。」

　　突然興奮起來的凌被飛翼狠狠瞪了一眼。

　　「沒有任何技巧的戰役，不過是武勇罷了。那守城的將領居然不在城內！留在城池裡防守的還不到五百人，還都是些老弱殘兵！那指揮官也太沒膽了吧！」飛翼悻悻的抱怨。

　　辛苦了大半夜，換來的成果在他的眼中竟沒有任何的價值嗎！？

该作者现在暂无推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