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你的十年天真无邪

　　许你的十年天真无邪

　　文/monulo

　　下午三点，太阳渐渐收敛了光芒，拭去了少许暑热。橘光贴在斑驳的墙面上，大树的叶
　　影在石子路上婆娑地摇曳。几只麻雀在树上栖息，然后扑棱棱飞走，消失不见。
　　王盟坐在那张老藤椅上——更确切地说是躺——他刚刚醒来。外面的光线暗了许多，王
　　盟伸了个懒腰，起身翻了翻日历，惺忪的眼睛茫然地呆了一下，撕去几页日历，揉成团，然后扔进垃圾桶里。他拖着沉重的身体走到桌前拿起水杯喝水，却又发现杯子里空空如也，杯底蒙
　　上一层朦朦胧胧的污垢，几只虫子干瘪的身子聚集在凹陷下去的地方，他感到莫名的心酸。
　　杯子与桌子碰撞的声音倒是使死气沉沉的店面有了几丝活力，王盟头脑昏昏沉沉地拉开抽屉，在乱纸堆里摸索出一包压扁的烟盒，抠索到最后一根已经变形的烟就掏出口袋里的打火机点上。
　　王盟深吸一口，闭上嘴巴呼出，白色的烟从两个鼻孔中冒出，他又吸了几口，从嘴巴里喷出的烟伴随着他用大拇指把烟掐灭。王盟默不做声地拿起桌上的钥匙，他觉得这几个月比以往更加虚无缥缈，自己只是以人的形态耗费着时间，他不知道自己该做最后些什么，当他一次轻车熟路轻车熟路地打赢扫雷高级级别时，他觉得自己彻底的孤独了，自己就像一片泡腾片，丢入水中，白色逐步笼罩着水域，到最后却又变成了一杯清水。
　　他跨出屋子，转过身准备把门锁上去吃点东西。
　　“吴老板在吗？”他听见身后有人用生硬的汉语问他。王盟撇过头看见一个粗犷的汉子冲着他笑。“不在不在，出去了。”王盟不耐烦地回答道，“我们要关店了，有什么事明天再说吧。”
　　那汉子只管自顾自地说下去：“我手头有件东西想出手，你看……”
　　“都关店了，实在有什么事明天说吧，我要去吃饭了。”王盟懒得理那汉子,拍拍屁股准备走人。
　　“诶，这位小哥别走啊，真的有事。”那汉子尴尬地笑道，“要不，我们去外面那家饭店边吃边谈？我做庄。”汉子指了指身后。
　　“这……”王盟犹豫了一下，他心想一个外乡人或许会有什么值钱的东西也说不定，到时候错过了宝贝老板回来可能又要挨骂“。好吧。”最后他还是妥协了。
　　两人在饭店坐定，那汉子殷勤地给王盟点上一支黄鹤楼，王盟吸了一口，默念了一声靠，不动声色地问那汉子：“老板贵姓？”
　　那汉子有些受惊若宠，摆摆手：“免贵，叫我章鱼就行。”
　　王盟心想靠，难道叫他章鱼哥？我还海绵宝宝呢。“不知章鱼哥，哦不对……章老板，想出手什么东西啊？”
　　“诶。”章鱼面露难色，“其实这件东西我最好要当面见见你老板才能拿出来。你老板去哪了啊？”
　　“这我就不清楚了，反正他的行踪我捉摸不透。”王盟吸了口烟，示意章鱼点菜。
　　章鱼似乎没有心思去看菜单，随手翻翻挑了几个最贵的菜，把菜单还给服务员后又急急地问道：“那你知道吴老板什么时候回来吗？”
　　“这我也不知道，”王盟皱了皱眉头，“少则一个月，多则大半年，这次他出去快三个月了……我说章老板，您有什么东西想出手给我看就行啊，我跟了我老板这么多年，好歹也学了点，一般的文物我也能说出个大概，我说您这么死心眼干什么？”
　　“那……好吧。我们先吃饭，吃完饭再谈。”章鱼犹豫再三还是答应了下来。
　　一大桌饭菜几乎都被王盟吃掉了，章鱼看着王盟一个人在半小时中之内解决了八盘菜，三碗饭，惊得眼珠子都快掉下来了。王盟抹了抹泛着油光的嘴，道：“说吧，什么宝贝想出手。”
　　章鱼不说话，等着服务员撤走东西，又叫了两杯茶，这才道：“其实我有一块战国帛书想出手，不知你们收不收。”
　　王盟心里咯噔一下，摇摇头道：“对不住了章老板，我们小店什么都收，就单单这个战国帛书不收。”
　　见章鱼疑惑的神情，王盟道：“老板下的令，战国帛书坚决不收。”他摇摇头，面露遗憾之色。
　　章鱼道：“能不能通融一下呢？这战国帛书把它弄到手可花了我不少功夫……规矩也是人定的嘛，也可以改……”
　　“不行，你以为这是什么？说了不收就是不收。”王盟斩钉截铁的说道 。“就这样吧章老板，这笔生意我们店真的不做。”王盟摆摆手，丢下章鱼独自回到了店里。
　　王盟回到店里的时候天色已晚，四周是黯淡的蓝色，店里只开了一盏桌上的台灯，昏暗的灯光在沉睡的屋子里亮起，远远望去像是一颗孤独的启明星。王盟走过去瞥了一眼电脑桌面，一顿饭约莫吃了一个小时，真实而又虚幻。他凝视这一屋子的东西，突然想到自己就像是守陵人，日日夜夜呆在这片狭隘的空间，不想向前走也不想退回去，直到最后深陷人间。
　　他在椅子上呆呆地坐了很久。
　　王盟是被敲门声吵醒的，当时他做了一个梦，梦见自己的老板冲自己笑，嘴巴里喃喃地说着一句话，他凑上去想听清楚，梦却突然醒了。王盟烦躁地抓了抓头，抓起桌上的钥匙冲到门前开门。刺眼的阳光让他有些适应不过来，他眯起眼睛，然后看见章鱼站在门前冲他傻笑。
　　“兄弟，这战国帛书真是好东西啊，我说，您就收了吧，啊？”
　　王盟厌恶地看了章鱼一眼，道：“规矩就是规矩，您要是再这样下去我就不客气了。”
　　“诶，有话好好说嘛。让我进去跟你细细谈，你看行不？”章鱼赔笑道。
　　“嘿，我说……”王盟已经忍无可忍了，他决定再这样下去直接找警察了。
　　“王盟，让他进去。”王盟听见了一个疲惫又熟悉的声音，他朝声源看过去。
　　“老板，你回来了？”
　　枝头栖息的鸟扑棱棱飞走了。
　　吴邪轻轻点了点头。他身上背了一个大包，一身尘土。
　　“嘿，吴老板，你终于回来了？”不等吴邪发话，章鱼殷勤地走到他跟前，说，“吴老板，我这边有几张战国帛书，是金老介绍我来的，您看……”
　　“我知道。”吴邪淡淡地看了章鱼一眼，“有事进店说。王盟，泡茶。”吴邪对王盟吩咐道。
　　王盟眼神复杂地看了一眼章鱼，章鱼冲他嘿嘿笑了笑。
　　待两人坐定，王盟端上茶，吴邪问：“怎么称呼？”
　　“叫我章鱼就好了。”章鱼憨憨地笑了笑，“吴老板，等你我等得好辛苦啊。”
　　“你认识我？”
　　“算是吧，几年前火车上见过您一面，啧啧，您的大名我早就听说过了，当时还是我一伙计指给我看的，您背了这么大一个大包。”章鱼比划了一下背包的大小，“后来不知怎么回事，条子就来了……哎哟，当时您的动作可真机灵，单枪匹马就从火车上跳了下去，吓死我了。”
　　吴邪听着这一口半生不熟的普通话，皱了皱眉头。“找我有什么事？”吴邪喝了一口茶，盯着放回的茶杯，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章鱼笑了笑，道：“吴老板，不知您收不收战国帛书，我这有一张，您看……”
　　王盟站在一边，心里直嘀咕，都说了不收，这家伙真是给脸不要脸。
　　“本店不收战国帛书，这是规矩。”吴邪抬起头看着章鱼，打断了他的话，“王盟应该跟你说过吧，抱歉章鱼哥，这笔生意我们做不了。”
　　靠，还真叫他章鱼哥……看吧，都说了不收，还死皮赖脸地贴上来。王盟在边上看着这出情景，幸灾乐祸。
　　章鱼尴尬极了，手里捧着茶杯不知道该放哪里。
　　阳光照进里屋，桌上的那台灯不只开了多久，灯光在屋子里有些突兀，王盟上前关上灯。吴邪突然想起十几年前，那个时候是金大牙找上门来，一份战国帛书，它的背后是无数的纠葛，而自己浑然不知，他记得自己对王盟说是叫他送客。现在又是那个似曾相识的场景，昨日又现，令人恐惧。
　　“那就说说另外一个生意吧。”吴邪突然对章鱼说道。
　　王盟和章鱼都愣住了。
　　“我是说，”吴邪解释道，“我并不是因为要收你的战国帛书才让你进店的。你来，不是还有别的目的吗？”吴邪点上一支烟，深沉地看了章鱼一眼。
　　章鱼收起了笑脸，道：“你在长白山究竟找到什么没有？”
　　“什么？”吴邪苦笑一声，“什么都没有，之前的道路都消失不见，更别提什么青铜大门了……我只是履行了一个十年之约，对于结果，我从未抱有期盼，也没有绝望。”
　　“这不像你说的话，”章鱼神色复杂地盯着吴邪，“你不是吴邪。”
　　“我早就不是当年那个吴邪了。”吴邪淡淡地说到，“你们族长临走前交给我的东西，我现在还给你。”吴邪从包里掏出鬼玺递给章鱼，“这是最后一笔生意了。”
　　章鱼道：“不用还了，我只是来看看。张家最后的张起灵已经没有了，一切都已经消失了。”
　　他站起身来，告辞。吴邪坐在椅子上定定的看着他走远，然后变成一个黑点，隐匿在绿叶间。
　　他很久都没有说话。
　　外面啁啾的麻雀声，扑棱棱的声音，全都戛然而止。
　　“王盟，”吴邪转过头看着王盟，“以后别给他泡这么贵的茶了，一口都没喝，糟蹋钱。”
　　他走向里屋，突然又自言自语道：“其实都是影帝，对吧？”
　　他的嘴角扬起一个好看的弧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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