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浅

　　与设想中的孩子王背道而驰的，儿时的颜川是默默走在嬉闹人群后不折不扣的跟屁虫，穿戴的整整齐齐，脸上挂着温温的孩子气。孩子们玩得太乱太疯，生性内敛的颜川却束手束脚怎么也放不开。于是，他会坐在贯穿Y市，流经家门口的小河旁的石桥墩上，偷偷感叹自己没有与生俱来的王者风范。邻居家的小哥哥是孩子群里的头头，从早上疯玩到黄昏。起床时，颜川在门口看到他清清爽爽出门，等到傍晚，拿到爸爸下班时捎回一捧酥软的云片糕，邻居哥哥才回家，脸上挂着鼻涕。清早还白净的脸上挂着煤渣黄土，开襟的衣裳上的扣子直直敞开。颜川从小爱干净，可毕竟是男孩子，总还是把玩得尽兴放在第一位。
　　等到颜川上了小学，在隔壁住了十年的邻居搬去了邻省，一群孩子突然没有了头领，夜间的群体活动也突然因为失去方向而变得索然无味。虽然颜川跟他们玩不到一起，在远处偷偷看着他们嬉闹也有别样的快乐和热闹。听说这个消息时，便也惆怅了一会儿。心里别扭的认为邻居哥哥之所以搬走是因为接下来要搬进隔壁的人家，便暗自赌气，以后不跟新邻居有任何往来。可惜这个脆弱的想法在新邻居到来的第一天便不攻自破了。

　　颜川一早拿着小板凳坐在家门口，怒气冲冲瞪着眼睛等待新邻居的入住。那时正值仲夏，天气烧人。颜川一直等到中午才依稀见到搬家卡车的影子从远处逼近，背上的衣服早就被汗湿，牢牢的粘在皮肤上。有人开始进出于隔壁的宅子，来来回回运着东西，颜川便坐着细细打量新邻居。
　　新邻居叔叔很高，手举在头上估计能摸到院子里枣树上最高的树枝。阿姨面容和善，一见到颜川便上来打招呼，笑的时候眼睛眯起来像月亮。他用手撑着头，一一数着。等了好一会，妈妈口中的新邻居哥哥才从车上磨蹭着下来。俨然是一副刚从睡梦中醒来的神情，半垂着眼睛，额前的碎发顺从的附在额头上。显然已经到了少年的年纪，肩线略微透出刚硬的气息。骨骼修长，身材显得有些单薄。颜川在少年抬头的瞬间屏住了呼吸。视线毫无准备的遇上黝黑的眼眸，大脑顿时一片空白，一双让人移不开双眼的眼睛。
　　强大的气场。刚刚心里想着要决裂的颜川被震淂服服帖帖，立即缴械投降。
　　少年的名字叫顾倾时。邻居阿姨介绍倾时的时候，颜川偷偷瞄着他线条锋利的侧脸心里满是好奇的心思。只是处于叛逆期的顾倾时不屑于跟颜川这样的小鬼头自我介绍，双眼没有对焦的望着窗外放空，可颜川却打心眼里对顾倾时有一种直觉性的好奇和好感。最冲动，却也时最有满足感的情愫。
　　颜川虽然喜欢顾倾时，却不明着表现出来，只是有时偷偷望几眼。他的房间在顾倾时正对面，隔着一个院子的距离。他会偷偷看少年在房间里静静读书，抱着吉他唱歌。虽然听不清晰，但颜川的梦里充斥着朦胧的旋律，说不出来的美妙。
　　少年时期的感情大多源于好感和冲动。这样想来，顾倾时是颜川的初恋。
　　当时年纪还很小，所以并没有想到喜欢上了男生有什么不妥，凭着性子单纯想靠近他，想趁机触碰他。但是颜川生性内敛，又不善跟人打交道，住了一年多也没有跟邻居家打上多少交道。想了满腹的搭讪之辞，到了他面前永远满脸憋的通红，绞着手指一句话也说不出口。有时想借着问复杂数学题的机会去问问顾倾时，动身之前总要左思右想怎么样向他解释自己的问题，但思考太多，在想好说辞之前连那样复杂的问题都想的通透了。情书也是写过的，想着不能落入俗套，但洋洋洒洒却又写出了满腹的溢美之词。不管怎么样，一句“我喜欢你”始终是没有说出口。

　　时间总是太爱开玩笑。两年后，顾倾时一家在老房子租期刚满的时候就绝尘而去。所以颜川对顾倾时的了解还止步于大致的兴趣爱好，平常挂在脸上淡淡的冷静和偶尔上扬的嘴角。如此这般，匆忙的初恋划上了句号。其实至今，当年少年的容貌还经常出没于梦境，心动依旧。这么久远的事情在大约十二年之后被倏得重拾，清晰一如往年。
　　那个用声音把自己从难缠的碎碎话语中拯救出来的人身上依然藏着当年的影子。虽然有不少变化，但身上利落让人不可置否的气质让颜川毫不犹豫的认出了顾倾时。颜川抬头看着他，惊讶的微微张开嘴巴。当年的少年如今已然挺拔俊朗，褪去稚气后出处透露出硬汉的气场和魅力。比颜川还高出了半个头，肩膀宽阔，眼中满是锐气。
　　注意到颜川的目光，顾倾时转过头看着面前清秀的男人脸微微胀红着看着自己，轻挑起眉毛，好奇地等待他下一步反应。只见他唯唯诺诺地说了声谢谢，扯着手上的单子自己闹着变扭，不觉嘴角上扬，轻笑了一声。颜川看到他眼里明晃晃的笑意，心脏不自觉的加快速度。顾倾时转身走回座位，抓起衣被上的外套和公文包。“既然事情已经搞定了，那我就先走了。”对陈清打了声招呼，便走出了大门。颜川松了一口气，对陈清再说了声抱歉，也离开了鑫泰，打算径直回家睡觉，写字楼里大功率的白炽灯亮得人头疼。揉着眼睛走出电梯，困意袭来。大楼正门地铁闸门正被保安缓缓降下，正门要是关了就要花上个5分钟脚程走到侧门去。“等等。”他加快脚步，保安抬头看了他一眼，立马停下了铁闸。弯腰走出门口，回头对保安感谢地笑了笑，转过头打算往回走，被汽车的鸣笛停了下来。
　　顾倾时降下车窗，换上一副轻松的神情。领带已经被扯掉，领口的口子也被解开了两颗，隐约露出锁骨，让人感觉到几分清冷的性感。颜川愣在原地犹豫着，不知道他叫的是不是自己。对方便挂上笑容，“上车。我送你一程。”在安静的夜晚里，带着喑哑的声线不住撩人。颜川想要推托，可看到对方眼中温柔的光和周身让人心安的气场，手脚不听使唤就拉开车门坐了进去。顾倾时从后视镜里看了看一声不吭缩进汽车后座的颜川，又是忍不住嘴角上扬，被挑起自己心里轻松的弦。
　　“你住哪儿？”连语气里都带着笑意。
　　后座的颜川正为自己刚才头脑发热进了顾倾时的车而懊悔不已，在慌乱的整理逻辑关系。怎么就进来了呢？那么多年了我看到他还心跳加速算是什么意思啊？心里叫嚣着的一系列问题，表面还强装镇定。听到顾倾时的声音才回过神，
　　“其实不用麻烦的，这么晚了你应该累了。把我丢到地铁站就好了。嗯，没错。”说着还自己抿起嘴点了点头。看着颜川的小动作，顾倾时的心里泛起了蠢蠢欲动的愉悦。
　　“没事，我不急。说吧，在哪里？”不紧不慢的口吻让人无法再拒绝。
　　“XX小区。”老老实实的报上名字，看着后视镜里那人英气逼人的眼睛，缩了缩脑袋继续跟自己的逻辑关系闹变扭。
　　这么久了，难道还有感觉？

　　车窗外的景物飞速的后退，昏黄的灯光淌在顾倾时的双眼中。脸庞发线被一遍遍描过，时被梦境拿捏的熟稔的剪影。颜川忍不住抬头注视，在下一秒，撞进那人的眼眸。
　　悸动如同初见。

该作者现在暂无推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