梧桐落

　　第六章
　　【希望一切只是她在杞人忧天，他的心里，仍然只有她一个人。】

　　不知不觉就走到了湖边，迎面拂来的轻风让凌傲然不觉冷定了些。他走到草地上坐了下来。
　　他怎么会忘？
　　白雪皑皑，一望无际的雪山让人不觉浑身无力。打着轩辕旗帜的大军浩浩荡荡地行进着，一路沉默。在这样的冰天雪地中，还有谁会愿意因为说话而浪费体力。
　　凌傲然勒了马，抬手示意大军停下，别过头对身旁的副将说道：“扎营休息吧。”
　　大队人马停下了步子，大家都纷纷开始安置营房。凌傲然跨下马背，不自觉地叹了口气。
　　“怎么了元帅大人？您都这么没干劲，就不怕连带着士气低落了？”忽然有人拍了拍他的肩，轻轻凑到了他的耳边说道。
　　着实一惊，大军里怎么会有女人！他猛然转过身，望着眼前这个身着战服的女子，“晨儿！”
　　沐晨赶紧将手指竖到嘴边，示意他噤声，再环顾了四周，确定周边无人后，才向他道：“你别嚷啊，万一让别人知道了可怎么办？”
　　“可你怎么会在这里？我临走之前不是千叮咛万嘱咐，让你不许跟来么？”凌傲然不禁担忧了起来，行军艰苦，这么久的行程，她一个姑娘家混在男人堆中，可是怎么熬过来的啊！“你就算是跟来了，怎么也不早告诉我呢……”
　　沐晨见他不再怪罪自己了，便绽开了一个大大的甜笑，“与其要我自己担惊受怕个把月，倒不如我陪着你一同赴险，这样我心里有底。我一路上一直不敢告诉你，就怕你会打发我走。现在好了，都到了北城雪山了，你总不至于忍心将我一个姑娘家丢在这冰天雪地里吧？”
　　她是这样担心自己的安危呢！凌傲然不禁失笑，轻轻环住她，“这辈子，我都不会弃你。”

　　他怎么会忘？
　　已经全然没有退路了，沐晨抬头看了看他，神色中没有丝毫的恐慌。
　　敌人的包围圈正在慢慢地缩紧，凌傲然神色凝重，紧紧地握住了沐晨的手。他不动声色地附到她的耳际，“晨儿，一会儿我先引开他们，你看准时机，先走！”
　　她怎么会留他一人于险地？沐晨猛然抬起头，惊异地迎击着他坚定的目光。
　　他知道她不会答应，但现在只能先把她支走，她的安全比什么都重要。轻声叹了口气，道：“回去找人来。”
　　沐晨同样明白自己此刻说什么都没有用，只能默默点了点头。
　　他神色一凛，迅速抽出了腰间的佩剑向敌人迎战。
　　眼看着眼前的混战，自己却无能为力，沐晨瞬间觉得无助极了。对方有几十个人，而他只能独自应战。为什么自己只能让他保护，为什么自己只能成为他的负担？看着此刻奋战的他，她真的很想为他做些什么啊！
　　面前的数柄长剑合力冲自己劈来，凌傲然只能赶紧推剑格住抵挡。此刻，背后的利刃毫不留情袭来，他根本没有还击之力！
　　片刻，只清晰得听见长剑刺入血肉的声音，点点殷红滴入纯白的雪地，格外鲜明，鲜明得刺眼！
　　凌傲然奋力推开阻碍，回身一剑贯穿了那人的胸腔。见首领丧命，众人惶惶地相视着，终于还是逃命要紧。
　　他猛然蹲下身，接住了已全然无力支撑自己站立的女子。她替他挡住那可能致命的一剑，为不让他再有机会伤他，她竟用十指紧紧握住了剑锋！“晨儿！”望着她胸口滴出的鲜血，滴滴在雪地上击打出一个个小坑。他是多么后悔，他当初就该多留心，怎么真能任她随自己犯险！他将她拦腰抱起，“晨儿别怕，我们这就回去，你不会有事的！”
　　“是啊，傲然你别担心，我不会有事的。其实，也不是很疼……”她轻轻地扯住他的衣角，勉励控制住嘴唇的颤抖，说道。
　　这个时候，倒是她来安慰自己了？凌傲然心间一痛，加大了步子。
　　风雪蓦然大了起来，这段回到营地的路途，仿佛变得遥不可及。凌傲然紧紧抱着沐晨，一步一步艰难地行走在厚厚的雪地之中。他绝不可以让她有事，更何况是让她因自己有事！
　　“傲然……”她用轻乎其微的声音唤道，“停……停下……”
　　凌傲然望着她，停下了步子，缓缓顿了下来，让她躺在自己怀中，“晨儿，你是难受么？马上就到了，你再稍稍坚持一下好么？求你，睁开眼啊！晨儿别睡……”
　　沐晨摇了摇头，脸颊惨白，“别……别走了，我想和你……说说话……”
　　她胸口的鲜血源源不断地涌出，沾满了他的衣襟及双手。这是在这冰天雪地之中，他能感受到的唯一温度……“你什么都别说了，马上就到了。回去之后，我天天陪你说话，好么？”
　　“不！现在……我们好好说说话。”沐晨咬着唇，缓缓绽开了微笑。
　　凌傲然望着她惨白的笑颜，情不自禁紧紧抱住了她，他不想让她走！她是在自己彷徨无助时，唯一不离不弃，始终陪伴左右的人。她为他可以放弃一切，她为他放弃了使命，为他放弃了自由，她为他如此舍弃了一切，却总对他若无其事地微笑，笑得一点瑕疵都没有。为了他，一切她都独自承担了，在她最难过的时候，她竟然还在安慰他！现在，她为他连性命都不要了！“好，我们好好说说话。”
　　沐晨笑弯了眼，“如果我不在你身边……”
　　“你以为想走有那么简单？既然你闯进了我的生活，就别妄想轻易离开！”凌傲然低下了头，放缓语调说道，“还有，别总是笑好么？难受的时候，就哭出来吧。你这样，更让我心疼……”
　　沐晨不禁笑出了声，“可现在，我是真的好高兴……你说，人死了以后被埋在这厚厚的积雪之下，会不会很冷呢？答应我，我死之后，记得把我火化了，带在身边。别把我一人丢在这里，好么？”
　　凌傲然强忍着泪，轻轻拍了拍她的脑门，“你在胡思乱想什么呢！我说过，这辈子我都不会弃你……”
　　她摇了摇头，“对不起，这回……可能是我要弃你了……”
　　“胡说！谁答应了？你还要跟我一起回轩辕，我还要娶你做王妃呢！你怎么敢弃我？”他将她抱得很紧，但总觉得自己抓不住她，他深切地感受到，在生死面前，任何人都是这样的渺小……他第一次那么无力，那么害怕……“晨儿别走……”
　　沐晨浅笑着，靠在了他的胸膛，伸出手来按在了他的心口。此时，这里是有她的吧？
　　凌傲然握住了她的手，纤细的指节因紧握剑锋，鲜红的伤口深可见骨……“晨儿，我求你一定要坚持住。回去，我们立刻成亲，好吗？”
　　她浅笑不语，靠在他的胸膛，默默数着他心跳的拍子，闭上了双眼。第一次，她离他的心门这么近……

　　过往的回忆令他惊出一身冷汗，那样可怕的感觉还紧紧萦绕在脑海。此刻的他觉得心里乱极了，他不能弃晨儿，但他同样也放不下亦儿……原来自己竟是这样一个不一的男人！
　　他不能让亦儿蒙在鼓里，等到他做出抉择，等待他的安排，这对她根本不公！他需要跟她说清楚，是他负了晨儿，他不能再负亦儿！
　　这样想着，他站起了身要去找她，可去蓦然发现，自己竟连要去哪里找她都不知道……
　　“然？”
　　“亦儿？”是亦儿！
　　寂澜笑着，向他跑了过来，一把扑进他的怀中，紧紧搂住了他。他愣住了，刚才的她，笑得那样纯净无邪，那么美，洗去了眼底一切的阴郁……到底是有什么事，能让她这样开怀？恍惚之间，他想说，自己愿意用此一生，换她这样的笑颜……
　　噢，不可以，他忘了自己的一生，早已许给那掩埋了心底无限疼痛的如花笑靥了……
　　情不自禁地拥住了她，轻声问道：“怎么了亦儿？是有什么高兴的事要告诉我么？”
　　她很想说，从此以后，她就是自由的，不再受任何人的支配。她可以全心全意地跟他在一起，现在的她，已经拥有了成为“他的”的资本……不，还是算了，以后的路途也许比之前更凶险，她不想让他担忧，反正，她早已习惯了独自承担。承受了他的温柔，她也该为之付出代价。“没有，没什么。”
　　“啊，是吗……”他双臂紧了紧，垂下眼帘，似是鼓起了巨大的勇气，“可是亦儿，我有一个好消息，想要告诉你……”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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