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傲]华山往事

　　令狐冲觉得最近的生活非常糟糕。先是小师妹被派下山执行任务去了，听说要大半年才能回来，然后他新认识的朋友——至少他觉得是朋友——顾元，又和他最尊敬的师父打了一架，他后来又上思过崖看了好几次，但是一次也没有看到顾元。
　　“大师兄！快收拾收拾行李，我们明日就动身啦。”陆大有一蹦一跳的往思过崖上来，他的肩上依然趴着一只黄色的猴子。
　　令狐冲转过头去，没理陆大有。他知道，一定是陆大有把食盒的事情告诉岳不群的，如果不是他，岳不群就不会知道这件事；岳不群不知道，就不会跟着他上思过崖；不跟着他上思过崖，就不会发现顾元，更不会跟她打起来；不跟她打起来，顾元就不会下山，自己也不至于过的这样无聊了。
　　“大师兄！我知道我错了，你别这样啊！”陆大有叫道。
　　令狐冲深吸一口气，转过头来。他也知道这件事不能怪陆大有，他也知道陆大有一定是跟自己开玩笑的。令狐冲站起身，重重一掌拍在陆大有肩上——当然是没有猴子的那一边，“好吧大有，原谅你了。”
　　陆大有呲牙咧嘴的笑了，“嘿嘿，大师兄……”

　　令狐冲坐在衡阳的一家酒店里，端起酒杯一饮而尽。他已经好久没喝酒了，这一路和华山派的弟子走过来，他们碍着门规都不许他喝——其实华山派的门规没有严到不许喝酒的地步，只是不许喝高了，可令狐冲显然属于没节制的那种，一喝就会喝高，在师弟中也完全没了信用，大家都不许他喝酒。
　　令狐冲给自己续了一杯，一仰脖又喝光了，满足地叹了一口气，然后突然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
　　“令狐大侠？”
　　令狐冲的酒一下子醒了大半，他猛地站起身来，向后看去。一个年轻姑娘穿着一身青色衣裙斜斜的倚在墙上。
　　“顾……顾姑娘？你怎么在这？”
　　“正好走到这了。”安然问道，走到令狐冲对面走下来。
　　“你是要去衡山吗？”
　　“是啊，”令狐冲点头，“你如何得知？”
　　“听说衡山派刘三爷金盆洗手大会，我想着你们五岳剑派同气连枝，大抵都会去捧个场吧。”
　　“不错。”
　　其实安然之所以回来衡阳，全是因为她自己想去刘正风的金盆洗手大会，而她之所以想去金盆洗手大会，就是因为她觉着风清扬下山是去打探如今武林的消息，那这样一件大事，他一定不会错过。所以总的来说，她是来找风清扬了。而且，这次金盆洗手大会热闹得很，她的确想来凑凑热闹。
　　“既然顾姑娘也去衡山，咱们便一路走吧？”
　　“嗯。”安然也是这样想的。虽然相处时间只有一个星期多一天，但是她能感觉得到，令狐冲这个人确实很真诚，是个好人。
　　安然给自己倒了一杯酒，浅浅喝了一口，令狐冲看着很不满。
　　“哎，我跟你说，喝酒啊，就是要一下子干了，这才叫喝酒！”说着，他端起酒杯，又咕嘟咕嘟喝下了一整杯。
　　安然轻轻笑了，“你喝得太男人啦，我可学不来。”其实，这酒的味道，她还真是不习惯。算起来，她已经有很多年滴酒不沾了，自从那个晚上，就再也没喝过酒。
　　才喝了两杯，安然已有些微醺了。“令狐冲，你有没有……特别爱的人？”
　　令狐冲的脸有些红，特别爱的人，他当然是有的。她想起了华山瀑布中的那个身影，那个娇小的，舞着剑的身影，那个和他靠在一起看日出日落的身影。令狐冲右手握着酒杯，左手缓缓抚上长剑青色的剑穗——那是小师妹亲手做的。“自然是有的。”
　　“她还好么？”
　　令狐冲的脸上露出微笑，再过不久，他就能见到她了。“很好。”令狐冲太沉浸于有关岳灵珊的回忆了，以至于他没有注意到安然的奇怪。
　　“那若是有一日她不好了，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你要去□□么？还是只坐在她的坟前，守着。
　　“不会的。”令狐冲抬起头来，自信的笑了，“有我，她怎么会不好？”
　　安然没有听到想要的答案，她趴在桌子上，睡了。

　　“醒啦？你酒量好浅。”
　　安然皱皱眉头——头好疼，“我只是好久没喝了不习惯而已。”她还记得那个晚上自己喝了多少酒。
　　令狐冲端起旁边桌上的一碗醒酒汤，左手扶起安然，道：“来吧，我喂你。”
　　安然有些不好意思起来，令狐冲扬了扬手中的碗，“朋友之间，在乎这些干什么？”
　　安然最终还是自己靠在了枕头上，结果令狐冲手中的碗自己喂自己。“多谢，只是……我不惯这样。”这个朋友很体贴，只是她还是不习惯让别人照顾自己——别人，是指除了风清扬的人。
　　“我喝醉的时候有没有说什么奇怪的话？”安然睁大眼睛看着令狐冲，她可不敢保证自己醉酒以后说了什么，虽然以前的酒品一向不错吧，但是毕竟很久没喝了。
　　“还不算很奇怪吧。”令狐冲突然笑了，笑得一脸狡诈，语速很快的说道：“你有没有特别爱的人？”
　　“什么？”安然听清了，可她不清楚令狐冲突然问自己这个干嘛。
　　令狐冲右手握成拳，端在嘴前装腔作势的咳嗽了几声，“你喝醉了以后就问的我这个。”
　　“呃……”安然立刻明白了自己当时是什么意图，干笑了几声，道，“好奇怪的问题。”
　　“的确。”令狐冲只说了两个字就不再说话了，但这两个字已经很鲜明地表达了他的观点。“我刚才问你话呢。”
　　“嗯？”
　　“你问我有没有特别爱的人，我都告诉你是谁了，你现在不也的告诉我么？”
　　“好啊，告诉你，等你喝醉了就告诉你。”
　　“不成，现在。”令狐冲耍赖一般的道。
　　“好吧，我有两个特别爱的人，一个死了。”
　　令狐冲的表情随着黯然的语气黯淡下来，“对不起。我不知道……”
　　安然打断了他的话，“没什么，反正你也不知道。而且……已经很久了。”
　　“很久？你不报仇么？”
　　安然低下头，几缕碎发掉下来，遮住了她的眼睛，“我原本很恨，真是很恨，我想，我一定要亲手杀了那个人。可是后来，日子一天天的过去了，我发现，我的爱根本就不想我想象的那样深，所以我对那个人的恨也慢慢的减轻了。到了现在，我也不知道还要不要报仇。”
　　安然瞪大了眼睛，是的，她渐渐地发现，安平给她编织了一个温暖的童年，然而她值得为这样一个童年陷入仇恨吗？
　　令狐冲耸耸肩膀，重重吐出一口气，“这么复杂的问题我听不明白，这么细腻的心死我也没有。我只知道，人活着，”他突然探下身子来，把脸贴近安然，用手拍了拍自己的胸膛，“对得起自己的心就够了。”
　　好吧，对得起自己。“谢谢。”
　　令狐冲大笑，“客气，朋友！”
　　安然觉得自己赚到了，她从长空栈道上，拽上来了这样一个好朋友。

　　安然突然一把拽住令狐冲，“有人。”停了几秒，又道，“山洞里。两个人，一男一女。”
　　令狐冲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你怎么连男女都能听出来？”
　　安然志得意满的一笑，“只要不是武功特别高，男女的呼吸还是有些差别的。”
　　“那我们现在怎么办？”
　　还没等安然回话，就听见山洞里传来凄厉的一声喊，“救命！救命！”
　　仪琳。安然心里吐出两个字。
　　她也忘了以前笑傲里是怎么描写这个小尼姑的了，总之就是楚楚动人的样子，还老是哭哭啼啼的。于是，对仪琳一直没什么好印象，救不救她也两可。
　　“令狐大侠要去救人吗？”
　　令狐冲诧异道：“你不去？”
　　安然摇摇头，“我才不多管闲事呢。我告诉你，待会我不帮你，里面那个男人武功比你强多了，你自己想好办法再去啊。”那个男人是谁她也知道，采花贼田伯光，最后好像悲惨的做了和尚。
　　她和令狐冲一起伏在山洞外的长草中静下呼吸听了一阵子，无非就是田伯光在调戏仪琳，倒是没什么实质性进展，只是不知他是心存善念还是只是想多玩一阵子。
　　忽地，她听见身旁的令狐冲朗声笑了三声，倒是吓了她一跳。令狐冲停了一停，又哈哈哈笑了三声。
　　田伯光厉声问道：“是谁？”
　　令狐冲不搭理他，反倒又笑了三声。
　　田伯光骂道：“识相的便给我滚得远远的。田大爷发作起来，你可没命啦！”令狐冲不理他，哈哈哈又笑了三声。安然也扑哧一声轻笑了出来，“你除了哈哈哈，还会干什么呀？”
　　田伯光却不再理会，只伸手扯依林衣裳。令狐冲也不答安然的话，哈哈哈哈大笑个不停。
　　田伯光破口大骂，点了仪琳穴道，跑出山洞来。仪琳叫道：“小心，他出去啦！”废话！他若是连这个都发现不了还来救你做什么？安然翻了个白眼，在心里暗暗答道。令狐冲则跑到远处，答道：“多谢你，不过他追不上我。他轻身功夫不行。”田伯光又骂了一句，叫道：“狗贼，你我来比比轻身功夫！”向着声音发出的地方疾驰而去。令狐冲早有准备，虽然他轻身功夫不如田伯光，但仗着早启动一步的优势，在田伯光跑到之前就进了山洞。
　　令狐冲溜进山洞，奔到仪琳身边，低声道：“别怕，我来救你。他点了你哪里的穴道？”
　　仪琳道：“是右肩和背心，好像是“肩贞”“大椎”！你是哪一位？”令狐冲道：“解了穴道再说！”便专心替仪琳推宫过血。
　　过了一阵子，令狐冲还是没解开仪琳的穴道，却听得安然在外面的咳嗽声，情知是田伯光要回来了。仪琳道：“你快逃，他一回来，可要杀死你了。”令狐冲却答道：“五岳剑派，同气连枝。师妹有难，焉能不救？”又道了声“得罪。”便抱着仪琳出了山洞。
　　“怎么这样慢？”
　　“我解不开她的穴道。她说是“肩贞”和“大椎”，你试试？”
　　安然不想插手令狐冲救人一事，更不想帮看着就不顺眼的仪琳解穴，于是摇头道，“两处穴的点法太多了，待会再说吧。”
　　便在这时，田伯光一经发现仪琳不见了，提了仪琳的短剑跑出山洞，在山洞前的长草中一阵乱砍。安然听见“噗”的一声，转头一看，仪琳被令狐冲护在身下，而他自己的肩头则往下淌着血。过了一阵子，仪琳显示也察觉到了，道：“这位大哥，我衣袋里有天香断续膏，实质上的灵药，请你取出来敷上吧。”令狐冲冲着安然点点头，道：“你来吧。”
　　安然把手伸入仪琳怀中，摸出一包伤药，给令狐冲敷上了。
　　田伯光还在外面找令狐冲。令狐冲道：“咱们进山洞躲着？”仪琳不语，安然点头应了，抱着仪琳率先进了山洞。
　　令狐冲在仪琳身边呆着，安然则找了一处阴影，把呼吸放浅，手里握着剑静静的靠在岩壁上。
　　过不多时，便听得洞外刷刷刷的声响越来越近，田伯光挥剑在草丛中乱砍，走到了山洞门口。只听他走进洞来，坐在地上，一声不响。突然，这万籁俱寂的山洞中，响起了一个低低的呼声。呼声虽低，但周围都寂静，因而显得十分明显。
　　田伯光笑着说：“小绵羊，原来还是躲在山洞里。”说着，便凑过来伸手抓仪琳。只听得嗤的一声，他被令狐冲刺了一剑。田伯光一惊，断剑脱手落地。可惜令狐冲这一剑没刺中他要害，田伯光向后急跃，拔出了腰间佩刀，便向他砍去，当的一声响，刀剑相交，两个人便动起手来。他们谁也瞧不见谁，铮铮铮的拆了几招，两个人便都向后跃开。
　　又过一会，只听田伯光笑道：“啊哈，你是华山派的！华山剑法，非我敌手。你叫甚么名字？”令狐冲答道：“五岳剑派，同气连枝，华山派也好，恒山派也好，都是你这淫贼的对头……”安然在心里大骂令狐冲蠢才——田伯光显然是要引着他说话好知晓他的位置嘛，也就他这样实在的人才会理田伯光。
　　两人交手数合，令狐冲又叫了一声，又受了伤。安然低声骂了一句，站起身来。她确实是不想帮忙，确实是想让令狐冲历练一番，确实是想让剧情继续进行下去，可是眼见着朋友受了伤自己还在旁边冷眼看着这种事情，她真是做不来啊。
　　“还有一个？”
　　安然不理会他，劈手就是一剑，她有意隐藏身份，不用有招式的剑法，只是一招招的独孤九剑。独孤九剑有进无退，去势极猛，和令狐冲有板有眼的华山剑法自然不可同日而语。田伯光看不见安然的脸，只闻得一股暗香悉近，想调侃安然两句，剑招却似海浪般涌来，势不可挡，田伯光不得不放下心思打起十二分精神使起快刀。
　　数十招过后，田伯光便已险象环生，几次差点被安然刺中要害，身上已有了多处浅浅的划痕。田伯光自知不是敌手，他号称“万里独行”，轻功自然不是盖的，只几个起落，就消失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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