衢**笔

　　康熙四十五年丙戌三月初七杭州西湖春雨
　　三月烟雨，青苔红蕊，杭州西子湖畔，人生若只如初见。
　　九福晋脸色煞白地呆立在那里，看九爷捂胸的指缝里慢慢渗出血来。心仿佛被紧紧揪住了，这种说不出来的感觉让人难受。匕首被他生生拔出扔在了一边，踉踉跄跄欲离开，没走几步还是倒下了。细雨淅淅沥沥地飘打着每个人的脸，都是说不出得痛。她本来以为，这个男人心中只有为兄弟谋位的野心，只有那些见不得人的银票和勾当，和一般纨绔子弟一样，妻妾成群、挥霍度日。她又以为，这一生就只能像其他嫁入皇家的女人一样，与丈夫相敬如宾，为他诞下子嗣，安分守己默默支持、忍受他的一切，不然还奢求什么呢？可今日，他看她的眼神却不同往日，是不相信、是伤痛？最后竟然不顾身份，为了她，毫不犹豫地拿刀刺入自己的身体。
　　柳承霄显然也没想到他真会这么做，在他印象里，这种人都是胆小惜命，又怎肯为了女人抛开一切？他正想看看他是怎么狼狈地离自己福晋而去的，然后他就能带着落秋远走天涯，可是事情远远不是他所想象的，眼前的这个人，话虽不多，眼神犀利能窥透对方的心思，行事果断狠厉，方才让他自刎，他只是双眼盯着九福晋不动，接过匕首毫不犹豫地就往胸口插。柳承霄仰头一笑，走过去点住他的穴道，转身跨马离去。他始终放不下她。但是情不够深，根本谈不了缘浅。罢了，在此邂逅，就在此结束，那个人的命就留给她，日后若是再碰见便是路人。引着马车再次来到湖畔，看两人正依偎一起，曾经设想的画面再也没有他的存在了。柳承霄把九爷扶上马车，欲言又止。就这样转头离开，不说再见罢。
　　“放心。珍重。”
　　听到声音转过头，却看马车已经驶离。
　　九福晋让他的身体倒在怀里，把手覆着他的手上，紧紧捂在鲜血涌出的胸口，让他的血染红自己的手。她的心里释怀很多，那种少女情怀，终于随着江南的细雨微风渗入西湖中，此刻怀里的沉甸让她觉得踏实，嫁给他以后还是第一次有这样深的触动。
　　东风杨柳欲青青，烟淡雨初晴。
　　数日之后，院子里新开了花，常有黄莺点着枝头啼叫，九福晋特地让人搬了藤椅摆在那里，等阳光普照的时候就能让九爷坐那打会儿盹儿。每每这时候，她便搬个软凳坐在他身边做刺绣，不言也不语，夕阳西照时，两人再回到屋里用膳。她是很想跟他开口，因为毕竟是她错在先，再想到他平时对人做事的狠厉劲儿，若真拿柳承霄怎么样，她又能如何？可是自那日后，他还没开口跟她说过话，是不是他觉得看错了她？是不是认为她并不值得这么在乎？还是她在自作多情而已？看着阳光下的他舒服地躺着闭目养神，张开口又把话头咽下，折腾来回几次无果，唯有无声在心中叹气。
　　“你放心，过去的事和人我不会再追究。”熟悉的声音陡然响起，吓得她一不小心刺破了手，吃痛地“啊”了一声，听见声音，九爷睁开眼睛，瞟见那条白色绣帕上血迹蔓延了开去，红得像一团曼珠沙华。他也不去拿她的手，倒是饶有兴致地拿起那块帕子左右看，半晌才道了句：“看，这就是你让我流血的代价。”
　　九福晋被噎得无语，心里轻松了许多，白眼道；“那爷，您就好生收着。”

　　对女人来说，人生可以有很多次开始，而对男人来说只有一次。开始那么美丽，便总期待永远下去，但往往世事不尽如人意。回首人生若只如初见，确实美丽，但看眼前和将来，更珍贵的永远是相濡以沫和及尔偕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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