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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独处
见他抬腿欲走,我忙叫住他:“我名唤芙蕖,你可以唤我…阿蕖…”
话还未说完,他却转过头来冷冷将我看着,墨眸中波涛汹涌,竟是有些恼怒。
僵持好一会儿,他转身走入房中:“休息吧。”声音却是生硬无比。
我愣了半晌,回过神却不住唏嘘,这人的脸色怎地说变就变。
将桌上的碗筷拾掇干净后回到房中,闭上眼,听着屋外的潺潺水声,一夜无梦。
第二日睁眼之时,房中已十分亮堂,窗外鸟儿歌唱得也正欢。
我坐起身来打了个哈欠,来到外间却空无一人。
还未醒吗?我撩开他房间的帘子,床褥已叠放整齐,他却不见了踪影。
我有些纳闷,这个时辰他会去哪?
推开木门,熟悉的花清香拂面而来,我闭上双眼,深深呼吸了口气,伸了伸懒腰。
睁开眼,再睁开,却是欢喜不已。
昨夜我便听见清透的流水声,在如今阳光的这般映照下,水声依旧,不远处的小溪波光粼粼,叮叮咚咚穿流过木屋前方的草地,草地上衬着那一簇簇的白色花儿,甚是好看。
草地的尽头便是茂密的梧桐林,我环顾四周,却有些惊奇的发现这里竟是被梧桐围出的一小片天地…
再往近些,竟是隔了条小径在这草地与木屋之间,正好便于屋里人的出入,还有一条小径,从门口直直穿过草地。一直延续到不远处的小溪。
这两条小径…该是翊臻修整的吧?
思索间,转眼却看见屋子两旁的花圃。
昨夜出来之时我已是瞧见了,但还未来得及细看,便叫那人吸住了目光…想到此处,脸不禁红了红。
哎,不就是个美男子,又不是没见过,何时变得这般小家子气了?
自我唾弃了好一阵子,我回神,继续看向身旁的花圃。
花圃不大,四周围着围栏,中间栽满一种鹅黄色的小花,我伸手摘了朵,数了数,有六片花瓣,再瞧瞧,那展开的花朵有我的半个手掌般大小。
这些个花儿,在此时的初夏,正开得亭亭玉立,自有一份幽香节气。
我在脑海中细细想了想,竟是叫不出这花的名字来。
忽而一阵风吹来,将我脸颊边细碎的发吹起,我伸手欲将碎发捋好,眼角略过的一景却让我猛然转身,忘了动作…
草地间那些白色的花儿,竟是蒲公英!
这片小小的天地间,清澈的溪,嫩绿的草,空中浮动的花…每一样每一样,都让我着迷万分。
还有那道修长的青色身影。
我嘴边弧角不住咧至最大,笑着奔至草地间…
那么多那么多,那么多那么多的花,我笑着,在清风中伸手去捉,它却轻易从我手中滑过,我不甘心,伸手再捉,再捉…
美好的岁月在心中流淌。
这般的日子,我已想了太久,等了太久。
我笑着,跳着,直到筋疲力尽。
我大咧咧仰躺在草地上,听着鸟声,水声,让微风吹拂脸上细汗,小草轻轻磨蹭脸颊,微微的痒。
阳光暖暖照射进我的心中,将原先冰冷的角落也捂得暖暖的…
我正惬意地享受着这片宁静,眼前的光亮却被遮住。睁开双眼,翊臻的脸却在我脸的上方,他背着光,整个人蒙上淡淡的光晕,让我瞧不清他的神情。
我坐起来,脸上的笑容还未来得及敛:“翊臻!”
他却已转过身,只是抛下一句话:“进来。”
依旧是不明喜怒的声调。
我亦步亦趋随着他走入木屋里,他却在桌边顿下脚步,回头蹙着眉,目光紧紧将我攫住。
怎么了?我正想开口询问,他却已淡淡开口:“为何不喝药?”
我这才看到桌上摆着一碗清粥和一碗药,却已是凉了多时。
“嗯…方才没看见…”又忆起那苦涩的药味,我试探着开口:“可不可以不喝了,我好的差不多了…”
他却只丢下一句话便端着那碗粥去灶房:“你身上瘴气余毒还未排尽。”
我坐在木椅上,心中欢喜,扭捏着想,他这般关心我,会不会有一点点的欢喜我呢?
可当他端着重又热好的粥出来,说的话却让我的心肝脾肺凉了个透,他说:“待余毒排清,你便下山吧。”
我身体一僵,良久才勉强扯出个笑容:“那,那韦妈妈也许还在山下等着逮我呢,你既救了我,便救人就到底,多收留我几日罢…”
“她昨日走了。”他走到门前,墨眸看着不远处的小溪,背对着我,也遮住了我身上的阳光。
我忽而又觉得冷。
“她怎会这么快便回去?我逃了只一日,她定是会留下寻我的…”
“不快,你睡了三日了。”
我一惊,我这一觉竟睡了这么久?三日…季儿该是逃出去了吧?
“你又如何知晓韦妈妈走了…”我小声嘟囔。
“方才去洞中泡泉时听说的。”
我“豁”地站起身,只觉有些恼:“你背上伤口还未好,竟又去泡泉?”
他似是一僵,又柔和了浑身曲线:“那泉水有愈合伤口的功效。”
他说着,我却是在想,他此刻的表情是不是也是柔和的呢?
沉默了会儿,我端起那碗药捏着鼻子欲一口气喝尽,他又开口:“先喝粥,再喝药。”
我呶呶嘴,将药放下,开始喝粥。
他从始至终未曾回头,长腿一迈,便欲往门外走去。
我忽地有些慌乱,连忙叫住他:“我不走!”
他顿住脚步。
我又干干道:“你,你伤口还未好,你既救了我,我便要报恩,只要你好了,我就走。”
“不必。”却是毫不迟疑的答复。
“我要照顾你,我要报恩!”我站起身,说得坚定,心中却是止不住荒凉。
他转过头,双眸墨潮起伏,竟也是有些恼:“我说不必。”
他将我冷冷看着,我亦毫不退让。
半晌,翊臻转身,轻叹了口气道:“这原就是我欠你的。”
我愣愣,还未反应过来他便已大步而去。
不多时,门外便响起了琴音,却是不复昨夜的平静柔和。
我边喝着粥边窃笑,直觉能让他吃吃瘪也是不错的。
只是自那之后,每每到了喝药的时间,他都会端着药汁出现在我跟前,亲眼瞧着我将它苦苦咽下才罢休,让我想偷偷倒掉都不能,这让我不禁很有些烦恼。
我又估摸着他那道伤口原也好不了那么快,少不了得养个十天半月,才稍稍安心。
他却每日里去那洞中泡泉,回来再让我替他上药,七八天竟就好得差不多,我又闹心了。
只是这么些天里他却未再说让我下山一类的话,我也不想提醒他,就这般能待一天是一天。
我坐起身揉了揉眼睛,打了个呵欠。
转头看看窗外,天色还真早。
还是睡个回笼觉吧。
将将倒回床上,帘外却传来些细微的声响,该是翊臻起了。
我听着那些响动,在床上翻来翻去躺不住,正欲起身下床,帘外的声响却顿了顿,不一会儿,帘子便被轻轻掀开。
我赶忙将眼闭上,放松身体装出一副熟睡的模样。
翊臻的脚步声轻柔地几乎听不见,我却分明能感到他的小心翼翼。他来到我床前,将被我踢到一旁的被子重新为我盖上,之后便半晌没动静。
我耐不住,睁开眼时正对上他转身后的背影,我叫住他:“翊臻。”
他脚步顿住,回头对上我带着些惺忪的双眸:“醒了?”
窗外清晨的阳光正好,束束金黄透亮的光线照射进房中,正好为他的侧脸镀上一层让人无法忽视的耀眼光芒,柔和而坚毅,仿似从光中向我走来。
我愣愣看着他的身影出神,直至一阵清脆的声响将我的神志拉回。
我只觉脖子一松,低头便发现挂在脖子上的月上石掉落在地上,而那根连接着石头的玄色细绳已然断成两截。
“呀!”我忙欲下床,一道身影却已俯身将它拾起。
我看着翊臻手中断裂的玄色细绳,心疼不已:“怎么会断了…”
翊臻将月上石紧握在手中,轻声问我:“你戴了很久?”
我点点头,又想了想道:“七年前我曾经救过一个小哥哥,这是他赠我的信物,我便戴到了现在。”
翊臻垂下眼睑不语。
我又接着道:“怎么办?我还是随便寻根细绳将它替下好了。”
“不可,”翊臻接口:“要用玄色细绳。”
我抬眼,狐疑看向他:“当年那个小哥哥也是这么说的。”
他愣愣,握着月上石转身走向帘外:“我会帮你修好。”
“等等!”我叫住他,犹豫半天,终是开口:“我想要下山…”
话还未说完,翊臻已“嚯”地转过身来:“你想要去何处?”语气神色虽不变,全身却散发出一股冷冽的气息。
我惊了一惊,过了一会儿才嗫喏道:“我…我想去打听下季儿的消息…”却又怕他说出什么去了就不用回来的话,忙接着道:“你的伤还未好,我不久便会回来!”
他面色缓了缓:“无须下山,她无事。”
“你如何得知?”我有些惊讶,他却直直将我望着。
我被他看得头皮发麻,便只得“嘿嘿”笑了笑:“无事便好,无事便好,我终归是信你的,呵…呵…”
他不语,唇角勾勾,看我一眼便出了帘外。
我整个人趴在床上,每见他一回,都会涌现几分醉意…我将脸埋进自己的手臂中,遮住颊边微微的泛红。
吃过晚饭,我照旧到他房中为他上药,除去衣衫,那已结痂的伤口便出现在我眼前,我瞧着心口也照旧一揪一揪的。
为他上着药,我随口说道:“结痂了,就怕会留疤,那得多难看。”
他似是在忍笑:“我又不是女子,怕什么留疤。”
我撅撅嘴,手上却故意使劲儿。
他颇无奈:“已经不疼了。”
“疼的话我才舍不得用力。”我极小声的嘟囔。
他似是愣了一愣,没说话。
上好药,他穿上衣衫,墨眸看着我道:“你过来。”
我正欲将药放好,听他这么一说,心中不痛快:“我有名字的…”
这么些天来,他唤我从来只是“你”、“你”的唤,却不曾唤我一声“阿蕖”。
“你干嘛不唤我名字。”我走到他跟前。
“难听。”他握住我的手,为我把脉。
我瞪他,不久却又是屈服:“芙蕖是那韦妈妈为我取的,我原名唤符霜沉,你要真觉得‘阿蕖’难听,便唤我‘霜沉’吧。”
说完我又瞪他:“这可是我最后的一个名字了,再嫌可就没有了。”
“霜沉。”
可当他叫出我姓名时,我却还是愣了一愣。
他却不理我,自顾道:“余毒已尽了。”
“可你的伤还没好!你还不能…”我的声音渐小,最初冲出口的焦急让我止不住有些赧然…
翊臻却咧嘴笑了笑。
七八天来他不是没笑过,但也只是抿抿唇的浅笑,这次的笑却又不同,带着满满当当的笑意,又似伴着些释然,让我移不开眼,心肝止不住“砰砰”直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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