渺小

　　刘颖肤浅地在门上敲了一下，把头探进办公室内，悄声问：“Boss？”
　　那人果不其然的在盯着电脑，根本没注意到她，她怀着恶作剧的心思，悄悄走到陈然身边，大喊：“陈经理！”
　　陈然抬头，刘颖正笑吟吟地看着他。他有点无奈地捏了一下鼻梁，问：“该吃饭了？”
　　“是啊。”门口冒出一个脑袋，“经理，刘颖每天都拿着一招吓您，您能警惕点吗？”
　　又冒出个脑袋：“小心心脏惊吓过度诱发帕金森哦~”
　　这群兔崽子，陈然笑眯眯地想。他也不生气，在年轻的员工们的簇拥下进了食堂。

　　快接近一点，外面依旧吵翻天，根本没安静下来的趋势，陈然只好起身走出办公室。
　　刘颖正和她的闺蜜尖叫，噪音让其方圆一百米没有一只雄性动物。
　　“妈呀这攻帅瞎我的钛合金狗眼！”
　　“软糯受和帝王攻！！”
　　她们面对面，十指紧握，眼里闪烁着邪恶的光芒：“嗷嗷嗷萌死我了！！”
　　陈然揉着太阳穴，在广大雄性瞻仰的目光里走进噪音源。一手捂住一张嘴：“工作啦，姑娘们能别吠了吗？”
　　陈然平时没架子，性格又温吞，年轻的根本不怕他。刘颖直接pia走他的手，把手机要到他面前，嘚瑟道：“Boss你看，这两个男的配吧配吧配吧！”
　　陈然已经习惯她一个月都要来十几次的脑抽，余光草草瞄了一眼，敷衍道：“配得吓死人，配得感动天……”他又猛地转过头，双眼盯着屏幕，愣住。
　　刘氏小姑娘毫无察觉，依然滔滔不绝地推荐她的新CP，陈然却觉得自己已经有点笑不出了。他随手敲了一下刘颖的额头：“手机没收，下班还你。给我滚去工作。”

　　陈然把办公室的门关上，刘颖的哀嚎被隔绝。他这才拿起手机，认真地看起图片。
　　照片像素很清晰，上面两个年轻男人亲密地坐在KTV的角落，浅棕色头发的人在喂另一个人吃柚子。光线正好，表情温柔，气氛暧昧。
　　刘颖说的没错，即使从异性恋的角度看，他们也确实很配。
　　深黑的短发和英挺的眉眼，陈然看了十多年，只是从来不知道原来这人温柔的表情还会有另一个人看得到。
　　屏幕暗了下来，映出他的摸样，说得上英俊，但眼角的细纹和毫无光泽的眼睛也昭示了他的年龄。和刚刚两个年轻人相比显得苍老且毫无生机。
　　年龄相仿的两个人才比较相配，柯漠依旧充满活力，可他已经老了。

　　陈然没玩过微博，平时工作都是用Email，手机里唯一说得上是娱乐的软件也只有微信。

　　CV羊羊不会咩咩咩V
　　我承认有一个是我啦，另一个你们猜咯[江南style][江南style]
　　@燃羊一生推VVV
　　大清早的来提提神，猜猜照片上美型又甜腻的两个人是谁？[可爱][可爱][可爱][图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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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Ambery：原poID表明一切[呵呵]
　　原谅我放荡不羁爱燃羊：能被咩咩转的人除了燃傻妈还有谁[挖鼻屎]
　　……
　　可怜陈然认真工作十几年，第一次在工作的时候摸了鱼，摸的还是看不懂的火星鱼。
　　他颓然地靠在椅背上，他自认为是最懂柯漠的人，然而却对方在自己从未听说过的圈子混的风生水起。
　　果然是被……嫌弃了吧。
　　陈然并不相信网上那些虚无缥缈的东西，可理智是一回事，感情又是另一回事，黑发青年温柔的眉眼在脑海中飘忽不去。
　　他承认自己有些难过，自从柯漠成年，他们就很少一同出门了，更别提一起去些到处都是情侣的浪漫场所。可陈然细想又没有理由来质问柯漠什么，每个人都有自己私人的社交圈，即使是恋人也没有权力全方面干涉。

　　等陈然七点到了家，青年正趴在桌上写东西，旁边是十几张密密麻麻的演算纸，他照常去厨房烧饭，没有打扰柯漠。伏在案上的人换了张新的草稿纸，期间往厨房瞟了一眼，沉黑的眼眸浮着一层柔和的光。
　　烧完饭时柯漠已经把资料收起来了，正窝在沙发里玩手机，侧面完美得像毫无瑕疵的石膏像，手指动得飞快。陈然以为他在打游戏，凑近了才发现是微博的输入页面，他强迫自己不要窥视柯漠的隐私，视线没往屏幕上扫。
　　而柯漠不动声色地收起手机，随手往沙发上一扔：“开饭了吗？”
　　陈然心里一沉，尴尬和愤怒在身体的某个角落郁郁地蔓延开，同时他又为这负面的情绪惭愧，整个人都难堪起来。
　　柯漠没发现他短暂的沉默，径直走向餐厅，拿起筷子开吃。陈然掖好乱七八糟的心思，随后坐在椅子上。
　　饭后，柯漠一言不发地去洗碗，陈然则去书房完成下午没做完的报表。他告诫自己不许再多想，柯漠是怎样的人自己最清楚，既然对方不想让他知道一些事，那他就装作不知道。

　　“然。”
　　陈然抬头，看见柯漠站在电脑后：“怎么了？”
　　“十一点了。”
　　“恩……今天的事有点多，你先睡吧，记得把床理好。”
　　“我想要。”
　　“…………呃？”
　　“我们已经三天没做了。”
　　陈然有些不习惯他这样直白的话语，有点无措，他捏捏鼻梁：“我今天事有点多，要不明天？”
　　青年不说话了，用浓黑的眼盯着他，灯光打在他纤长的睫毛上，这使他的眼神更加深邃，陈然根本没法直视这样的目光，下意识地又把头低回去。
　　过了一会，青年罩在他身上的阴影终于撤去，陈然有些怅然地松了一口气，继续投入到工作中。

　　柯漠回到房间，并没有马上睡觉，而是登上名为“燃可”的□□，几乎同时收到冬眠羊的消息。
　　冬眠羊：在？
　　燃可：恩
　　冬眠羊：对不起，我没想到你会对那微博生气。你很介意和别人传绯闻吗？
　　冬眠羊把打好的“我”换成了“别人”，小心翼翼地等待那人的回复。
　　燃可：恩

　　冬眠羊的手指僵在键盘上，每次都是这样，他自诩在圈子里和燃可算是挺熟了，说不好还称得上最，然而认识两年多了，对方每次都是这样冷淡，自己打了一长串发过去，得来的不过是一两个字。
　　可即使这样他还是忍不住去沉溺，听到燃可用与平时完全不同的声音，温柔地唤他，信号把那些话语递过来，传入耳中，还有那些缠绵的爱意。
　　他演技太好。而他入了戏。
　　冬眠羊又想起前天剧团面基，燃可推门进来的那瞬间，整个KTV都安静了，气质如中年人般沉稳，可脸依然带着少年人的清俊，面容深刻完美，迷人得叫人无法移开视线。
　　这是个太过完美的男人，他天生是gay，知道圈子里找到一个良配多不容易，因此也更加知道抓住机会是多么重要。

　　冬眠羊：燃可，你不喜欢女人，对吧？
　　柯漠困惑地眨了下眼，不知道冬眠羊的意图，都是配耽美剧的，估计也是同道中人，就如实回复了。
　　燃可：恩
　　冬眠羊几乎从椅子上跳起来，虽然之前已经有预感，但这依旧是个巨大的惊喜。啃了半天手指之后，他才怀着一颗憧憬的心打出一排字。
　　冬眠羊：那你觉得我怎么样？

　　卧室的门突然被悄悄打开，发出了细微的声响，柯漠瞄了一眼冬眠羊的消息，顾不上疑惑就迅速把手机扔到衣服堆里，闭上眼假寐。
　　陈然缓慢地靠近，脚踩在毛毯上几乎没发现一点声音，但柯漠依然可以清晰地感觉到他。他的呼吸，他的体温，他全身上下的细胞每个细微的振动。这些感觉在十年的共同相处中深入骨髓，融进血肉。
　　陈然将柯漠肩上的被子压平整，把他额上凌乱的碎发理到一边，闭上的眼睛使柯漠看起来没有平时那么凌乱，光洁的额头在黑暗中有致命的吸引力，陈然屏住呼吸，又担心吵醒他，静静看了一会，终是压下冲动，又继续回书房写报告了。
　　柯漠静静张开眼，眼中混着喜悦和失落。过了几分钟就真正地陷入梦乡。

　　而网络的另一头，冬眠羊原本忐忑的心也归于沉寂，这种无声的拒绝比直接拒绝更让他尴尬。并且燃可这种不明不白的态度也让他失望，在冬眠羊心中，燃可应该更干脆，绝不拖泥带水。
　　他看着对方依然亮着的头像，眼里晦涩不明，心中却清明一片，暗下了一个决定。

　　陈然第二天醒的时候青年还在睡觉，他三点多睡的，醒得反而早。
　　轻手轻脚地下了床，他想到冰箱里剩下不多的速冻水饺，打算把它们留给柯漠，自己在外面随便吃一点。
　　锅中的水泛着泡沫，起起落落。
　　陈然靠在墙边发呆，他心想等下还要叫柯漠起床，说起来，他们多久没有在早上说过话了？他有些恍惚，眼前闪过的是柯漠十二岁的模样，还是小小的，比起同龄人来说矮了不少，一天到晚黏在他身边，打雷了还要人陪睡……怎么就变成了现在这样呢？
　　陈然嘴角若有若无的笑意陡然凝住。
　　是啊，怎么就变成了现在这样呢？

　　柯漠在橙色的光晕中沉浮，他睡得浅，意识里还飘过我在做梦的想法。
　　那些橙色在他身边像浪潮般涌落，远处的却像被冻住了，变成永恒的地平线，他头顶是无边际的黑幕，上面铺满了璀璨的星子。这两种颜色搅在一起令他头晕得很，呼唤他的声音越来越近，里面蕴含着的情绪让他暴躁，他顶着晕眩用力地转过身，陈然在极近的地方望着他，眼中的慌乱暴露无遗。
　　你慌乱什么？他心想，你想要的我不都给你了吗，你想让我做的我不都做到了吗？你又在难过什么？我哪里又做得不够好了吗？
　　陈然眼里的慌乱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沉寂。这就是现实了，柯漠想。

　　陈然被柯漠盯了将近一分钟，对方还是一脸呆滞，他只能再次伸出手在柯漠眼前晃晃：“醒了？起来吃饭，水饺等久了就不好吃了。”
　　柯漠抓住他的手，借着力坐起来：“知道了。”
　　“那我走了。”
　　“嗯。”
　　陈然看他还是呆呆的样子，心里喜欢得紧，忍不住把他头发揉成鸡窝：“真是越长大越木讷，小时候还知道说路上小心呢，现在只会说嗯。”
　　“你比较喜欢小时候的我吗？”柯漠问，也没打算要到答案，“路上小心。”

　　陈然趴在电脑前补眠，想着这一季度的任务差不多做完了，他下午终于有了半天清闲，可以等柯漠下课去吃海底捞。
　　一个小时后，刘颖趴在桌上，目瞪口呆地看陈然拿着车钥匙，衬衫袖口被卷起来，一副准备离开的样子：“不会吧！Boss你现在就打算翘班啊？！”
　　陈然笑着揉她的狗头：“不是翘班，我请过假了。拜拜。”
　　办公室里的其他人听了也抬首和陈然道别，刘颖悄悄嘟囔：“这么开心，一定是去见姘头。”

　　陈然把车停在J大门口的停车场，自己下车在门口等着。阳光不猛烈，风吹得也怡人，他找了个长凳坐下，拿出kindle来看。
　　“陈叔叔！”一个活力四射的声音在他身前响起，付炎笑得见牙不见眼，身后还跟了一个瘦削的男生。
　　付炎是柯漠为数不多的死党，他们好到穿一条裤子长大。当年柯漠父母，也就是陈然的导师和他的夫人，因车祸去世之后，要不是有陈然，付炎的母亲还打算领养柯漠。
　　付炎自然知晓柯漠是同性恋，但陈然和柯漠的关系却更加禁忌，没人知道他们是一对情侣。
　　“陈叔，你在这里等柯漠吗？”
　　“嗯。”陈然笑答，把kindle收进包里，又看向他身后的人，“这位是？”
　　冬眠羊没想到竟然能在这里碰到长辈，眼前的男人看起来只有三十出头，可气质稳重得让人无法形容，人长得十分英俊，穿着正装，笑容温和，像一位年轻的大学讲师。
　　付炎大大咧咧地回答：“这是您未来的儿媳妇啊，今天第一次来J大，不认路，请我带他来。”
　　陈然站起来，看着比照片上看更瘦小的年轻人，伸出手：“你好，我是柯漠的监护人，陈然。”
　　冬眠羊惊讶自己一上来就能见到柯漠的家长，他扯谎对付炎说自己是燃可的恋人，想让付炎带他来见燃可，但没想到付炎竟然这么粗神经地直接和长辈交代了。顿时有点手足无措的心虚：“您好，我是楚歌。”
　　“你们来找柯漠吗？”
　　“嗯，想请他吃顿饭。”
　　陈然微笑：“既然和我的打算一样，那我这个老人就不在这里打扰你们了。”
　　楚歌急忙回复：“不，您看起来十分年轻。”
　　陈然对这个年轻人的抓不住重点有些惊讶，反倒是一旁的付炎喊起来：“这有什么，陈叔你就和我们一起吃呗。”
　　陈然笑：“算了，不打扰你们，付炎你也不要做电灯泡。就这样，我先走了，再见。”
　　陈然竭尽全力使自己保持着风度走到停车场，他觉得自己就像被判了死刑的犯人，终于等到了枪响的那一刻。
　　陈然掏出手机，发短信告诉柯漠付炎来找他，自己就不和他吃饭了。
　　在手机要碰到口袋的前一秒，觉得自己这样装模作样地躲避也没意思，和楚歌见过面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了，也没什么好装了。于是他又发了条短信：
　　既然有了喜欢的人，就带回来看，没什么好躲着我的。就算不是恋人，我也是你的父亲或者兄长。
　　发完短信后，仿佛全身的力气被抽空，他靠在椅背上，看之前和柯漠用手机联系的时间，上面显示是一个多月之前。
　　这决不是正常恋人联系的频率了，他每天对柯漠说的话还没有对刘颖说得多。这荒唐的爱情早就走到了尾声，现在有终于有了一个完美的收尾。

　　柯漠向师兄打了声招呼，把电脑关了就想下楼，师兄看出他今天心情很好，问了一句：“去和女朋友吃饭？”
　　柯漠回答：“和陈然。”
　　“你别一天到晚黏着他啊，刚念研究生时一天到晚陈然陈然，现在博士都快毕业了，说的少了，其他倒是一点没变。”
　　柯漠没理他，下楼时心想我已经没以前那么黏他了，可是他看起来还是不满意。
　　到了底层，发现付炎正坐在门口玩手机，旁边好像还有一个人，付炎块头太大，那人几乎完全被遮住。
　　楚歌在柯漠出现第一秒就注意到了，可他做贼心虚，干脆装作仍旧在刷微博。
　　柯漠停在付炎面前：“你怎么来了？”看到楚歌他不由自主地皱眉，付炎应该知道他最忌讳把二次元的事带入现实。
　　“我就是一护花使者，你家小羊想找你，不认路，我就带他来了。”完了又想起陈然告诫他不要当电灯泡，笑呵呵地就打算走，“那没什么事我就先走了。”
　　柯漠根本懒得理他：“快点滚。”等付炎走远了，他才睨了楚歌一眼，“你有什么事？”
　　楚歌抿紧唇，有些艰难地开口：“就是我昨天的话……我是认真的，你可能不相信网络，所以我想面对面跟你谈谈。”
　　柯漠听他说了才想起来那些被自己抛到脑后那些话：“没什么好谈的，我已经有恋人了。昨天我有事，忘记拒绝你，抱歉。”
　　楚歌不相信对方连一个努力的机会都不给他，慌乱之下口不择言：“我骗黑狐（付炎）我是你恋人，他还把我介绍给了陈叔，他们看起来都了解你的性取向，可看起来又都不知道你有恋人。”他低着头，语速飞快，“你所处的环境并不排斥同性恋，我觉得你没有理由不把男朋友介绍给他们……如果你真的想拒绝我也找请一个恰当的理由，而且我也……”
　　楚歌抬起头，迫使自己直视柯漠，但在对上对方眼睛的那一刻，原本脱口而出的话却都堵在了喉咙口。
　　他形容不出那时柯漠的眼神，恐惧、绝望，还有恨。原本就没什么血色的脸上笼罩的霾，散发的气息就像从地狱里爬出的厉鬼。
　　“你看到陈然了？”柯漠声音沙哑，“他人呢？”
　　“先走了。”
　　柯漠仿佛知道这个结果，没有等他的回答，自顾自说下去：“真可笑，你跟他说你是我……”双眉拧在一起，仿佛吞了只苍蝇般恶心，“真是可笑。你算什么人，我真是没想到这世上还存在你这类人。”
　　这是楚歌除了配剧之外，第一次听柯漠讲的这么多的话，但话语的恶毒让他摇摇欲坠，对不起三个字在嘴边绕来绕去却难以开口。但柯漠已经留下他直接走了，楚歌蹲在角落里无声的掉着眼泪，是他奢求太多，入了戏，配了太多美好的故事，就以为现实也是一样温暖。

　　柯漠往家里跑去，他一遍遍拨打陈然的手机，一遍遍听着冰冷的女声。
　　“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请……咣！！”
　　路人们惊悚的看着青年把手机往垃圾桶里一扔，等他们从惊讶里反应过来，人已经不见了。

　　陈然失踪了。萦绕柯漠十几年的无力感第一次那么嚣张地宣布自己的存在感，他不由自主地去恨楚歌，就算潜意识里知道是自己和陈然两个人之间出了问题，可他不想承认，宁愿诬陷无辜的人。
　　十几岁的时候他抓不住陈然，二十四岁的现在依然抓不住。陈然早就独立了，可他却要依靠陈然来生活，没有陈然他根本没法自食其力，连乞丐都不如。而现在，他不想看到自己，就轻而易举地逃离到了所有人的视线之外。

　　CV燃可
　　好聚好散，后会无期，那天的话是我说重了，抱歉@羊羊不会咩咩咩V

　　退圈之后，闲暇的日子突然变多了，他反复翻看陈然给他发的最后一条短信。
　　说是把人带回来看看，可你又跑哪里去了？
　　他想起自己十岁时第一次看到陈然，那时候父母仍健在，陈然作为父亲的学生来拜年，他从没见过这么好看的人，张口就要抱抱，把母亲羞得不行。
　　十二岁时他在原先的家里哭闹，不肯出来，陈然耐心的蹲在门口，温柔地说：“漠漠不哭，哥哥陪你。”
　　十五岁时看到他把男朋友带回家，气得把他肩膀咬得鲜血淋漓，那道疤现在依旧清晰可见。
　　十六岁时恃宠而骄，硬是把好脾气的陈然逼急了，但到最后还是被他磨得同意同他交往。
　　二十二岁时因为自己在大学校园里亲了他一下，两人回家大吵了一架，从此以后两人再也没有一起去过娱乐场所。
　　他单方面冷战了两年。二十四岁时，他们分手了。
　　你怎么忍心分手呢？我们在一起那么久了。为什么不愿意和我约会呢？我们又没有犯法。你为什么还不回来呢？不回来我怎么照顾你呢？

　　一周后，柯漠在手术室门口，觉得天塌了。
　　柯漠到的时候刘颖正蹲在地上哭，上面派陈然去见一个客户。陈然存有提拔她的心思，就顺路捎她过去。返程的时候看到飞机失事的新闻，二人决定干脆开车回来，没想到弄巧成拙，反而出了事。
　　知道医生出声她才反应过来身边多出个人，即使在失魂落魄中她还是被这个高个子青年惊艳到了，但她一天萌几十对狗男男，完全不记得这人曾经被自己定义为帝王攻过。
　　医生手上拿着单子问柯漠：“你是陈然的弟弟吗？”
　　“是恋人。”
　　医生也没太吃惊，理解地看他一眼。而刘颖则被震惊得忘了哭，喉咙里发出变了掉的哽咽。
　　柯漠靠在墙上，面上倒不见得有多慌张，心中近乎惨然地想自己这辈子是不是和带四个轮子的东西八字犯冲，先是父母，然后是陈然。

　　陈然是被痛醒的，上半身痛得失去知觉，估计是被卡车上滚下来的钢管砸到了。
　　他不想张开眼，急救时出于本能，填的联系人是柯漠，现在知道自己没死，才开始后悔起来。
　　消失两周后的再度重逢，本想搞得随意一点，把心里见不得光的想法都扔干净，在风度翩翩地回来，没想到却变成了这种鬼样子。这让他尴尬得完全不想看到柯漠。
　　知道柯漠在旁边说：“醒了就起来喝口水。”他才若无其事的睁开眼，对着嘴边的吸管喝水。
　　柯漠看着陈然百年难得一遇的糟糕模样，心里说不上什么滋味。看着男人低着眉喝水，样子温驯，脸色惨白，陈然这一副柔弱，离了他就不行的假象叫他心中升起一丝扭曲的快感。
　　“我很早就想跟你说，我跟那个黄毛小子没任何关系，付炎那个二百五什么都信，你以后不要随便听他的话。”柯漠顿了一下，又道，“可你电话也打不通，人也不知道去哪了。”
　　“手机被偷了，公司临时叫我去见客户，所以就没来得及和你说。”这套鬼都不信的说辞陈然早就想好了，说出来十分流畅。
　　“那正好，我手机也被偷了。可以一起去买情侣机。”
　　陈然躺在床上，感觉身体僵硬，可又不能动，十分难受，干脆一心一意盯着惨白的天花板看：“既然都分手了，为什么还要买情侣机？父子机还差不多。”
　　柯漠猛地抬头，眼神凶狠又受伤：“我说了我和楚歌没任何关系，你不信我？”
　　“你说的我自然是信的。但我们现在这样的关系又算什么呢？年龄差距摆在这里，什么关系都尴尬。”陈然声音嘶哑，但他懒得转头喝水，继续说，“你十六岁的时候心智都没长全，胡闹，我昏了头陪你胡闹，我以为八年过去，你总该清醒了。”
　　柯漠踹翻一旁的架子，一直缺表情的脸扭曲到狰狞：“什么叫我清醒？你倒是一直很清醒……除了最开始答应我之外，你什么时候都清醒到可恶！你一直不咸不淡！你嫌丢脸，怕丢失你那虚伪的风度，不想和我一起出门，我同意了！你让我不要对你说肉麻的话，不要一有空就□□，不要用后背位，不要回家打扰你工作，不要不要不要！你说了不要，我都应了你！现在你又说我该清醒了！去你妈的！”
　　陈然听他一阵吼，槽点多的让他忍不住想笑，可面部神经突然坏死了，他只能面无表情地看青年在那里踹东西发疯。
　　等到病房里沉寂下来，他才慢悠悠地说：“我没想到你会做那么极端，以前你一直很喜欢接近我，性格也开朗，长大后就像变了个人，所以我以为你在外面早就有人了。没想到都是我自找的。”
　　柯漠听完他的话，不发一语地早出病房。

　　策划-黑狐 V
　　@CV羊羊不会咩咩咩V 绝交
　　策划-黑狐V
　　关于燃可退圈的事，其实半年前就定好了，他博士念到最后一年，没空把时间花在网配上。因为某些人干过的事情使这件事提前了。他在现实中有恋人，燃羊党别再叫嚣了，看了恶心。冬眠羊，燃可跟我说他和他恋人差点分手，是注定要受的劫，和你做的事没关，但你踩到我底线了，麻烦以后看到我的剧自动滚远点。
　　付炎发完微博，又想到柯漠和陈然紧握在一起的手，亏他们能瞒那么久。要不是柯漠为了找他把前因后果说清楚，他怕是这辈子都被蒙在鼓里。可感情本来就是两个人的事，和年龄与性别都无关，他一个外人，又有什么资格来置评。

　　繁华的路上，柯漠手上拎着购物袋，另一只手抓着陈然，他已经不记得上一次和陈然两个人牵着手走在马路上是什么时候了。
　　他们为彼此考虑的太多，为爱低微到土里，自己又太极端，差点都开不出花。
　　幸好还来得及，他们在一起十二年，还有更多的年岁，供他们一起走下去。

　　宇宙洪荒再沉默
　　总有最闪烁的星星
　　某一天消失某一天诞生
　　有一天宽恕我和你
　　原来最大的怀疑
　　总有最渺小的自己
　　向恩怨爱恨向□□灵魂
　　向芸芸众生我该说感谢
　　再是对不起
　　——田馥甄《渺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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