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许是一场游戏

　　几乎是用硬拽的，我把涵紫诸塞进计程车，拽回浅水湾的豪宅。自从在mac café楼下看到涵紫非和欧惠茜亲密的在一起的样子，涵紫诸就整个人呆滞了。我弄不清他们几个人之间的纠葛，对我来说眼下重点不是去理清楚他们的纠葛，而是先带涵紫诸回家把身上的伤口好好清理一番。
　　林妈在家，看到一脸淤青的紫诸着急的不得了，帮忙打了一盆温水。我则是把紫诸拽进房间，先褪下他的假肢。紫诸只是呆滞着被我随意摆布。不看不要紧，一看不得了。假肢底下，紫诸左右两边的残肢都被闷的发白、红肿，因为打架还磨破了皮，惨不忍睹。残肢套的内面血糊糊的，黏在他的残肢上，我用温水浸湿了残肢套，才敢轻轻揭下。
　　终于，我明白，为什么紫诸那么渴望自己做想做的事却很少戴假肢，因为香港常年闷热，年平均气温超过二十度，现在是九月，温度会在二十五度以上，下雨就温度略低，但闷热。这样的天气带着厚重的假肢，整个残肢都被包裹在里面，又闷又热，不仅仅是难受吧，更重要的是残肢很容易被汗水浸渍之后磨破，发炎。难怪只是在他房间见过假肢，却一次也没见他戴过。
　　我换了盆水，帮他擦拭了残肢和身上的伤口，轻轻吹干，然后上药。被慕容翔揍的地方都又青又紫的，身上，腿上都有。
　　“你没事吧。”看他一直都没有反应呆滞着，我有点担心，毕竟残肢上的伤口都弄出血了，怎么会不痛呢？我看着都痛。
　　涵紫诸无神的摇摇头，“这点痛不算什么。”
　　“我不是说你身上的，是这里。”我指指他的心。总觉得看到紫非和欧惠茜给他的打击大到难以想象。
　　“还好。”他淡淡的说，但表情怎么看都不好。
　　“今晚，我留下来陪你吧。”
　　“小泪。”他抬起眼，眼里开始有一丝生气，“恩，谢谢你。”
　　我笑笑。收拾好药，换了一盆水，来帮他洗脸，擦身。
　　“小泪，谢谢你，你对我真好。”他开始配合我，坐起身，让我帮他擦拭。
　　“说什么呢，你这一身的伤就够我看的心烦了，再加上从刚刚起你就像丢了魂一样，我不管你谁管你啊。”
　　“对不起，让你担心了。”
　　我摇摇头，“那些伤口很痛吧，看你刚刚都没表情，还以为你痛傻了。”
　　“真的没有很痛，这种伤都不算什么，两年前，做手术的那几个月，那种痛才是痛彻心扉，深入骨髓。小泪，我只是想不明白，为什么紫非会和她在一起。而且，看起来那么亲密的样子。”
　　“你不要多想了好不好？不早了，我也去洗把脸，陪你睡。紫非和欧小姐的事等你身上伤好了再去问紫非，我想，应该只是我们误会了。”
　　“误会？怎么会？再怎么误会他们都是不可能在一起的人，欧惠茜爱钱，这是我以前就知道的，所以在我出事之后她跟了慕容翔，慕容家的财力相当可以，让她当个少奶奶完全没问题。紫非……紫非只有二十二岁，就算思想再开放，也不会和抛弃他哥哥的女人在一起，欧惠茜对我有多绝情，紫非是知道的。如果……我连紫非都不能相信，那我还能信谁？”紫诸的神情很沮丧，我知道在他的心理紫非一直是他最信任的人。
　　“先别想了好不好？不早了。”我扶他躺下。
　　他没有再说什么，闭上眼睛。
　　那一晚，我知道，紫诸几乎没能睡着，我也是。
　　而紫非，整夜都没有回来。

　　第二天，吃过早饭，紫诸的精神看起来好些了，我把他托付给林嫂，回金钟补眠。
　　一觉睡醒已近中午，我给紫非发了条短信，告诉他昨晚看到他和欧惠茜在一起的样子，紫诸也看到了。直觉告诉我事情应该不是我和紫诸想的那么简单，但究竟发生过什么，为什么紫非会和欧惠茜出现在铜锣湾还那么亲密我不知道，也不想瞎猜。另外我也不希望一个曾经抛弃过紫诸的女人变成兄弟俩的间隙。
　　紫非很快回了短信，约在金钟附近的一家咖啡店见面。
　　帅气的紫非戴了硕大的墨镜，很有明显范儿。一身黑色出现在咖啡店里，引来很多眼光侧目。
　　“一直都没回家？”我问，至少在早上离开涵家的时候他还没回来。
　　“恩。”他倒也不否认，“被我哥看到了？”
　　“恩。你哥受了很大打击。昨晚，在Party上，他和慕容翔打了一架。慕容翔这个名字你应该知道吧？”
　　“慕容翔？”紫非听到这个名字震了一震，拿下架在脸上的墨镜，“那我哥？”
　　“还好，他的伤不是重点，有几个朋友帮他出手，慕容翔被揍的也不轻。倒是你，欧惠茜是你哥的前女友吧？到底什么状况，你又要怎么跟你哥交代？”
　　紫非的神情很纠结，沉默了几分钟都没有说话。
　　“或者……我只是外人，不该插手你们兄弟之间的事。总之，你哥很受刺激。”我站起来，准备离开。本来他们几个人的感情纠结就是我不知道的故事，也许我本就不该多事。
　　可是紫非叫住了我，“林小泪。”他也站起来，“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我都告诉你。”
　　于是，我重新坐下，听紫非的叙述。
　　原来事情开始在我刚到香港的那个周末，我和涵紫诸独自留在浅水湾边豪宅的那个周末，涵紫非其实周五晚上就回了香港，寄住在酒店里。那个周末他和欧惠茜碰头，然后在欧惠茜声泪俱下的情况下谈了一笔交易，再然后，事情发展就不小心被我和紫诸看到了。
　　我听的有点懵，也有点不相信自己的耳朵，涵紫诸、欧惠茜、慕容翔、涵紫非这四个人的感情纠葛比我过往二十八年三次失败的恋爱加起来还复杂的多的多。这个故事最后会变成怎样？我和紫诸可以毫不受影响的走到最后么？我觉得胸口闷闷的。
　　“林小泪，你冷静点。我这样做，也是为哥着想，欧惠茜现在需要看心理医生，她心理有病，如果我不同意，被她一直纠缠一直纠缠，我哥迟早也是会发现的。难道你希望我哥和她之间死灰复燃么？那个女人抛弃过我哥，说什么我也不能让哥再和她有任何一点点的纠葛。”
　　“我……”我不知道我该说什么，以我的智商情商我想不明白事情怎么就变成这样了，“那……欧惠茜那么漂亮，你确定你不会对她动心？”这是我最担心的，万一，紫非的心里也有了这个女人，那又该怎么办？
　　“林小泪，我跟你保证，不会不会不会。我跟她约定过，我和她的关系如果让我哥知道了就自动结束。”
　　“恐怕她不会这么轻易……结束吧？”
　　“林小泪，我只是想为哥出一口气，最不想被哥误会的人就是我，所以，既然事情已经让我哥知道了，那么，你应该为此感到高兴，从现在开始我会让那个女人更后悔当初离开我哥。”
　　“喂，你打什么鬼主意？再说，你们男人不都一向对女人的眼泪没有抵抗力么？更何况是那么美的女人，她找你哭一哭，你就同意跟她交易，要再找你哭一哭……”
　　“行了！别乱假设。我先回家安慰我哥。咖啡算你的。”说着涵紫诸消失了，留下仍旧一脸茫然的我寻思不出个所以然来。
　　我叫了一个鸡肉汉堡来吃，吃饱了才有革命的本钱，吃饱了才有力气去想。果然，吃着吃着，越来越觉得觉得所有问题的根源都在两年前那场该死的车祸，那场车祸改变了所有当事人的生活轨迹。涵紫诸就不用说了，心伤身伤，只要有眼睛就看得出他伤有多深；欧惠茜在那场车祸里毫发无损，抛弃了残废的涵紫诸却躲不过心灵煎熬，现在又出现在涵紫非面前；更诡异的是当年撞他们的那辆车居然是欧惠茜的，纯属巧合还是有人心怀不轨，如果心怀不轨为的又是什么，和涵紫诸有仇？嫉妒涵紫诸和欧惠茜在一起？是不是解开了这些谜团那么欧惠茜、涵紫诸、涵紫非的关系在我眼里能变简单些？
　　于是，我去了荃湾。公司聘请的陈律师的家。
　　陈律师年过四旬，是个中等身材，长相端正的中年人，和涵家的合作已经超过十年。道明来意，陈律师带我进书房打开电脑，把当时事故的电子档统统展现在我的眼前。
　　两年前，那天本该是美好的一天，在山顶的会所里涵紫诸包了一整片场地为欧惠茜庆生。同一天，他也准备向相恋四年的女友求婚。那天大家都很高兴，欧惠茜提议要开紫诸敞篷跑车在山道上兜风，于是紫诸坐在了左边的副驾驶位置上。本来一切都很美好，可是突然一辆从山上疾驰而下的粉红色跑车向他们撞去，紫诸本能的用双手护在女友身前。结果紫诸的双臂严重骨折，当场流血过多生命垂危，被送进ICU急救。那辆和他们相撞的车正是欧惠茜送到汽修厂修理的跑车，本该在修车厂呆着的车却出现在山路上，并事后被检查出制动器有机械故障。因为两辆车分别是涵紫诸和欧惠茜所有，由保险公司赔偿完车辆损失之后并未向车主追责。汽修厂学徒凌晓风被追责为私开未修理完毕的车辆，但因为当时他的伤情也十分严重，并没有后续执行罚款或刑事责任。另外汽修厂监管不力被吊销执照。
　　我看着陈律师电脑中一份份的文件，每一份的措辞都严谨的用着法律上的格式，但故事大概就是这样。
　　“修理厂后来没有被追责么？”我问。
　　“是啊，那家修理厂其实也没什么钱，吊销执照就等于是倒闭了。再说那个出事的学徒当时伤的不比涵紫诸来的轻，前前后后的医疗费应该也要不少，而且修理厂老板是个相当负责任的人，没有把那个学徒丢在医院不管。”
　　“可是整个事故太蹊跷了，欧惠茜的车撞上涵紫诸的车，像天方夜谭一样。”
　　“是啊，就是因为太过于巧合，所以涵家决定放汽修厂一马，没有后续追究责任，不然，紫诸的一辈子他们根本赔偿不起。”
　　“陈律师，你这里还有当时修理厂的联系方式么？”
　　“有是有，修理厂老板姓马，我给你找找，我记得事故后半年我还给他打过电话，当时这个号码还是通的。不过之后这马老板去了哪里，我倒是不清楚。”陈律师翻了一通，给我找出一个八位数的手机号码。

　　从陈律师家出来，两年前的事故我大概有了个了解，但是对于几个人的关系却没有任何进展，我心里的疑问反而变得更多。于是我拨了陈律师给我的那个号码。通了，对方有些口齿不清的讲着夹带粤语的普通话。
　　“是马老板么？”
　　“雷系边位啊？”
　　“马老板你好，两年前的那起事故，我有些事情想请教一下，不知道是不是方便？我是涵紫非的助理。”
　　“啊呀，那件事情过去好久拉。已经全部都结束了，我没有钱赔给你们啊，我自己现在饭都吃不上，晓风手脚都没有了，没有钱赔你们啊。”听到我说起那件事，马老板的语气有些激动。
　　“不是要你赔钱，只是有些事情想问一下。”
　　“随便你拉，你爱来就来，你自己看看晓风现在成什么样子了，不是只有你们涵家的那个受罪啊，晓风受的罪也不少，要不是我徒弟我也不想管他，也没钱管他。哎。”不管怎么样，马老板还是同意见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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