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许是一场游戏

　　之后，只要涵紫非出现在办公室我就必到涵家蹭饭，林妈每次都能给我惊喜，难怪之前涵紫诸对林妈的厨艺称赞有加。总之，每次都必定有一道新鲜海鲜，一个煲汤，几个清爽可口的小炒。涵紫非也是每每吃到高兴处就怂恿林妈去开一家私房菜馆，一定收入要比在涵家帮佣来的多的多。
　　跟涵家兄弟认识久了，才意识到自己对他们最初的印象简直是错的一塌糊涂。看似一脸阳光，以偶像型男出现在大众视线里的涵紫非根本就是个一肚子鬼主意、八面玲珑的家伙，而且身边男女关系乱的一塌糊涂，隔三差五的通话对象就换新名字，当然对于二十二岁正当精力旺盛的他几乎晚上很少安分的呆在家里。反倒是扑克脸涵紫诸要比他来的安分守己的多的多，自从扑克脸不是扑克脸，并且对我温柔有加之后，涵紫诸在我心里的形象大幅度提升，我常常想要是认识涵紫诸早一些，在他还没有残疾的时候，他一定会成为我心目中最棒的男人。所以林妈当初对我说的话一点也没错，是老天对涵紫诸太不公平。时常到涵家叨扰，也常常会和林妈聊天，林妈说自从认识我之后涵紫诸变开朗了许多，也开始接触外界，整个人阳光起来。以前若没有涵紫非，他一定是闭门不出，而为了我会搭着巴士来接我下班，甚至偶尔还陪我逛街，以前这些他都从来不做，只有涵紫非拉着他上哪就是哪，他自己从不主动出门，更别说逛街，两年来他所有需要买的东西都涵紫非一手包办。
　　是日，吃过晚饭，我提议涵紫诸陪我出去散散步。外面有着些微的风，不算热。
　　“我们……去铜锣湾好不好？”我提议。
　　“那里好多人，你知道我不喜欢太热闹的地方。”
　　“那我们就找一家咖啡店坐着嘛，MC café的意大利泡沫不错，我们去喝好不好？”天知道我是个不懂咖啡的人，喝咖啡要加奶加糖，绝对绝对的不喜欢咖啡的苦味，在涵紫诸看来我喜欢的咖啡和奶茶也没太大区别。我之所以对MC café情有独钟是因为他家的意大利泡沫真的有很丰富的泡沫，然后撒上可可粉，又用奶画出一个漂亮的M来，真的喜欢。
　　“好啦好啦。”他晃晃头，微笑着附和。嘻，就知道你对我好。
　　搭了巴士来到铜锣湾，虽然已近晚上9点，人潮还是一波又一波，好在MC cafe24小时营业，好在虽然进进出出的人挺多，不过每次都有位子。
　　我还是照旧点了意大利泡沫，两杯。我的加糖，涵紫诸的不加糖，且是没有漂亮的M装在纸杯里的冰咖，因为吸管对他来说更加方便。涵紫诸刷八达通的时候我端着餐盘，找到一个角落的位置。
　　“喂，涵紫诸，有件事想跟你商量。”我撕开糖包撒入咖啡杯，搅动，然后那个漂亮的M消失于无形。
　　“这么一本正经的？”他眯着眼看我。
　　“喏——”我指指他胸口挂着八达通和钱包的那一大串，“以后你不要挂这么多东西出来了，真怕你哪天一个不小心把钱包丢了，或者路上遇到抢劫的。”
　　“呸——乌鸦嘴。”
　　“真的嘛，虽然我也觉得和男朋友一起出来吃饭啦，逛街啦，男朋友抢着买单的感觉很好，可是每次看你挂这么一堆出门，我心里就过意不去。”
　　“小泪……”他想说什么，话到嘴边又缩了回去。我懂他，在他的血液里就是那种和女人一起出门绝不会让女人花一分钱的性格。
　　“紫诸，这样好了，今天呢我先帮你保管你的钱包，以后出门你都只要带着你的八达通就好，别的都不用带了。当然啦吃饭或者买东西送我我会跟你算，但是其余，我来就好了。你看嘛，你和你弟对我那么好，住的地方我一分钱都不用花，连水电都不用缴，我一个月的工资除了中午一顿工作餐之外几乎都没有用的地方，我心里也会过意不去嘛。”这段话我很早就想跟他说，只是一直都觉得他一定不会同意而耽搁着。
　　“小泪，你的薪水本来就是你凭劳动赚的，归你自己支配。在我来说，跟你一起出门就应该花我的钱。”果然，一口否决我的提议。
　　“你怎么那么死脑筋！跟你说了，会跟你算的，大不了月结嘛！”我假装生气，动手解开他脖子里系着钱包的那个扣，一把抓在手心里，“总之，我先替你保管，待会你回家的时候再还你拉。出来喝个咖啡，散个步，你以后就别带钱包了。”其实，我是有点心痛总觉得脖子里挂了那么多东西会让他很不方便。
　　他看着我，眼神里有些不安。是我刺伤他了么？刺伤他敏感的男人的自尊？
　　“紫诸，你生气了？”
　　“没有。”可是他口气有点凉。
　　“你就是生气了。”
　　“不是气你，是气我自己。”
　　他的话让我有点难受，要是他没有残疾，那么根本就不会发生这一幕，我也根本不会因为心疼他而刺伤他。
　　“紫诸，不要气好不好，我不是想故意气你，只是……”
　　“我懂。”他叹口气，“你为我好，我怎么会不知道，你和紫非，你们都是这样，细心的替我想着这个那个，我该坦诚接受才对，只是……不知道为什么，你们越是替我想的周到，我就越觉得是自己不好。总跟你们闹别扭。”他的神情有些落寞。
　　“紫诸，根本不是你不好，你有多好，我和紫非都知道，只是，我不知道怎么做才是对你对我最好的。”感觉到话题有些沉重，我开始转移，“我们不说这个了，咖啡我不想喝了，我们出去走走，外面那么多人，还很热闹。”我用力挤出笑容，站起来。
　　“小泪。”他依旧坐着，仰视着我，“我知道是我太固执，我听你的。钱包你替我保管吧，反正每次刷卡的时候我的签名都写不好，以后你替我签就好。我要是想出门买东西呢就一定会拽上你，当然你要负责帮我把八达通充好，不然连来接你下班都成问题。”
　　他的话应该是我想要的，只是，不知道为什么，真的亲耳听到的那一瞬间除了一种不真实感，更多是感同身受涵紫诸的无奈，涵紫诸的痛楚，涵紫诸的妥协。
　　我摇摇头，“我要的是你开心，如果你不开心，我就不坚持。紫诸……我不想你把我理解为那种见钱眼开的女人，我不是要掌管你的钱，我也不是……”我根本不知道该对他说什么，好像说什么都弥补不了一开始探讨这个话题对他造成的伤害。
　　“小泪，我从来没有那样想过你。”他用左臂抚上我撑在桌上的右手，我的手背能真切感受到他残端并不光滑的皮肤，那里除了一条深深的刀疤之外还有上次因我喝醉而弄伤的伤痕。我将手从他的残臂下抽离，然后覆上他的残臂，“我们出去吧，我真的不想喝咖啡了。”那一刻，我的心情沉重到再也不能在喜欢的MC café里多呆一刻，后悔着自己跟他提这个话题，也埋怨着为什么涵紫诸不跟我生气，为什么事事都顺着我？
　　外面的街上人还是一样的多，微微的风，我紧紧拽着他的左臂，漫无目的随着人潮而动。身边时不时有人投来异样的眼光，这种眼光从第一天认识涵紫诸就没断过，他一个人承受了2年这种眼光。我们走了十几分钟，随着人潮，谁也没有开口。我知道，他的心里，此刻正在意着他自己的残疾，在意因为残疾而不能像以前一样和女孩子相处。
　　最后，还是我忍受不住这种安静，而先开了口，“紫诸。”我只是轻轻叫着他的名字。
　　“嗯？”他轻轻回应。
　　“我……不太懂应该怎么谈恋爱，因为之前的记录一塌糊涂，所以……你不要太过介意我说了什么做了什么好么？”我瞄一眼旁边的他，他的脸色看起来还好。
　　“小泪，我太敏感也太固执，一开始你提议的时候确实有点生气，因为觉得那是作为男人的尊严。不过，仔细一想，其实我只是不习惯有人替我着想。我……”他扭过头，视线和我的相交，“我，突然间觉得好幸福。”他笑了。
　　我也笑了。本来嘛，就不是什么大事情，仅仅只是因为他的敏感。我笑笑，整个人靠到他的身上。
　　“小泪，作为道歉，我……周末带你去参加Party好不好？”
　　“Party什么趴？你不是不喜欢热闹的地方么？”
　　他摇摇头，“我不该一直活在痛苦里，如果我自己觉得痛苦那就真的是痛苦，但如果我换种思维方式呢？”
　　“所以，你以后不会再这么敏感？”
　　“尽量吧，我不能保证每次都做得到，但我会努力看看。”
　　“恩，一定可以的！”
　　“恩。”他点头，残缺的左臂环住我，下巴抵在我的肩头，用力从背后抱紧我。那一刻，我和他都觉得好甜蜜，好幸福，根本忘记身处铜锣湾的人潮中。
　　于是，铜锣湾某个人潮汹涌的街角，来来往往的行人们都用一种异样的眼神注视着这一对男女，男的俊美异常，双手缺失，是个实实在在的重度残疾人，女的瘦瘦小小，没什么特色。只是两人一脸的甜蜜，相拥在一起。

　　第二天是周五，跟紫诸约好，下班以后去买参加Party的礼服。紫诸貌似是有很多正装、非正装，完全不用考虑出席Party的着装问题。而我呢，就不一样了，从来没接触过上流人群，也从来没有身着华服出席任何正式场合的经验。
　　下班以后，照旧约在楼下的公车站，然后挽着紫诸下地下室，搭地铁去中环，出地铁以后我还没辨明方向，就一路被紫诸带着弯进一家商场，进去之后全是奢侈品的牌子，他们不认得我，我也不认得他们，只是随便翻一眼价签都贵的让我咋舌。
　　紫诸最后在Lavin专柜停下来，我随便翻了两条裙子的价格，都在五位数。我有点被吓到，在内地就算买婚纱也满大街几百块一件的，更何况只穿一次应应景而已。
　　我看了看涵紫诸，“哎，我们……去别处看吧。这个牌子不太适合我。”
　　涵紫诸皱皱眉，完全没有走的意思，我不管了，硬是把他拽走，在走马观花逛了一整层以后，终于找到一个稍微便宜点的牌子Notte by Marchesa，因为在做活动，所以有好多款都在五千左右。真是的什么黑店啊，翻遍一整层几乎都是五位数的礼服，太黑了太黑了。
　　我在打折款里翻了翻，挑了一件斜肩，真丝质地，花鸟图案的进去试了一下，因为身上有一层层的真丝面料重叠着，看起来十分飘逸。我朝涵紫诸眨眨眼，表示这件还不错，涵紫诸也笑笑。于是签单，打包带走。
　　从商场出来，我还在为刚才看到的价格腿软，越想越不是滋味。就算我那件是打折的，就算是真丝的，五千多也绝不是个小数字，这商场里的东西怎么就这么贵了。
　　“怎么了？不高兴？”涵紫诸看我一路都不说话，忍不住问我。
　　我摇摇头，“刚刚那间商场，太吓人了，以后……我们别去了。”
　　“吓人？林小姐，你知不知道，出席Party呢就是要穿晚装出席的，各路名媛都是穿着当季最fashion的晚装出席，没有人会把一件礼服穿两次，也没有人会穿着过季或者打折的礼服出席的。你林小泪已经够破例给我涵紫诸丢人了。”
　　“问题是她们都是名媛淑女，而我林小泪不是啊。还嫌我丢人？我还心疼那五千多呢！”
　　“我涵紫诸带出去的当然是名媛淑女啊，谁敢说你不是？不过这样也好，那些女人都只知道买最新款的，最贵的，自然也就没人和你撞衫。要是撞衫了，那也是给我涵紫诸抹黑。”
　　“喂……面子问题就这么重要哦。人家一看我这款见都没见过，一定知道是打折货拉。”真是的，我心疼他的荷包还被他亏，早知道，刚刚看到的五位数，不，六位数，管他三七二十一，应该买了再说。
　　“没事啦，你穿着很好看呢。”他看我有点生气，开始安慰我。
　　“那……既然帮你省钱了，请我吃饭吧！”我丝毫不客气。
　　“恩，跟我走!”他的左臂用力一夹，带着我过马路。也不知道是我耳鸣还是幻觉，只觉得在过马路的当口他用一种几乎听不见的声音在说，“小泪对不起，人家男朋友这种时候都该帮女朋友拿东西的……”
　　管他呢，就当是我的幻觉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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