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与帕西

　　“为什么，你会是只猫呢。”
　　四月坐在写字桌前，一只手撑了下巴，百无聊赖地看着正蹲在窗台上舔爪子的帕西。上星期里，同桌的朵朵家新养了只小萨摩耶。每天，朵朵都会兴奋地说起她那只名叫“宝宝”的小狗，直听得四月的耳朵都快起了茧。捱不过同桌小姐的热情邀请，四月也被拖到她家去瞧过。小狗儿长得白乎乎圆滚滚，毛茸茸的一团，憨态可掬地扑着一只已经被咬得惨兮兮的破网球，简直是一刻也不肯歇。朵朵从院子里折了根狗尾巴草去逗它，它马上便弃了球摇着尾巴扑过来撒欢儿。而若是伸出手去挠它的脖子，小狗儿便会乖乖地侧着头趴在地上，很享受似地眯缝起眼睛。四月禁不住也想要一只这样的小狗了。
　　“宝宝是我小姨给的。她家的萨摩耶刚生了小狗，如果你也想养的话，我可以帮你跟她问问。”朵朵善解人意的提议让四月动了心，却又担心母亲会不同意，只说回去和家人商量下。朵朵爽快地答应了，末了还叮嘱她要早点回话，免得等商量好了小狗却被别人给抱走了。
　　晚饭的时候，四月试探性地说起想养狗，母亲果然立刻就提出了反对：“那样的话，小狗会和帕西打架的。”四月不高兴地嘟起嘴巴，母亲却完全不予理睬。“再说了，我们家住的是楼房，不需要养狗看门。”
　　四月哀求似地看向父亲:“朵朵也住楼房，可是她家就养了一只萨摩耶狗啊！”
　　“萨摩耶多笨，哪有我们家帕西聪明。”父亲慢条斯理地夹起一筷子空心菜，委婉地表达了自己的意见。四月死了心，只得闷闷不乐地往嘴里扒着饭。帕西究竟有多聪明，四月看不出来。虽然平时总是一副高高在上不怎么瞧得起人的智者模样，诸如想偷吃养在浴缸里的鱼结果自己跌了进去弄得浑身湿漉漉的蠢事也没少做过。而且退一步来说，聪明又有什么用。即使再聪明，帕西也不会乖乖靠在四月脚边蹭来蹭去地撒娇，真是一点都不可爱。
　　第二天，四月垂头丧气地向朵朵回了话。“要是我家没有养猫就好了，”四月气鼓鼓地发着牢骚，“都是帕西！”
　　“可是猫也很好啊，我很喜欢猫的。”前桌的男孩子回过身来，认真地说：“你不觉得猫是很有趣的动物么？孤高又优雅，还很独立。不像狗，若是喜欢你便老是围着你打转儿，到哪里都跟着。就算写作业的时候还会蹭着腿挨过来，简直是黏死人不偿命。”
　　四月歪着头想了想，还真是这样的呢。逗主人开心从来就不是帕西的义务。即使是跟最亲厚的父亲，它也绝不会自己主动凑过来撒娇。有时候被自己逗得不耐烦了，还会居高临下地轻咬自己一口以示警告，然后轻巧地逃开。可是，哪一点有趣了！看着四月愤愤的表情，男孩子噗嗤一下笑出声来。
　　“你看过《我是猫》吗？”
　　“什么？”
　　“夏目漱石的《我是猫》。那书可逗了，是用猫的语气写出来的呢！开篇第一句就是‘咱家是猫，名字嘛，还没有’。是不是很有意思？”
　　直到很多年后，四月还能清晰地记起他对自己念出这句话的时候的样子。早自习的铃声刚刚打过，楼下操场的喇叭响起了嘈杂的广播声。春日里和煦的阳光照在男孩子的侧脸上，他的睫毛是极浅的金色。怎么可能那么清晰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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