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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夏季清晨,横滨湾海岸。
在电视上看过无数次冲浪表演的雪色,见识到真人版的时候,还是觉得惊心动魄。
蓝天白云,巨浪滚滚,四周人迹罕至,牧就在那一头盖过一头的波涛中恣意滑翔。雪色从来不知道,观赏性超强的极限运动竟可以如此骇人,她一直拧着心脏,直到牧完成一系列高难度动作,收板上岸。
已是全国大赛结束第三天,瞧着那拼命的模样,牧似乎仍然余愠未消。
但那也无可奈何,雪色默默为海南和他叹气。很久之前,一个叫井上雄彦的男人决定了他们只能获得亚军。
海南大附属历史上并未拿过全国冠军,这次离梦想已经很接近了,可惜依旧未能如愿。
纵使他们也知道实力使然,不过一路拼搏进到最终赛场,却输掉决赛,跟近在咫尺的冠军奖杯告别,怎么也会有几分窝火。
牧大清早跑来海岸冲浪,有一半是为了发泄。
“我知道你还耿耿于怀,不过比赛已经过去了。”
雪色没试图这么劝,因为她认为这种说法毫无效果。已经想通了的人不必劝也能自我调节,正在气头上的人听了也不会因此振作。
她只说:“别忘了,你答应陪我去游乐场的。”
风和日丽,阳光明媚,回忆起跟去游乐园有关的形容词,以这两个最常见。
不过今天天气也的确不错。
雪色牵着牧的手,兴高采烈:“好久没来逛过了,你想玩什么?”
受游乐园欢快气氛所影响,牧也慢慢展露笑容:“过山车,你敢不敢?”
雪色豪气顿生:“谁怕呢,去就去!”
于是两人就加入了浩浩荡荡的排队大军。
“过山车总是很热门。”雪色看着较远处风驰电掣轰鸣驶近的过山车,心里猛的一阵发紧。速度太快,尖叫太响,她的胆子正随之变小。这种东西真的安全么?她觉得自己头皮快要炸开了。周围拥挤的人群仿佛向她一起压过来,她嗓子好干,眼睛好涩,浑身不安笼罩。眼见前面的人越来越少,很快就可以轮到她坐上去,她却惊恐的后退,踩到了牧的脚。
“怎么了?”牧轻轻扶住她。
死神来了,耶稣基督!她想起那部可怕的《Final DestinationⅢ》。“我不坐了不坐了!”她厉声尖叫,无视周围人们的侧目。“不玩了!”
检票员似乎是见惯了这类临阵退缩的女孩,很耐心的给他们指点一条离开通道,然后继续指导其他人入座。
“没关系。”牧连忙抱紧她。“不坐就不坐,我们到旁边休息会。”
柔声细语让她稍微安下心来。他们慢慢走到路边,靠在长椅上。牧吁了口气:“早知道就不逗你了。之前问过汲川,她说你很怕过山车。我只是试一下,没想到你居然逞强说不怕……是我的错。”
我不怕的,从小到大坐过好几次,怎么会怕?雪色很想这么说。但是这一次她确实莫名其妙的紧张,完全不由自主。
“别抱歉啦,是我自己笨。”
牧正色道:“如果真的怕,就不要冒险。不是每个人都适合惊险刺激的项目……”
“没错,我就不敢冲浪。”
“……心情愉快最重要。”牧把话说完。
“好,那我要坐旋转木马。”
牧无可奈何的盯了她一秒:“你不介意跟很多小孩子一起的话,我是无所谓……”
旋转木马的检票员把牧好好打量一番,指了指告示牌:“这里限重。”
雪色捂嘴忍不住笑。“那你只有观赏的份了。”
牧原本也没计划(是绝对不会,汗)跟上去,便到旁边的草坪上盘腿坐着,看她抱着小马驹陶醉的转了一圈又一圈。
约莫二十分钟过去了,她还没玩腻,但是牧的脸已经挂不住了。因为刚刚有位年轻母亲过来闲聊兼抱怨:“到底是女孩子,这种简单的游戏也能玩这么久,等得叫人心烦。你家小孩也这样吗?”
可想而知,牧非常非常不痛快。
“但是我们走一起显得很正常啊,没有谁会把我们误认为父女的。”雪色安慰他。
虽然说不定有怀疑□□的,呃。
“你现在的发型很好,很显年轻。”她继续说。
牧叹气。这种话听上去不太对劲,好像在拼命让某个糟老头子宽心似的。
“哎,有□□!”雪色一惊一乍,有如发现了新大陆。“有好多玩偶!”
于是,牧得到了一个很好的、证明自己十分年轻的机会。不需要雪色鼓动,他便欣然投入了□□射击游戏,努力为女友赢得那些可爱的奖品。男生真是天生的兵器迷,雪色想。牧端起枪仔细瞄准时非常有气势,趴在射击台上凝神观察时也颇具魅力——真是百看不厌。花痴如她,不禁摸了摸脸,还好……应该不是很红。
牧塞给她一只半人高大狗熊:“头等奖,喜欢吗?”
她兴奋的一把抱住熊:“哇哦,厉害!”
他递过一只大纸袋:“十二只……全是兔子!”
“英雄啊~”雪色欣喜若狂,一把抢过。“可以组支球队了,十二人大名单齐全呢!”
牧笑吟吟的看她摆弄玩偶。雪色正很认真的比较它们的身高、体型、穿着,仿佛要确定他们在球场上可以扮演什么样的角色。
“回去再慢慢研究吧?”
“嗯?”
“既然来了,先玩个痛快。”牧的情绪极好。“摩天轮海盗船魔鬼屋,接下来哪一个?”
瞧了瞧牧指向的告示牌,雪色想了一小会,撇嘴道:“全部!”
全部玩下来,其实也很辛苦。牧尚且精力充沛,雪色觉得自己已经无法维持端庄形象了。
“回去么?”牧一手抱着大只玩偶,一手递给她杯热橙汁。
“好的。”她一饮而尽,压下快要克制不住的喘气。
夕阳西下,余晖映照。她身上的衣裙似乎快要抵不住微风送来的凉意了。明明是夏天,真奇怪,莫非她真是玩得太疯,被汗水浇透了?雪色握着牧的宽厚手掌,让他把自己牵往游乐园大门方向。
可是总感到有什么遗憾的。
她想到她还没坐过山车。
纠结这个是不是太蠢了?
但就在此时,即将离园的时刻,她忽然非常渴望坐一回过山车,好像之前恐惧得临阵脱逃的不是冰原雪色。她认为这十分费解,可她现在很想在离开之前尝试一次,一次就好。
“等一等,我还是想……坐一次过山车再回家。”她有些吞吞吐吐。
牧瞪她。
“我保证不怕了……”她小心翼翼。
牧忍了忍,没有发表强烈的反对。他无奈的叹了口气:“我们马上过去,说不定还能赶上。”
最后一班。
检票员看了看手表,勉强点了点头。
“其实已经过了最后一班。你们运气不错。刚刚有几个小孩吵着一定要玩,因为他们排了很长时间的队,所以我们才破例加了一轮。”
“非常感谢!”雪色与牧匆匆冲上车座。工作人员为他们系好安全带,又测试了下保险杠。老天保佑,一切顺利。
过山车缓缓驶动。远方交错起伏的铁轨在落日光辉下,显得格外壮丽。
她此时却想起年少时读过的一个时空穿越故事,鲜活的记忆在脑子里直打转:一个小男孩独自坐上了最后一班“激流探险”的游戏艇,在顺着瀑布从高空坠落之时,穿过了虫洞,回到了白垩纪,遇见一位曾经用“时间之箭”来到此时空的科学家,两人一起见证了中生代恐龙大灭绝。在那个年纪,她觉得穿越是件美妙的事,跨越时空意味着新奇有趣的冒险历程。她有股酸酸的感觉,怀旧的味道在她鼻腔里酝酿,好像正跟着徐徐爬升的过山车一起朝上攀越。
达到顶点,过山车似是故意的晃了晃,几乎停了下来。轮轴发出咯吱咯吱的响动。
“啊、啊——”
她情不自禁的发出嘹亮的喊叫。当然,她还能听见背景音般的、童稚的疾呼。风唰的从耳边刮过,他们的速度越来越快,冲啊!
砰砰砰——
过山车飞速下降到最低点,又一个左急转,她快要被甩出去了。牧攥紧了她的臂腕,相扣的十指间净是汗水。
兴奋,激动,紧张。
令人眩晕。
一瞬间她的思绪飘出去很远。
牧身着浴衣,绚烂的烟花在他后方的天空绽放着。古朴的衣饰花纹衬得他过分成熟,甚至弥漫出些微沧桑感。他苦笑着说:“刚遇见樱木,又被他称作‘中年人’了。”
其实红毛小猴子很实事求是。她努力忍笑,不戳穿他。她曾思考过最适合牧的装扮是什么,结论是白衬衫气质佳。不过,两个人一起穿浴衣看烟火,才有夏日祭的气氛嘛。
牧的手搭在她腰上。“这一件……真漂亮。”
他一把将她抱起来。
“没增重吧?”她习惯性的问一句。
“足够轻。”他微笑着,眼眸在黑暗中熠熠生辉。
她抿嘴,搂着他的脖子。“那边开始放焰火了,别老看我。”
他边转身边回应:“你更好看。”
海滩边人群熙熙攘攘,烟火炸裂的轰鸣声中,有人驻足观望,有人自行燃放,有人举着小花火,从他们身边嬉闹着跑过。
天幕上,五彩缤纷的闪耀彼伏此起。
“虽然只有一瞬间,但是真的很美。”她发出感叹。
“是啊。”
“不去想明天出发去广岛,不去想全国大赛,不去想以后,要是时间就停在这一刹那,该有多好。”她嘟囔道。
他们四目相接。“不可思议,我也有预感,我也……这样想。”
牧的眼神,很怪异的,流露出迷惑、惊讶的光芒。
牧!你那时要说什么呢?
她恍惚记得那天话题在此打止。她一度忘记了的,突然又在脑海中浮现。
悠长的汽笛声响过,车轮与轨道的碰撞渐次减弱。。
“雪色,”牧摇了摇她,“吓傻啦?到站了,我们该下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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