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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百日未到恩先断(六)
第一章百日未到恩先断(六)
她被关在门外，气闷至极，索性蹲在门口，很委屈的样子。说实话，顾怀远不是个好人。他可以对很多人残忍。表面上见人总是三分笑，暗地里吃人不吐骨头。她曾经打趣顾怀远这点，顾怀远却笑道，身为一个无赖，没有点手段如何能够在无赖堆里活下来？
虽然她不信，可是顾怀远插科打诨的本领可是逐年上升。她不知道先前他说的话还算不算数，总之这五百多年来她没怎么见到顾怀远遵守过承诺过，只除了她。可是……这一次呢？
顾怀远心心念着这次的生意很久了，这一次他还会一如既往的听她的么？她无法拒绝顾怀远任何的要求，就如同……他们身体里结下了血契。
顾怀远没多久就出来了，笑容满面的看见百骨坐在地上，忍不住口贱道：“嘿小姑娘，你在这里守了半天，有没有人给你铜板呀？”
百骨白了他一眼，担忧地看了看屋子。沉香木的门紧闭着，门上刻着象征福泽的蝙蝠。然而她似乎可以透过门看见舒梨声未来惨白的面孔，穿着胭脂色的带着繁复花纹的长袍衬得整个人越发的憔悴，再花容玉貌都只会暗中衰老。
……不，她敢保证，如果给舒梨声换了皮，等待着舒梨声的，会是永远的凋谢……她几乎能够瞧见舒梨声那时的绝望。
情深不寿，强则极辱，舒梨声此刻为了椴枫连她一向视之若生命的东西都舍弃了，可是这样的她，又可否是椴枫曾经喜欢过的她？她的委曲求全又能否重新获得那个人的心？这些她统统不敢保证。承诺太沉重，若是舒梨声最后的结局不能如她所愿，换皮一事未免也代价太大。虽然舒梨声不在意，但是她又怎么能忍得下心？
她就是一个死人，深知死之一字叫人多么的无能为力。你所欲的你所恶的，统统没有了存在的必要。你将会无欲无求，却也什么都无所谓了。那将会是多么了无生趣的人生。而明明舒梨声是可以选择的。她不该为了所谓的爱走上一条死路，然后她退也无法退，好好一位美人，最后终作黄土。
顾怀远看着百骨期许的眼神，伸手揽住她的腰，温和的突然就开始笑，声音带着她无法用语言描述的、令她无法抗拒的磁性：“百骨，我要你为她换皮——”她几乎无法抵抗。顾怀远又低吟了一遍：“你得为她换皮，百骨。现在——现在你应该好好的睡一觉。”他的声音像是有魔力。百骨站在他面前，像是没有了自我，眼睛突然就空洞了，上眼皮和下眼皮不断的打架，终于站着都睡着了。
顾怀远收敛了笑，眉头紧皱。他将面前站着就睡着的百骨打横抱起，走向他们的房间。
百骨，我是为了你好。不要恨我。
百骨醒来的时候，天已全黑了。顾怀远在床上靠着，手臂伸到她的脖颈下让她枕，还用一种很专注的眼神瞧着她。见她悠悠转醒，眸中的认真顿时散去，尽数换成了调侃，他笑嘻嘻的道：“我还以为你睡死过去了呢，刚还准备联系棺材铺给你买一个精致的棺椁，思忖着你也跟了我不少年，总不好亏待你，正想着呢你就醒了，真是浪费钱。”
百骨一听眼泪就下来了：“妖道，我早就是死人一个了，你买个棺材倒也好说，但是我都死了五百年了，你现在才想起给我买棺材会不会太晚了点？”
顾怀远认真的摇摇头：“不晚呀。你想想，你当年被人弃尸荒野，也没个棺椁，怎么怪得了我呢？”
百骨嚎啕：“怎么不怪你！你什么时候给我买棺材不好呀非得现在！你有没有数一数咱们有多少钱啊你就买棺材！要是咱俩还有钱我至于又出来抛头露面的给人画皮挣钱么……”真真字字诛心、声声泣血，叫闻者伤心、见者落泪。
无奈顾怀远脸皮磨练了五百多年，早已有了超出常人百倍的厚脸皮。他咧开嘴笑了：“哈哈哈哈哈，我就说过我高明！明儿我就给你联系了一桩差事，做好了的话可有不少进账！”
百骨听得眼睛都快绿了，顾怀远看着她这模样，十分担心她瞪得鲛绡四裂、一双眼珠子骨碌骨碌的给滚下来，看这激动得，他都开始有些担心了，是不是自己术法施得太过了？
他正了正表情，凶狠地把百骨脑袋一掼：“你睡了半天了，小爷我给你当枕头，现在手臂都还麻着呢！”
百骨不甘示弱……不，是不甘过于弱，反唇相讥道：“床上有枕头，谁较你傻到自个儿把手臂给我当枕头的？”
顾怀远哑口无言，顿了半晌岔开话题道：“你先前一直在睡，现在不妨陪我出去逛逛，免得你把骨头给睡锈了。”
百骨动动嘴唇，终于恶狠狠的道：“顾怀远，你骨头才会锈！你全家骨头锈！”
其实顾怀远早知道长安城里每到四月十五就有一个“花灯会”，始于民间，却一直没有机会带百骨过来看看，趁着今晚有时间，就牵着她出来遛遛。百骨自然不知道。
四月十五的晚上没有月亮，天上却挂着明亮的星。出门后，顾怀远二人就遇到了不少熟人。比如舒梨声身边的绿衣、红鸾，苏怡身边的羽夕、苏绣。百骨统统目不斜视的走过，像是不认识她们似的。
奇怪的是，每个人手上都拿着花灯。诸如青莲。莲坐之上放着酷似莲蓬的灯，然后用一根绳子拴着掉在竹枝上。诸如桃花。百骨竟从未见过如此的工艺，用纸叠成真花一样大小的桃花，里面立着火柴棍似的蜡烛，带着它的姑娘们往往都是将许多桃花灯系在一处，远远看去像是裙裾边上的一层花。一路走来竟是花影摇摇曳曳的美丽。
百骨手里没有灯，顾怀远轻轻勾起唇角，牵着她去买灯。“老板，来一盏白骨花灯。”
卖灯的老者被吓了一跳，看着面前白衣飘飘的年轻人，赔笑道：“这位公子，花灯会是求吉祥、如意、姻缘的，怎么会有白骨花那么不吉利的花灯卖呢？我看这位小姐啊，比较适合我们这儿新出的花样儿——”一边说他一边找，好容易翻出一朵白昙来：“我看姑娘长得清纯可爱，放这朵白昙再合适不过！”他说着就抚着胡子笑了。
他脚边趴着玩的小孙子扯了扯他的裤腿，呆呆的问：“爷爷，真的有什么白骨花么？”老者抚了抚孙子的头：“客人跟你开玩笑的呢！你还当真了！”
顾怀远也只是想打趣，并非真的要给百骨找出一朵白骨花灯来，看着百骨已对着那白昙花灯爱不释手的模样，随手就掏出一串铜板递给老者。
老者道：“客官留步！这花灯再好五枚就够了，公子拿得这么多当真是折煞我了！”
百骨也眼巴巴的看着顾怀远，心道顾怀远你快收回来，那么多钱够咱们吃多少个烧饼了呀！
顾怀远却笑眯眯的道：“老丈不要拘礼了，这点钱算不得什么，权当送您的小孙子一件新衣裳。”
他早已看出这小孩裤腿上都给磨出了几个破洞，看年岁也是很久的了，想来是父母不在了，孩子给爷爷奶奶带着，说不定奶奶都去了，只留下老者一人带孙子。何况在街边摆地摊的，又能挣得了几个钱？倒不如行个善事，积积阴德。
老丈眼圈有些红了，想来也是联想到了这孩子的家世。看着顾怀远二人的衣着也料到不是寻常人等，也不再推辞了。他倒不知道，连这么一身华丽的衣裳也是人送的……
顾怀远没有多说，牵着百骨就要走，老丈临走又感激涕零的送了他们一盏花灯。
离了很远后百骨方委屈的开口：“妖道，你如此大方一次实在难得。可是……咱们就剩那一串铜钱了啊……你送人了咱们日后的口粮怎么办？”
顾怀远阴笑道：“你忘了我先前给你说的了？”
百骨直觉不好，便听得顾怀远恨铁不成钢的道：“明儿你去给人家换皮，那雇主叫舒梨声，人很好。你可别嘴贱欺负别人。”
百骨点头犹如鸡啄米：“那……妖道，薪酬怎么样？”
顾怀远用“你居然是这种爱财之人我真是瞎了眼才认识了你”的眼神看她。百骨被看得若是有心必然心跳如擂鼓了，她颤颤巍巍的对顾怀远道：“我错了……可是……”
顾怀远没有等她的可是继续下去，就打断了她：“没有什么可是，她给的报酬很丰厚。”说罢朗朗的笑了起来，百骨霎时就明白过来了，丫的这人是在逗她玩儿呢！她正提脚欲踢，顾怀远却一瞬间移得很远了。还笑着睨着她。百骨默默的转身准备和这样的人保持距离，顾怀远却不依。
周围的姑娘们难得见这么一位丰神俊朗的青年男子，不少人都悄悄红了脸，更有甚者见顾怀远单身一人，娇羞地举着自己的花灯递到顾怀远的跟前。
顾怀远眉间一挑，斜眼看了看一边的百骨，对着众姑娘彬彬有礼的一笑就转身离去。
百骨一边走一边就想呀，这不是传说中的花灯会么？怎么他出来就有一种逛青楼的感觉……
正想着，肩头就被谁亲昵的揽住以视主权了，她闻出了味道也就没有反抗。
顾怀远挑眉道：“小妞可有主？如若没有，不妨将你的花灯赠予？”
百骨将眼别过去，懒懒道：“什么狗屁话！听不明白！”
顾怀远愣了愣，突然就笑了：“好呀，你还生我气 ？！给你点儿颜色你就开染坊是吧？”说着就去挠百骨。百骨躲闪不及，被他扣住了下巴，纠结的看着花花公子似的顾怀远。顾怀远只是浅尝辄止，须臾间放开百骨却见她的唇跟被水润过似的，很是好看。
顾怀远突然指着不远处的灯火通明道：“那便是十里长亭。”
所谓十里长亭，便是每隔五丈左右就有一个小亭，造型不一，接连了十里。正是放花灯的好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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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嗷嗷，今天好开心，得知超过某上海的大学9分并且很有可能被录，顿时鸡血不要钱地涌入我的身体里啊！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我欢脱呀，磨了半天的墨锭还没写几个字就掉衣服上了呀，地上也有呀，现在屋子乱得跟狗窝似的。郑重承诺在得知被录取以前天天两更攒人品啊！要是我哪天没有两更我就咒我自己不能被录呀！挥泪求留言~！
另，这是昨天的第一更。昨天的第二更稍后奉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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