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剑何依(叶孤城西门吹雪同人)

作者:八月流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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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离歌


      虽本是草长莺飞的时候,南海的青阳早逝,已是槐序时节。
      唐天娇已经怀胎八月,每日安心养胎,一应事务皆由聂宵行照料周全,叶笙和孙秀青闲时便陪她四下走走,最是清闲。
      孙秀青此次去中原私下里祭奠了独孤一鹤,也算了却了一桩心事。
      叶孤城回到城内,自然地便忙碌起来。
      暖风醺人,西门吹雪近来似乎格外嗜睡了些,叶孤城只作南海天气炎热使人慵懒,未尝在意。
      五月初五,端午。
      天还只是蒙蒙亮,海边就已是人声鼎沸。滩上的龙舟一字排了开去,虽看不分明,气势却颇为壮观。
      眼见得日照当空。金黄的海滩上数十余艘五彩龙舟,用鲜明的色料铺陈得鲜艳夺目,船上的龙头高昂,形态各异,面目狰狞,迎着金黄的闪闪发光的海岸,真有腾起欲飞之势,只待比试时锣声一响,便可入海大显神通。
      紫木桌上,雄黄酒尚温,白釉瓷盘中摆放着小巧的粽子,青色入眼,生气可爱,空气中弥漫着粽叶的清香。叶孤城轻轻扯开包裹着粽叶的棉线,剥开来,晶莹剔透的糯米粽子泛着热气,糯滑香软,甜而不腻。
      轻轻拢住宽大的袖袍,叶孤城缓缓向杯中倾满了酒,放下青玉酒盏,悠然道:“你若喜欢,便再令人取些。”二人均不嗜甜食,叶孤城便刻意未曾多取。
      西门吹雪取过一杯酒,道:“不必。”轻轻啜饮一口雄黄酒,道:“白云城倒比万梅山庄更像中原。”
      西门吹雪常年不理世事,万梅山庄中自然也不会有什么节日可言。
      叶孤城淡然抿了抿唇角,看向他:“西门,过了午时,随我去看赛龙舟。”

      两袭白衣从天而降,高台下便响起了巨大的欢呼,冲天炮在空中炸响,带过一阵黄色的烟雾,矫健的汉子们□□着上身,把龙舟推下水,互相吆喝着喊话,海滩上人山人海你推我攮,无不踮起脚支楞着脑袋向前张望。
      叶孤城右手在空中拂过,海滩上登时一静。巨大的嘈杂和极端的静谧形成的鲜明反差之下,空气都一下子紧张起来,似绷紧了的弓,箭已在弦。
      “开始吧。”轻轻一句落下,却笼罩了整片海岸,锣声响了一下,蓄势待发,锣声再响的刹那,顷刻间所有龙舟飞了出去,叫嚷声欢呼声尖叫声铺天盖地地卷起,惊起了海边的栖鸟。
      叶孤城和西门吹雪并肩站在高台上,那些声响一层一层渗透过来,又被风吹散开去,浮华喧嚣寂静,飘渺如从世界的另一端传来的呢喃。
      高台上下,极动与极静。
      一声惊喜的尖叫打破了静谧的空间,亦打碎了两方世界之间的隔阂,随之而来的是更大的喧嚣与沸腾——“海市蜃楼!”
      海面,平整如镜,无风无浪。在远方瀚海蓝天交接之处,云气缭绕之间,有宫室阙然,亭台楼阁,车马人物,历历可睹,是云间仙境。
      西门吹雪尚是第一次见到这般海上胜景。
      叶孤城站在他身后,捕捉到那双幽深的黑眸里,有一瞬间迸发的新奇。微风吹过,云雾缭绕间,那空中楼阁倏然淡去不见。
      “叶——”
      西门吹雪不无惋惜地回头,看见一双灿烂的眸。
      他在看景,却在不觉间已经成了别人眼中的景。
      于叶孤城,西门吹雪是剑道上,唯一的绚烂。惟愿此一瞬,便是永恒。

      龙舟大赛结束,夜幕也悄然而至,海滩上架起了一堆堆篝火,白云城内的男男女女、老老少少,皆围着篝火欢歌载舞,笑容盈面。
      灯火迷离,橘黄的火焰在西门吹雪一向苍白的脸上亦印上温暖的色泽。叶孤城却骤然看见那只紧紧握住剑柄的左手上,泛白的指节。
      叶孤城惊疑不定地轻声唤:“西门?”
      西门吹雪看向他,冷峻的面容,灯火融进那双墨黑的眸,却化作无尽的温暖。
      叶孤城当下便蹙紧了眉,伸出右手触及那强力支撑的左手,西门吹雪眼底惊现了一丝慌乱。
      叶孤城没有放过他的一丝神色,眸底的琥珀浓郁起来,黑夜里,反而接近于墨色了,遮掩不住的怒火下,是嗜血的冲动。
      身体僵硬一瞬,西门吹雪放弃了抵抗,忽就笑了。
      真真切切的笑容带着低沉清冷的笑声:“原来你生气,是这幅模样……”

      在西门吹雪意识清醒的一刹便是一个手刀扬起,立刻被势均力敌的力道挡住,随即是安抚的轻叹:“西门……”
      眼见力道松弛下来,站在床边的唐天娇长吁一口气:“西门庄主,给别人看病要钱,给你看病还真是要命啊。”
      西门吹雪睁眼便看见挺着大肚子站在床边的唐天娇,一时未曾反应,叶孤城面无波澜地道:“有劳。”
      西门吹雪起身,眉色间便带上了疏离推拒:“已无大碍,无需劳烦。”
      叶孤城断然不许,冷声道:“西门,医者不自医。”
      唐天娇看了眼当前形势,伸手毫不客气地打断西门吹雪欲说出口的托词:“西门庄主——”
      西门吹雪转眼看向她。
      “城主让我这般匆忙赶来,我断没有坐下喝一杯茶就回去的道理!”
      叶孤城微一颔首,侧身让出合适的位置:“有劳。”
      唐天娇也不扭捏做作,任叶笙伺候着舒服坐下,伸手便欲搭上西门吹雪右手。
      叶孤城极快地按住西门吹雪下意识要收起的手,声音低沉无奈:“西门……”
      西门吹雪抬头,便撞入一双担忧的眼,往昔的清冷淡漠全然不见,西门吹雪几乎不敢相信忧心恳求之色竟会出现在这双眼里,一时看得怔住。
      诊着脉,唐天娇的面色却越发不好看,叶笙低声询问道:“可要歇歇。”
      唐天娇摇头,换了另一只手,反复几次。
      等待,一向令人焦心。
      唐天娇看着不动声色,耐心等待她说出结果的二人,发现自己反而比这两个人要担忧一些。
      自嘲地笑笑,她伸手去够桌上茶杯,端起,茶面总是不平。尝试几次,终是无奈放弃,面向西门吹雪和叶孤城一口气道:“如我所料不错,庄主中的毒,乃是相思焚心。”
      叶孤城神色莫辨:“相思焚心?”
      未解相思句,字、字、焚、心。
      江湖中只闻其名不见其形的毒药,毒性发作如烈火焚心,中毒越深,每日发作越频繁,其痛苦堪比苗疆蛊毒中万虫噬心。当然,这些都只是传说,早在十年前罗刹教势力达到顶峰之时,玉罗刹就再也没有用过这种药物,所以又有人说这种毒药早已失传。
      唐天娇打量着叶孤城神色,缓缓道:“城主不用怀疑,我曾精心专研天下奇毒数年,这毒的迹象就是相思焚心无疑了。只是它本该在一个月后发作,想来应该是南海天气炎热,诱发了毒性……”
      叶孤城径自打断道:“你解不了?”
      唐天娇不知叶孤城这般镇定,可是暴风雨前的宁静,只能照实说道:“我解不了。”边说边求助似的看向西门吹雪:“庄主医毒双绝,想必也知道,普天之下,唐门不能解的毒不过十余种,相思焚心正是其一。”
      西门吹雪道:“我知。”
      唐天娇道:“那庄主想必也知道,这是罗刹教密不外传的毒药,解药——据说只有罗刹教神龙见首不见尾的教主玉罗刹才有。”
      西门吹雪点头,这些他都早已知晓。
      叶孤城只思忖了一瞬,直直看向他:“西门,你回万梅山庄,我去昆仑山。”用的,是平日里白云城主下达命令时,冰冷不容商榷的语调。
      唐天娇怕的就是叶孤城这句话,脱口而出:“不可!”
      低头避开叶孤城的目光,唐天娇匆忙解释道:“焚心之毒被称为世间至热之毒,想来那解药应该是极寒凉的东西,罗刹教教主玉罗刹绝非江湖上那些有勇无谋的蠢货可比,非天娇顶撞城主,只怕城主将那解药,带不出昆仑山。”
      这其中道理,叶孤城一点即透,他的脸色刹那间苍白如金纸,仿佛中毒的人是他而非西门吹雪。
      短暂的安静,他忽然道:“城中尚有一株百年天山雪莲,可能压制毒性?”
      唐天娇不自觉地抬起头,满脸惊讶神色,拔高了音量叫道:“百年天山雪莲!当今世上,果真有此物?”
      叶笙轻声答道:“百年的天山雪莲自是少有。白云城也只于五十年前偶得一株,据说除了大内皇宫,只有罗刹教和少林寺可能还——”
      听闻此处,虽然叶孤城没有不丝毫耐的神色,身为女人,唐天娇和叶笙都敏锐地察觉到空气中的冷意。
      唐天娇赶忙道:“天山雪莲乃寒极之圣物,又有提气续命之功效,自是能压制焚心热毒。”
      叶笙未等叶孤城吩咐,已经赶忙下去取药,唐天娇好奇雪莲模样,亦随叶笙离开。
      直到叶笙随意取过碾碎,唐天娇仍对着那株传说中的圣药愣神,瞻仰了足有半刻钟,唐天娇不可置信道:“这真是天山雪莲?”
      叶笙舀出一勺碎末递给她:“你试试不就知道了。”
      唐天娇半信半疑和水吞了,睁大了眼:“为何这等宝物被城主如此随意扔在这等破旧的仓库里?”难道这就是传说中最不起眼的地方最安全?
      叶笙道:“这是城主府中心之地,寻常人等均不知此处,更别说进来,至于这些宝物——”叶笙环视四周,摇头叹息:“只怕在城主眼里,这些世人眼中的奇珍异宝,连西门庄主的一根头发都抵不上。”
      西门吹雪自叶笙二人出门,便起身面向叶孤城道:“我自去取解药。”
      西门吹雪亲自去取解药,无疑是最简单,损伤最小的方式。
      而叶孤城知道,他说出的话固然不会改变,西门吹雪又何尝不是说一不二之人。
      叶孤城道:“等我一起。”
      他到底是退了一步。
      西门吹雪自是知道他的固执:“好。我回万梅山庄。”
      服下雪莲,经唐天娇确认可保证半年之内无事。
      叶笙跟着松了口气,脸上挂上了一向从容安心的笑意。
      叶孤城的下一句话却让她的笑容还未展开便僵在了脸上,扭曲地有些可笑。
      叶孤城说:“备船。”
      印象里,叶孤城的脸色从未如此难看。
      唐天娇代她问出了心中疑惑:“备船?”
      叶孤城转眼看她,目光如电,确认道:“备船。”
      唐天娇被这一眼惊出一身冷汗——“月已中宵,此时备船?”,心念一转——“难道西门庄主今日便要回万梅山庄?”
      叶孤城冷冷地低声喝道:“还不快去?”
      叶笙如闻惊雷,转身夺门而出。唐天娇心思千回百转,安稳呆在自己位置上不再动弹,以免引火上身。
      西门吹雪道:“何必如此。”
      从未有过的焦虑情绪占据了一向如白玉般不动声色的俊颜,叶孤城不能否认,此时的他,不能拔剑。
      宽大的袖袍内,叶孤城不易察觉地握紧了手,看着西门吹雪似乎回复的脸色,到底是平定下心绪恢复以往镇定神色,忍不住又问道:“此时如何?”
      西门吹雪道:“已无碍。”又宽慰道:“尚有半年。”
      叶笙大概是被叶孤城吓着了,二人之间不过几句话功夫,叶笙已经气喘吁吁地冲进屋内,喘匀了气道:“城主,船已备下了。一切俱已收拾妥当,只待出航了。”
      叶孤城目光浮浮掠过桌上那壶雄黄酒,不带一丝情绪:“稍待。”
      夜色渐深,屋内灯火通明,太过明亮,以至于可以清楚看见,叶孤城此时,过于苍白的脸。
      “西门。”
      “决定好了?”西门吹雪悠然平静的神色,全然不像中毒的光景。
      叶孤城阖上双目:“起风了。”
      白云城已经不安全,即使还有半年,他也不能让西门吹雪冒险,生出任何变数。如果可以,他唯一想做的,将西门吹雪永远留在白云城。
      隐蔽的水港,西门吹雪回身,看向缓步走来的叶孤城,默然无语。
      离去的船只,正扬帆待命。
      明明是他的决定,心中的不舍,从未来得如此汹涌与真实。
      “西门——”
      叶孤城强忍住不去挽留的手,因为他知道他不能。
      不受控制地紧紧拥住如他一样修长的男子的身躯,如果可以,他想就此将西门吹雪融入血肉。心跳和呼吸,交织在一起,叶孤城嘴唇微动了动,如呓语般低喃:“就容我肆意这一次……”
      “西门,等我……”
      用力地回抱,决绝的转身,再不回顾。
      我不愿看见,你的背影……
      远处篝火璀璨,欢声笑语,叶孤城自嘲地想,这奏响千年的离歌。
      欲留无处,离别已矣,柔情难诉,空余离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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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罪...or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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