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茧之蝶

　　事情果然进行的很顺利，欧阳春提出申请不到两天，局里就批复下来准予执行。展昭、王朝、马汉一接到消息，立刻就赴刑警队报到了。
　　欧阳春分配给他们的任务是整理所有持有这些特种枪支人员的档案。王朝他们也提出要参加清查行动，以便调查枪支的来源。可欧阳春大手一挥，说：“这种事情还是我们比较有经验，最起码我们有线人，可以知道很多内部消息。你们这些生面孔去了，反倒会坏事。”展昭听他说得有理，也就欣然同意留守本部了。

　　整理档案的工作看似简单，实际却是纷繁复杂。尤其这些人的背景来历都不一般，在社会上混了也不是一年两年，每个人身后都是一大堆错综复杂的关系，让人摸不到头绪。展昭有时甚至怀疑，欧阳春是知难而退，故意脱身在外面办案，把这磨人的活儿留给了他。幸好他的耐心足够用，否则早就被这些卷宗弄得神经错乱了。若是换了白玉堂，恐怕公安局的办公大楼已经被那只发疯的老鼠拆得七零八落了。

　　经过三天的整理，一个细节终于把所有人串在了一起。所有持有这些特种枪支的嫌疑人，竟然在早年间属于同一个地下帮会――青龙帮。青龙帮在十几年前曾经在B市猖獗一时，后来终于在十二年前警方的大力清剿下，被连根拔起。帮中的主要成员纷纷落网，而现在这些嫌疑人，或是当时由于罪行较轻被免于起诉，或是当时琅珰入狱后又刑满释放，却终究没能走上正途，再次触犯了法律。

　　这时，欧阳春也带来了一个振奋人心的消息。因为有线人提供的情报，他们终于抓到了一个持枪人。据他交待，他手中的那支枪正是来自于他在青龙帮时认识的一个兄弟――老何。两个人交换了一下消息，一致认为，老何很可能无意中得到了一批枪支，于是铤而走险卖给以前帮中的故交，想借此发笔大财。欧阳春当即决定，立刻申请逮捕令，逮捕老何。

　　欧阳春布置抓捕行动时，展昭担忧地说：“还是让我和你们一起去吧。这个案子牵扯到恐怖分子，可能危险性会比较大。我在这方面有些经验，去了说不定可以帮上忙。”欧阳春考虑再三，终于答应了展昭的请求。

　　当他们破门冲入老何家时，看到的却是一副惨绝人寰的景象。老何和他多病的妻子被杀死在客厅中，而他们年仅9岁的小女儿被发现死在了壁橱中，脸上还带着惊恐的表情。
　　当鉴证科的同事在现场取证完毕之后，展昭亲手将那个小女孩抱了出来，安放在担架上，一脸悲愤地看着他们把三具早已冰冷的尸体抬了出去，双手紧紧地握成了拳头。

　　现场的勘察显示，凶手是从大门进入的，门锁并没有被撬的迹象，应该是房屋主人自行打开门让凶手进入的。房间里并没有剧烈打斗的痕迹，老何和他的妻子只是稍微反抗了一下就被害了。入室行凶的人疑似职业杀手，手段娴熟，被害人几乎都是一刀毙命。从伤口看，凶器应该是锋利的匕首，属于比较普通的管制刀具。屋中的财物没有任何损失，基本上可以排除入室抢劫的可能，鉴于全家遇害，而且手段残忍，推断仇杀的可能性极大。现场遗留的线索很少，几乎没有发现任何脚印、指纹、毛发等证据，大大增加了破案的难度。根据验尸报告，被害人的死亡时间初步判断是在前一天的午夜，也就是他们抓住那个持枪人的头一天晚上。

　　随后调查取证的结果，使案子更加扑朔迷离。没有任何目击证人，周围的邻居甚至都不知道自己身边发生了血案，每个人听到的时候都是一脸的惊讶。警方只能根据大家的证词，推断出一些老何的基本情况：老何本名何力东，今年43岁。为人本分老实，和邻居相处得都很好。因为搬到现住址是在青龙帮被清剿之后，所以几乎没有人知道他在年轻时曾经加入过帮会组织。据和老何妻子比较要好的朋友提供的情况，老何近二十年都是在为同一个老板打工，只不过老何始终没有告诉任何人他的老板是谁。他妻子也曾经追问过，甚至曾跟踪过他，但最后都被老何搪塞过去了。他妻子只知道他一直在看仓库，因为亲眼看到了老何的工作环境，再加上这么多年都没出过什么问题，也就不再深究了。最近，老何的家里出了些状况，他的妻子被诊断出得了心脏病，需要手术治疗，可手术费加药费接近十万元。他东挪西借，也只凑到了五万。最后，他的老板得知情况，念在他是多年的老员工，居然给了他五万作为救助。那之后，老何就请了假，陪他老婆住进了医院治疗，小女儿也托给亲属照看，直到一个月后出院，一家三口才一同回家，这大概也就是两天前的事情，没想到竟然发生了这样的惨祸。

　　展昭、欧阳春、再加上刑警队副队长陈涛围坐在会议室的圆桌旁，默默地读着一份份笔录和报告，谁也没有做声。最后还是陈涛先说了话：“现在我们手上的线索太少，案子也越来越复杂了，下一步该怎么办？”
　　“还得顺着老何这条线继续查下去。”欧阳春接道，“不过，根据我们手头的资料，老何治病的那笔钱很可能是销赃所得。至于这些枪支，应该是从哪里偷出来的。”

　　“不错，我也这么想。”展昭插道，“如果老何真的像大家所说，是个本分老实的人，他不大可能自己偷窃，倒是很可能坚守自盗。”
　　“你是说，枪是他从自己看管的仓库中拿出来的？”欧阳春问道。
　　“有这种可能。而且，不知道你们注意没有，老何为同一个雇主工作了近二十年。也就是说，之前他为青龙帮工作，而青龙帮覆灭后，他可能还在为原来青龙帮里的某人工作。而这一次，很有可能是他背着他的老板偷枪卖，结果被发现灭了口。”展昭分析道。

　　旁边的两人听得频频点头，欧阳春问道：“照你的分析，他的老板应该嫌疑最大了？”
　　“嗯。不说别的，老何这么多年不肯透露老板的任何信息，已经够奇怪了。正经的生意人是不会怕人说的，老何胆小怕事，一定是不想连累家里人，所以一直不说。”想到了那个惨死的小女孩，展昭心里一阵难过，再小心也还是害了无辜的家人。

　　“那我们下一步就开始调查这个神秘的老板？”陈涛问道。
　　“对。还有，老何的工作地点也要查出来，也许会有什么证据。”欧阳春接道。
　　“我想去翻翻当年青龙帮的那个案子。各种迹象都显示，现在这个案子和当年的青龙帮脱不了关系。我再去查查看，也许里面会有一些线索。”展昭建议道。

　　欧阳春听了这话，脸上的表情有些不自然，他对展昭说：“要不你去外面调查老何的工作地点，我去翻青龙帮的案子，毕竟当年我也参与过破案，上手要比你快。”旁边的陈涛也一同附和着。
　　展昭虽然心里疑惑，却没有表示出来，点了点头表示同意。三个人又商量了一阵，才散了会。
　　出了会议室，展昭故意放慢了脚步，等欧阳春和陈涛都各自进了自己的办公室，才走到欧阳春的房间前，敲门走了进去。

　　“欧阳大哥，青龙帮的案子有什么问题？为什么你们都不想让我碰？”关上房门后，展昭便单刀直入地追问道。
　　“哪有？你不是说想去外面跑吗？所以我就把机会让给你了。”欧阳春打着哈哈回答道。

　　“欧阳大哥，现在不是开玩笑的时候。你掌握的人脉广，现在这个时候，显然你在外面跑要比我有效的多。而且，让一个对案情不了解的人去翻查，更有可能找到一些被忽略的细节。怎么想，现在的安排都不合理。”展昭认真地说道，“请你给我一个令人信服的理由。”
　　欧阳春神色复杂的看着展昭，几次想开口，却都没有出声。

　　“青龙帮的案子是不是和我哥有关？”展昭突然问道。欧阳春惊讶的睁大了眼睛，吃惊的表情却正好给了展昭肯定的答案。
　　“其实这也没什么难猜的。”展昭的眼睛暗了一下，接着解释道：“我哥是十二年前牺牲的，又是去□□做卧底，算来算去，本市十二年前除了青龙帮的案子，也没有别的了。再加上今天你们的奇怪表现，我想猜不到都难。”

　　“小展，你不要怪老哥我。我实在是不愿意让你再想起那些痛苦的过去。”欧阳春略带歉意地说。
　　“过去的都已经过去了，不能因为我一个人影响了现在的案子。欧阳大哥，相信我，我不会因私废公的。”

　　“小展，我不是不相信你，只是……”欧阳春还在犹疑。
　　“如果你相信我，就让我去翻青龙帮的案子。”展昭打断了欧阳春，“你就当给我个机会，让我了解一下我哥牺牲的经过。”

　　看着展昭执著的眼神，欧阳春心里非常矛盾，不过最后还是点了点头，又补充道：“小展，对这个案子，你有任何要求，我都会尽量满足你，包括――”欧阳春犹豫了一下，接着说道，“退出。”
　　展昭深深地看了欧阳春一眼，尽管心中还有疑惑，却仍然回答道：“好的，有什么要求我都会告诉你的。不过，我一定会努力坚持到最后的。”

　　白玉堂进屋打开灯时，意外地发现展昭竟然已经先到家了。看到他仰躺在沙发上一动不动，白玉堂还以为他睡着了，悄悄走过去，却看到那人一双失神的眼睛直盯盯地看着天花板，不知道在想什么。
　　白玉堂轻轻摇了摇展昭，小声问道：“昭，我回来了。你怎么在这儿躺着？”
　　展昭像是从睡梦中惊醒一般，回过神来，坐直了身体，梦呓般说道：“哦，你回来了。我去做饭。”说着就想站起来。

　　白玉堂按住他的肩膀让他重新坐下，自己也坐到了旁边，关切地问道：“昭，你怎么了？是不是局里出了什么事？”
　　展昭忽然全身一松，上身无力的倚在了沙发的靠背上。他闭上眼睛，哑声说道：“没什么，我就是感到非常累。”

　　白玉堂没有说话，只是伸出手盖在了展昭握成拳的手上，静静地看着他，等待他接着说下去。展昭感受到手上的热度，扭头看了看白玉堂，又重新把头仰在沙发靠背上，却放开了攥紧的拳头，继续说道：“前两天那个枪支案，终于有了点线索，找到了那个贩卖枪支的当事人。可当我们赶到他家的时候，发现他全家已经被杀了。他们连他九岁的小女儿都没放过，下手的时候一点犹豫都没有。”展昭的声音有些颤抖，语气中尽是悲愤和难过。

　　白玉堂很想说点什么安慰他，可是却找不出一句合适的话来，最后只能无奈地劝道：“猫儿，不要想那么多了。你们现在能做的就是尽快找到凶手，还这家人一个公道。”
　　“玉堂，这我都知道，可是，心里就是觉得很难受。”
　　“那我陪你出去兜兜风？也许就会好受些了。”白玉堂提议道。
　　“也好，反正我也没心情做饭，正好出去吃吧。”

　　白玉堂看着展昭微锁的眉头，直觉他还有事情没有说，不禁脱口问道：“昭，你是不是还有什么事情没想通？”
　　展昭终于又抬起头看向了白玉堂，苦笑着说道：“还是没能瞒过你。我今天发现，这个案子很有可能还牵涉到我哥牺牲前办的那个案子。”
　　“我记得你说过，你哥是去帮会做卧底才牺牲的。难道现在这个案子也和那个帮会有关。”
　　“嗯，我们猜测凶手很有可能是青龙帮的人。”

　　“既然这样，调出原来的档案查就是了。”白玉堂顿了一下，试探着问道；“难道你哥的事还有什么其他隐情？”
　　“我猜真的有也说不定。”展昭的神情有些忧郁。
　　“你猜？”白玉堂疑惑的问道。
　　“其实我也是刚刚才想明白。这么多年来，我居然一直都没有往这方面想。”展昭慢慢说道，“今天欧阳春想方设法地不让我去看青龙帮的案子，后来在我的强烈要求下才答应。我问他原因，他也闪烁其辞，没有正面回答我。我又回想从前，发现不管是包叔叔还是公孙叔叔，一直都在刻意回避我哥的事。甚至连青龙帮这个名字，我也是今天才知道的。”

　　“你以前从来没问过吗？”白玉堂打断他，问道。
　　“刚开始几年问起的时候，包叔叔断断续续地讲了一些破案的经过给我，可都是警方如何行动的事情。后来我再深问我哥的情况时，包叔叔总是说，我哥做的是卧底工作，警方所能掌握的只是传回来的消息，他在帮会中具体是怎样过的，他们就不知道了。当我再问一些具体细节的时候，包叔叔就说已经封档了，不能说得太多，还说案子已经结了，就不要再问了。我不愿给大家添麻烦，也相信大家不会让我哥死不瞑目，所以就没再追问下去。自始至终，我所知道的也只是些皮毛，连我哥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其实你始终都惦记着这件事，所以今天遇到了这个机会，才执意要自己去查。”
　　“嗯，你说的不错。可是，玉堂，我心里真的有点不安。不知道这样查下去，看到的会是什么结果。万一我哥的案子真的另有内情，你说我该怎么办？”展昭担忧地说。

　　白玉堂低头想了想，重又抬起头来，清亮的眼睛直直地看着展昭，一字一句问道：“昭，如果这案子只是牵扯到一个陌生人，你会怎么做？”
　　展昭猛地转头，迎上了白玉堂问询的目光，眼神渐渐地由迷茫变得坚定起来：“玉堂，我明白了。无论结果如何，我都一定会查下去的。”

　　白玉堂看到展昭有些不自在，便轻轻搂住他的肩膀，安慰道：“昭，你这是当局者迷。”
　　展昭舒了口气，也轻声说道：“是啊，关心则乱。虽然以前总以为自己放下了，可是真正又遇到的时候，还是忍不住患得患失。谢谢你，玉堂。我现在真的想通了。”

　　白玉堂不想展昭再想这些烦心事，于是笑着说道：“那晚上这顿你请吧，算是酬劳我。”
　　“没问题。地方你挑好了。”展昭也被白玉堂所感染，心情变得轻松起来。
　　“猫儿，这可是你说的，不许反悔。我要吃街角那家西餐店的情－侣－套－餐。”说着，一副阴谋得逞的样子看着展昭的反应。

　　展昭虽然很不甘心又被耍了一回，不过话已说出，就再不能反悔了。他心念一转，便软声说道：“我知道城西那边新开了一家分店，据说有优惠。不如我们去那里吃吧？反正都是一样的东西。”
　　白玉堂知他不好意思，虽然心中已经赞同，嘴上却不饶人：“猫儿，那点优惠还抵不上开车到那的油钱呢。”
　　“我给你拿！”展昭恶狠狠地回答道，说着转身到卧室去换衣服了，临走还不忘骂了一句：“真是只抠油儿的老鼠！”

　　白玉堂望着展昭的背影，脸上的笑容却慢慢消失了。展昭的不安也给他的心里蒙上了一层淡淡的阴影，他右手抚着胸前的水晶老鼠，暗下决心：昭，这一次，就让我来保护你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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