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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6】
你听说过一个很久远的传说么。
飘渺的云朵上面是虚空，浅白几乎透明的天空云隙中除了风就是淡薄的水雾，大片的漂浮笼罩在那里，轻轻的摇曳，厚重而不笨拙。
那个时候的世界上应该没有人，大地尚未成型，但是有水流在自由畅快的奔涌，直到凝聚成本源。
那才是最高境界的自然。
没有人声没有喧嚣，没有争执没有介入，没有扭转的纯粹因果。
就算有迅疾奔雷、闪电若雪，也是纯自然而然发出的声像。
纲吉闭上眼睛沉浸在歌声里，他没有注意到，这首歌已经是第二次播放了。
似乎在音乐进入心灵的时候，纷杂的人世就开始离他远去，可以像是放下了重担一样大口的喘气。
生活的重担、尚未还完的债务、沉重的学业、母亲越发严峻的病况、饱受孤立和排斥的人际……
统统消失不见，在此刻。
只有在经历过最大的压力和独自面对一切的惶恐之后，才会知道那平平淡淡的生活有多宝贵，才会知道没有遮挡的普通人生本身就是绝靓的风景线。
闭上眼睛，忘记了自己身处何地，泽田纲吉大口的呼吸起来，眼睛下面有温暖的液体在蔓延渗出，不过没有流溢出来。就像是一个被关押许久的犯人，突然得到了片刻出门散步的特权一样。
以至于他忘记了自己身后还有一个云雀。
他深深爱着这歌声，唱歌的人包含深爱的音质抚摸着受伤孩子的脑袋，告诉他，站起来，还有梦想，还有归途。
久违了的人性。
在至亲、川平大叔、黑川花、赤名……相继离开他之后，在孤独的人生道路上，他再一次得到了温柔的抚慰。
连一片落叶都能惊醒的云雀，早已醒来，他没有点破，而是闭目养神。他忽然想到了什么，坐起身来，定定的俯视着山下的风景。
这片游乐场相去不远的地方有一个墓园。
各怀心事的两人，浸泡在同一首旋律中，泽田纲吉看着山下，云雀看着泽田纲吉。如此相对静默的时光又保持了将近十分钟。
深吸了一口气的纲吉伸手摘下耳机，转过身想要离开，却正好一眼对上了坐在树上云雀的目光。
深幽的黑玉和棕色的眼眸相映成趣。
“啊！”受到惊吓的废柴纲后退了一步，他一脸做贼被抓个正着的表情，颤抖的伸出手指：“你……你你……”
“……”
伸手拽回耳机线，伸手猛地一撑树干，颀长的身姿借力跳落在地，云雀淡然的看着他：“好听么。”
“！”仍然处于一种忐忑和惊恐中没有摆脱出来的纲吉张着嘴呆看着他，突然间似乎反应过来了：“啊啊，对不起，云雀前辈，我发誓下次再也……”
本来兴致淡然的云雀面对依然恐惧的对方，不置可否的挑了挑眉，身子一歪倚在树干上：“好听么？”
好听么？
我只问你问题。
别给我答非所问。
不带感情色彩的音节轻轻飘进耳朵，像是被山风送来的。纲吉停住了不断低头道歉的肢体动作，怔了怔，垂下了合十在胸前的双手：“嗯，……很好听。”
“呵……”轻轻笑了一声，云雀微微点点头，抿着唇转过头去看山下的景色，片刻，他回过头来看依然僵直在那里的纲吉：“那么，你是不是应该给我点什么，作为回报？”
他一边说着一边从树身上直起身体站起，然后向着纲吉一步一步的走来。
“呃……”下意识的随着他前进的步伐后退着，纲吉脸色不可避免的向着惨白蜕变：“什么，什么回报？”
他甚至脚下微微痉挛的做着逃跑的准备。
云雀歪着脑袋嗤笑他：“音乐，刚才我忍耐着让你听了十几分钟的音乐。”
“所以，”脚下踩着厚厚的碎叶，发出啪嗤的叶脉碎裂声：“给我回报。”他一边若无其事的说着，一边向着纲吉伸出手去，白的几乎快要泛青的手指，掌心向上。
回……回报？
好吧，回报。拿什么回报啊，难道我也唱一首给他听？
啊呸别开玩笑了啊混蛋废柴纲，脑袋快清醒点！
“那个！”纲吉憋红了脸，深深吸了口气：“我……我这里也没什么，只有一份刚领来的盒饭，那个……云雀前辈不介意的话！”
他抱着必死的决心一鞠躬，双手将原本拎在左手的盒饭奉上！
这什么跟什么啊！惨毙了啊！会被打飞的吧绝对的……一想到那冰冷刚硬的拐子暴揍在身上的感觉，以及会留下的后遗症，纲吉心底简直在流血！
于是一边心底流血流脓的孩子一边颤抖着一边絮絮叨叨的补上几句：“啊我真的没有别的东西了，对不起，请……”
他话还没说完，手上就是突然一空！失去掌中托举重量的手指还不自在的抓了抓……
唉？
一时间不能接受现状的纲吉有些惊愕的抬起头，指间眼前的云雀恭弥已经自顾自的拿着那盒便当，正着向一边的树下走去，默不作声的打算吃掉纲吉赖以生存的午饭。
太干脆了吧……
……
意识到这个现状，纲吉猛地咽了口口水，喉结动了动。
低头看了看自己空空如也的双手。
什么啊，他似乎把云雀想象得太不近人间烟火了……
云雀也是人，是人就会饿，也会想吃饭的吧！搞不好一开始的云雀前辈就是瞄准了他手上这盒饭而来的吧……
干脆的在地上坐了下来，打开餐盒，云雀皱了皱眉，筷子一挑就是一块洋葱丢在了一旁的盒盖上，完全无视旁边火辣的目光。
云雀学长你不要这样，洋葱也是很好吃的不要扔掉啊！给我吃也行啊！
心里发出无声的呐喊，纲吉徒劳的盯着对方的进食动作，胃里叽里咕噜的几乎快要冒出胃酸的泡泡了！
这种炽热的目光让云雀陷入了极度的不悦，手一抬，不知从哪又出现的钢拐被呼啸生风的掷出，直直擦着纲吉的脸飞过，深深嵌入一棵树的树干和树枝中间！
树叶簌簌的落了一地。
“看什么，想死？”手还保持着掷出钢拐的动作，右手仍然握着筷子的男生恶劣的够了勾嘴角，又往嘴里咬了一块鱼片。
送完吃的，完成使命的ＮＰＣ就该滚蛋了嘛。
不知道为什么脑袋里突然想起这种ＧＡＭＥ用语，虽然貌似很合现状，可惜纲吉一点也高兴不起来。
“……息怒，我，我这就走。”虽然很不甘心，但是在目睹了风纪委员长大人恐怖的腕力之后，纲吉垂下眼帘，深深叹了口气，转身颓败的顺着那边的石阶走去，可耻的向恶势力低头了。
转身的时候眼角的余光再一次不受控制的瞥到了云雀身上，那家伙正在细嚼慢咽的吃着一个饭团，敏锐的察觉到纲吉的目光，凤眸微睁的送了个狠狠地警告过来，吓得他不敢再回头。
吃着饭的云雀学长……
土匪大王的云雀学长……
尽管又一次饱受恐吓和压榨，但是纲吉明显感觉到今天的云雀，和他以往认识的有些微不同。
不仅仅是因为他心情好吧？
顺着石阶一级一级有气无力的往下踩，不由得又想起那首歌的旋律，他轻轻哼起来。
May it be when darkness falls ……
Your heart will be ……
然后是怎么唱的？
一边想着一边走，可恨的英语水平让他不能够听懂多少歌词，唱到一半就不得不停下来想。
“咕——”肚子在此时不争气的发出一声哀鸣。
唱歌的雅兴瞬间死光，纲吉苦逼的看着蜿蜒无尽的石阶们。
唱你妹的歌啊，从这么高的地方走下去也是体力活好吧，肚子好饿啊可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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