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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
悠悠然倚坐在天台边缘的男生闻声,冷然转过头去。
直达灵魂深处的喊声过後,一声!当疯响,幽静冰冷的眸子里像是录像带清晰上映一样,天台上通往教学楼内部的门被一脚踹开。
浑然不觉自己在云雀面前做出了什麽,阿纲缓缓放下腿,剧烈的奔跑和来不及换气几乎榨干他肺里的空气,火辣辣的缺氧感和喉咙口的干痛此刻袭来,让他不得不扶著膝盖弯下腰去,汗水在背上横流得乱七八糟,浸湿衬衫。
云雀没有说话,也没有站起身,静静的坐在那里,转过头来看著面前一路狂奔,仓惶的寻找著他的少年。泛著细微婴儿蓝的瞳眸淡然无波,它澄澈的倒映出纲吉相对的疯狂样子。
好不容易喘匀了气,纲吉奋力的抬起头直面上云雀那张意外的平静脸庞,正想说点什麽,突然发现对方从始至终都一直冷淡的看著自己,似乎在欣赏一个发挥失常的把戏。
呃,幻想过对方可能会直接提著拐子来咬杀他,也幻想过对方恶心的撇过头去不屑搭理,但是没有预料到这样古井无波的情况……
“……”突然纲吉就这麽哽住了,在人家平静的等待著他下一步动作的时候,所有的鸡血和力量纷纷从头顶降下去,像是漏了水的袋子,他感觉到自己迅速的瘪下去……
“干什麽。”他听见对方冷静的抛出了个问题。
“……也……也没什麽。”还维持著手扶门框的动作,纲吉僵硬的回答道。
糟了,他也不知道自己冲上来干什麽。
怎麽回事,天啊,难道我疯了吗?!纲吉突然缺力的两腿如面条般一软,抱著头蹲在了地上。费了很大的力才挤出一句:“不,也没什麽。”
背上密密的沁出冷汗,头皮有些针刺般的发麻,他不知道下一步会不会就是云雀飞来的一拐,这麽想著,他颓败的抱紧了膝盖,心底叹了口气。
究竟还是没能说出来。
我还是……还是说不出来。
见他不说话,对方冷笑一声,转过身去继续看高空下的风景。只留下一个带些萧索的背影。夕阳下有些干燥的热意,似乎地面上的沙土被卷起的量也增多,草木都有些灰扑扑的,染上金色也并不润泽。
纲吉有些不明白,那样的高空之下,有什麽好看。
云雀这样日复一日的出现在这个地方的这个角度,俯视下方一成不变的风景,他不会厌倦吗,不会疲累吗。
这样想著,他突然感觉到了云雀恭弥的背影有一丝苍凉。
想要看一看云雀学长常年俯视的地区风景,纲吉松开了抱著头的手,慢慢的站起身来,向著云雀身边的那块边缘地域走去。他不确定自己贸然靠近是不是会被咬杀甚至推下楼去,所以很是小心,尽量不发出声音的悠悠走到男生身旁一米多远的地方,坐了下来。
脚底下是数丈高空,所有人的和景物都被缩小到一个极致,差不多只有蚂蚁大小,平时看惯了的花团锦簇和树冠茂密,此刻都是不足巴掌大的一团团极淡的色彩,朦朦胧胧,失去了浓烈的庞大观感。
纲吉突然感到眩晕,眼前的景物在他的俯视下开始晃动,产生虚影,又重合,然後再次晃动出连绵的幻影。
糟了,这是怎麽了,恐高吗?
不由得紧紧伸手抓住两边地上凸起的水泥栏槛,身体竭力後倾防止自己不小心真的坠入那个深渊,不适感越发的明显。
而他却不想离开,不甘心就这样走开。
这样就走开的话,我根本就不能够体会到他的世界吧,不,别说体会,连碰都碰不到。
云雀恭弥是如此的适合高处,适合风向,适合俯瞰他人。
从三年前入学起,他就深刻的铭记著那个总是独自坐在高处凝视一切的男生。那是他所不敢企及的高度,不仅是生理上,就算是心理上,泽田纲吉也是恐高的人。
他不能够忍受和感觉到高处的自由和潇洒,以及看清一切的冰凉。
就如同他现在这样。
多麽可笑啊,我想飞,却还怕高。
眼前的情况似乎有进一步发展得更糟的迹象,纲吉的手脚开始发冷,他明显感觉到了,坐在这个死亡边缘线上的恐怖和危险,只要风大一点,或者手一滑都有可能栽下去,摔得稀巴烂。就像……就像自己那天放学的时候,看到的那具残尸,狠狠摔落在地上,就连脑袋,都爆裂开来。
多麽可怕!
他清楚自己现在爬回去,离开这个天台还来得及。可是,他不愿意,他还在拼命的执著著追求什麽,自己得不到触及不了的东西。
他突然想要哭泣,但是他厌恶自己再一次流露出软弱无用的样子,紧紧咬著牙关,冷汗从额边淌下,他强迫自己睁开眼睛去俯视,并且努力看清楚那些过低的一切景物、移动的人们。
风不是谁都适合的!
脑海里蓦然浮现出一句话。
抓著地面的手指已经抽搐到松不开的地步,强忍著这样的痛苦,纲吉低低的开口,极尽虚弱:“云雀学长……你明天会走吗?”
没有回应他的话题,对方自顾自感受著畅快的自由感。
早就预知自己的话题会被无视,纲吉仍然努力的开口,寻找著话题,或者说,他不甘就此离开:“总是坐这麽高,别人都爬不上来吧?”
“这样很好。”破例的开口回答了一句,云雀身体向後仰躺在地上,闭上眼睛养神,阳光根本没有给他带去一丝一毫的灼热,光滑的皮肤上半点汗水也没有。
这样很好。
因为在高处,所以看得清楚,所以别人爬不上来,自己就可以避免和愚蠢的庸庸世人相处相随。
正是因为高处孤独,所以喜欢高处。
纲吉大概能够理解他的话。这是云雀少数的能够被他理解的话。
气氛陷入静默。
“云雀学长……”再次开口,纲吉忍受著越来越强烈的头痛:“那天,我并没有碰你书桌上的东西。”
“哦?”对方笑:“那麽,照片也不是你换的了?”
照片?是指京子的照片出现在他书桌上吗?还是指,京子手上的那张云雀的照片?
不……不会吧,莫非?!
唉,算了,如果是他的话:“如果是我的话,会放上我自己的照片啊。”纲吉低下头喃喃道,他不敢大声,更不敢让云雀知道他心里的那些非正常想法。
是的,有些情感,不能透露太多,写在日记里就好了……写在日记里……
没等他想完,眼前一花,头重脚轻的感觉袭来,整个视界的色彩突然变得无比淡化,甚至眼前出现了一片白茫!
再也支撑不住乏力的身体,泽田纲吉的身体,以一种不可挽回的倾斜度开始向下倒落。
没有办法感觉到自己目前的境遇,他的眼里现在已经陷入了短暂的一片漆黑,只能感觉失重的身体在背叛自己的意愿,向著下方坠去。
逆向的风瞬间包裹著自己,真是凉爽。
不知道眼前的境遇到底如何,他觉得自己正在下坠。
“这就是被风带走的感觉吗……”他怔怔然,自语出声。下意识的向著身侧张开双臂。
可是!我不想死啊……
“这是坠落,不是飞翔。”突然间,有些煞风景的嗤笑传入纲吉的耳膜,对方的声音居然近在耳边,随後是一阵力道拽著他向後一拖,显得有些粗鲁的力量直接让纲吉的脚踝和小腿磕到了建筑边缘,坚硬的磕碰产生痛觉。
他发现自己还在天台上,因为这痛觉,而且,他感觉到自己眼前的漆黑是因为有一只手掌覆盖在他的眼睛上,遮住了日光。
是云雀恭弥,遮住了他的眼睛,把他拖了上来。
冰凉的手指轻轻覆盖在眼睑上,阻绝了让他感到反胃的过高风景。
对方对他的冷嘲和粗暴救赎行为没有让纲吉产生不适,他伸出手去,像是快要溺死的人,紧紧握住了云雀捂著他眼睛的手腕。顾不得自己会不会被骂被嫌恶。
脑海里出现自己那一日的遭遇,血色的天空,血色的世界,父亲为了不让女儿幼小的心灵因为看到血腥场景而受到伤害,捂住了女儿的眼睛。
那个时刻,自己成了别人眼中会恶心到伤害心灵的怪物。尽管,不是他的错。
终於有一天,也会有人为了救我而捂住我的视线。
真是温暖。
手指和手指,肌肤和肌肤熨帖在一起,云雀的手指细长而冰冷,纲吉能够感受到那种沁入肌理的温凉,一点一点的交换著他的温度。
被握住手指和手腕的云雀怔了怔,冷然笑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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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麽去拥抱一夏天的风
感谢大家的支持,希望某天,你们会遇到一个,为了保护你,温柔捂住你眼睛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