蒹葭 第三部

　　十九

　　照世明灯醒来的时候没看到素还真与非凡公子，也没担心，想起昨天晚上隐约听见的声音，他都为那两人耳热。过了没多久，素还真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仍是来时那副打扮，照世明灯上下打量他：“神清气爽，看来晚上睡得不错，难怪不让其他人跟呢。”
　　素还真脸皮虽厚，听到他的调侃也小小地不好意思了一下：“好友，该启程了。”
　　“不必向非凡公子辞行吗？”
　　素还真闻言居然脸红了，道：“不必了。”
　　照世明灯觉得自己还是不要再问下去得好，装作什么也没看见地起身。走到素还真的身边时，素还真突然问道：“有个问题吾一直不明了，有心想问你，却又担心太过唐突。”
　　照世明灯一边拍着下袍一边问：“你这样说实在令吾好奇，想问什么就问吧。”
　　“吾想问的是……”素还真迟疑了一下，还是问：“为何你我会是朋友。”似乎怕照世明灯误会，他又赶紧道：“吾的意思不是我们不该是朋友，而是……”接下来的话有点难以启齿，他看着照世明灯，只见对方早已挺直了身子，直勾勾地看着他，面无表情。照世明灯这副模样让素还真有点意外，他闭上嘴也看着照世明灯。
　　照世明灯眨了一下眼，眼神不再那么直透心神。“吾明白你的意思，你是想问为何我们会是朋友，而非情人？”照世明灯笑了一下：“素还真你真贪心。”
　　素还真默认了他的说辞。
　　“素还真，你的情人太多，而我，只想做你最特别的朋友。哈，这个问题实在不适合在这里讨论，再说下去，恐怕今天没办法到天地门了，你确定要继续留在这里吗？”
　　素还真可以感觉到照世明灯的话里有隐情，可是照世明灯不肯说，他也不好问。何况如照世明灯所说，这里不适合讨论这种话题，是以也没有追问下去，与照世明灯一同离开猜心园。

　　一路上照世明灯话不多，似乎没有与素还真交流的欲望。素还真见状，暗暗有些后悔问那样的问题，不过既已问出口，又不能收回，也就没再多想，不过他仍有疑问，只好憋在心里。到了黄昏，终于如预计般赶到天地门外，照世明灯敲响了天地门的大门。
　　门内传出一道声音：“慈郎还是请回吧，道主有令，天地门闭门谢客，不见任何人。”
　　“这是旋玑子，天地门内第二号交椅，为人十分沉稳，难缠得很。”照世明灯悄悄对素还真说：“你可有把握过他这一关？”
　　“这是自然。”素还真上前一步，走到照世明灯的身前，照世明灯好奇地看着他，不知他有什么打算。
　　“你让开。”素还真对着照世明灯说，说完，高喊一声得罪了，一掌劈向大门。
　　天地门一阵震动，阵阵石灰激起，烟雾弥漫，旋玑子的声音在照世明灯听来首次有了情绪：“你做什么！”
　　照世明灯心里大笑，素还真这一招太狠了，出其不意，也许能起到奇效。不过也就素还真肯定青阳子不会拿他怎么样才敢这么用，照世明灯他可是不敢有样学样，怕与天地门交恶。
　　素还真又是一掌，铁檀制的门居然出现了裂缝。素还真还要再来一掌，天地门的大门终于缓缓打开了。素还真退后几步，看着从门后走出几名仙风道骨的道子，为首一人沉稳如山岳一般，定然就是旋玑子。只见旋玑子虽是面容沉静，隐隐却透着怒意，瞪着素还真。可是他并没有对素还真说话，反而转向照世明灯，质问道：“照世明灯，天地门与阁下素来无怨无仇，甚至可说同属正道，当有几分情谊在才是，如今阁下却带人挑战天地门，不知是何意？”
　　照世明灯看了看素还真，见他果然挡在自己前面，面对旋玑子：“阁下此言差矣，敲门的是我，不必牵连他人。”
　　素还真看起来年纪太小，令旋玑皱了皱眉：“姑娘既然是跟着照世明灯而来，自然他当对你之行为负上责任。”
　　“不必他负责任，这个责任我负便是。”
　　“姑娘能负得起吗？”
　　“要如何处置悉随尊便。”
　　素还真表现的冷静令旋玑讶异，他再度瞧了一眼照世明灯，见他毫不担心的模样，心里倒有些没底。照世明灯带来的人自然不会是泛泛之辈，更别说刚才两掌中所透露出来深厚的内力就绝非这个年纪的人该有的，难道……是去老还少的高人？他仔细端详着素还真还带着些稚嫩的面容，实在吃不准她是什么身份，不过又不能随便就放过她……
　　旋玑子想着，向素还真施了一礼：“那么请姑娘客留天地门暂居几日。”
　　居然这样都没生气……素还真得到礼遇也有几分惊讶，不过对于结果他十分满意，就点了点头，进了天地门。照世明灯也想跟着进去，却被人拦在外面：“请前辈留步。”
　　照世明灯无奈地看向素还真，却见他冲自己摆了摆手，甜甜一笑：“你回去好了，不必担心我。”说着，随着大门渐渐合拢已消失在门后。照世明灯看着紧闭的大门，又看了看门上的裂痕，哈哈一笑。
　　罢了，想来是没什么人可以欺负到他，他何必操心呢？想着，亦离开往来时的路上走去。

　　跟着旋玑子进了大堂，素还真很自然地走到主座上坐了下来，一旁有道子看不过去，正要说话，被旋玑子拦住。
　　“天地门无意与人起争执，可是若是有人挑衅上门也绝不退缩，姑娘所做所为最好有个合适的理由。”
　　“吾若不这样做，你们会让吾进来？”
　　旋玑子道：“天地门闭门谢客自然有理由，姑娘的道理似乎站不住脚。”
　　素还真捡起一缕头发绕在指间玩耍：“相信吾，青阳子会见吾的，因为他与吾的关系……非同寻常。”她语气暧昧，令人侧目，旋玑子再度将她上下打量一番，显然不信。眼前的女子不过十三四岁，能与青阳子有什么非同寻常的关系？
　　“请问姑娘名姓，旋玑好向道主请示。”
　　这个问题却难倒了素还真，用真名？他看了看周围这一圈道子，暗自摇头，还是算了——不知道他们知道了眼前的人是素还真会是什么反应。可是要问他与青阳子是否有过什么特殊的约定，他又完全想不起来。
　　旋玑见她迟迟不回答，已起疑心，正要询问，素还真道：“你带吾去见青阳子，他自然知道。”
　　“这……”旋玑看她完全不配合，心下也有几分怒火。素还真也知自己理亏，安抚道：“不是吾不愿表明身份，而是吾实在难以明说，还请道长见谅。”
　　旋玑子听她这样一说，也不好发作。他本就性格敦厚，看对方年纪小，不欲与她计较。不过这般年纪的女子能有这样的修为，实属少见，青阳子或许的确认识。想到这，旋玑子便决定先去问问青阳子的意见。请素还真稍等之后，他独自退出了大堂，往青阳子练功之地寻去。
　　自从上回从废墟里扒出青阳子后，他的身体就一直没完全好，伤势反反复复，现今虽然从外表上看来没什么大碍，但是筋脉滞碍，功体不能复原，是以不得不闭关养伤，这事天地门上下也只有他一个人知道。旋玑子本有意请素续缘来医治，可是青阳子说什么也不肯，只得作罢。
　　一边想着，不觉已到了练功房门外，旋玑子恭恭敬敬地请了一声安：“道主。”
　　青阳子的声音从里面传出来：“刚刚天地门震动可是发生了什么事？”
　　旋玑子于是将刚才发生的事原原本本道出，门内青阳子听完，也十分诧异，却是肯定地答道：“这名女子吾……”话音未落，从旋玑子身后传来娇俏女声：“认不认识，见过了再说。”旋玑子震惊地往背后看去，正见本应是坐在大堂的少女一手拎着一名道子的衣领大刺刺站在自己身后不远处，手上一抛，将小道士扔向人群接住，自己走向旋玑子。
　　“无礼！”旋玑子见状正要发怒，青阳子出声阻止了他：“这位姑娘我们素不相识，为何要以这种方式见吾？”
　　素还真背着双手，走到门前，正欲伸手推门，旋玑子突然出招阻止，素还真便与他较起手上功夫来。他手上与旋玑子过了数招，然而本意并不在此，一脚暗地踢向紧闭的木门。旋玑子阻止不及，他一个箭步冲进门，反手就将门闩上。旋玑子大惊失色，青阳子在门后又不敢硬闯，正在犹豫间，便听青阳子道：“姑娘数招便可压制旋玑子，果真好功夫。”旋玑子在门外听见，回忆刚才的过招，发现若非女子无意伤人，自己的确完全挡不住她，不过这也正可看出这名女子并无敌意，可是左右完全想不出这名女子究竟为何要这么做，难道只是为了见青阳子？她究竟是什么身份？
　　旋玑子心中疑惑，又听青阳子吩咐：“你们不必留在此处，都下去吧。”旋玑子为难地看着门，青阳子如今功体未复，若是有个万一……
　　转念一想，女子若是有恶意，他们在场也完全无法阻止。青阳子让自己离开，想来是有应对之法。矛盾地想着，旋玑子仍解散了众人，自己却没有走远，就在附近可以观察到练功房的地方静静等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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