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春是一首无调的歌（献给夹缝中的80末90初一代）

　　“黎斯，你怎么站在这里？”
　　黎斯闻声抬头，“蒋奕？！”
　　“你，你怎么了？你的车呢？”
　　眼见黎斯空手一人，脖子上还落了一道道浅浅的刀口，蒋奕不由得心头一颤，那鲜红的血迹在傍晚的路灯下格外触目惊心。蒋奕慌忙从书包里翻出纸巾塞给黎斯。
　　黎斯出奇冷静地接过纸巾擦了擦伤口，一边回答，“车，刚刚被人抢了。”
　　“抢？”蒋奕咋舌，“你在这儿站了多久了？”
　　“不清楚，没多久。”
　　蒋奕忙掏出手机。
　　“不用，别报警。”
　　蒋奕诧异，她是怎么想的？遇到这样惊险的事情，她没哭没闹还不愿报警，就这么站在路边发愣？被吓傻了吗？蒋奕不由拧紧了眉头。
　　这路口繁忙，多年前架了一条高架桥疏散车流，机动车辆全从桥上过，桥底下一下子冷清了不少，除了上下学高峰期热闹一些，其余时间比较隐僻，过去也确实有听说这里发生过抢劫，歹徒都瞄准了独行的学生下手，可他怎么也没想到，这种事情会让黎斯撞上！
　　“立岩呢？”
　　“打球。”
　　蒋奕丧气，这么不巧！
　　他没和男生们一起打球，下了课就去办公室找林政，处理一些班上的事情，弄到六点过才算完，结果刚到路口就看见黎斯了……兴许是她那辆车太惹眼，又刚好错开了高峰期，加上孤身一人，才被歹徒盯上，可眼下该怎么办？
　　想了想，他拍了拍黎斯的肩柔声道，“上车吧，我送你回去。”
　　黎斯欲言又止。
　　“怎么？”
　　“蒋奕，你……能不能送我去滨港路？”
　　“你家不是在阳光海岸吗？”
　　没有得到回应，蒋奕束手无策，倾了倾车身，“上来吧。”
　　黎斯的目的地，是一家山地车专营店，款式配件，全是一流，黎斯进门，一眼就找到了自己买的那一款，指着那款车跟店家说，她要大红色的，要装黑色的车尾架……
　　蒋奕恍然大悟，她要重新买一辆和原来那辆一模一样的！这也太匪夷所思了，这是为什么？她担心回家被父母责骂？不尽然！
　　而且这款自行车配下来，价格少说也得五六百，这对于一个高中生而言并非小数目，黎斯随身带的钱够吗？蒋奕的思想争斗还没结束，店家随即报出的价格，已经让他的下巴瞬间砸到了地上，九百五！
　　接着他就眼睁睁地看着黎斯一脸平静地从书包里掏出一张卡，递上，然后接过账单，签字，一气呵成。
　　他还没能完全缓过神来，黎斯已经牵着自行车走近他，小声喊他，“走吧。”
　　“黎斯……”蒋奕张口结舌。
　　“别说我的车被抢了，这样不会有人知道的。”
　　偷天换日，原来如此！蒋奕苦笑。
　　“谢谢你，你回家吧，我可以自己回去了。”
　　蒋奕心头一顿，黎斯是不怕了，可他还心有余悸呢，“黎斯，我送你吧。”
　　“不用，你家离得远，已经很麻烦你了。”
　　蒋奕郁结，已经麻烦了一道了，何在乎麻烦到底？再说，她就这样走了，万一路上再有个好歹，他可负不起责任！所以，他坚持。
　　可转眼，黎斯冲他挥了挥手就骑上车径直走了。
　　蒋奕还愣在原地，看着黎斯渐渐远去的身影，满心无力。这个女孩哪儿是冰啊，冰还有被捂化的时候呢，可他觉得，黎斯就没化过！她是天然水晶，剔透纯净，但，怎么也捂不热！
　　热脸贴了冷屁股，还要继续死乞白赖地往上贴，这事如果是唐立岩干，那毫不出奇。可若是蒋奕干了，那只能有一个原因，责任。
　　蒋奕坚持的事情，不易更改，他不仅仅想保黎斯安全，也想求自己心安。
　　翌日一大早，唐立岩照例在小区门口和黎斯会合。
　　这小子眼尖，一下子就注意到黎斯那白皙的脖子上贴着两条显眼的创可贴，而且位置十分敏感。唐立岩顿时一阵恍惚。
　　“你的脖子……”
　　“划伤了。”
　　黎斯的回答波澜不惊，除了她脖子上的伤，余下的一切掩饰得完美无缺。
　　到了学校，唐立岩在停车场就被庄严截下了，说是找他有事，径直把他拖到了政治班3班。黎斯独身则先一步去教室，蒋奕来得早，眼见黎斯只身，下意识地问，“立岩呢？”
　　“呀！黎斯，你的脖子怎么了？”林诗茵咋呼，忙凑过来看。
　　黎斯尴尬，“没，没事。”
　　“哎呀，这个位置是大动脉诶，玩哪儿都别玩这里，你怎么那么不小心啊！”林诗茵一惊一乍。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蒋奕没来由地后怕起来。
　　黎斯心头一紧，林诗茵说的，她也懂，只是幸好刀口很浅，虚惊一场。昨天傍晚发生的事情，如今想来就像一场噩梦，她掩盖一切，想自欺欺人。她心里清楚，若是报警，一定会惊动她姨妈，随之而来的会有多少麻烦事，她不用细想也能猜到几分。
　　她早已习惯了一个人面对大大小小突如其来的问题，哭闹无用，因为没人会在意，没人能给她依靠，她只能冷静，也只剩下冷静。
　　万幸的是，昨晚遇到了蒋奕，就在她手足无措的时候，他向她伸出了援手，满腔的感激，因为浓重，她反而不知该如何表达。趁着林诗茵不注意，黎斯写了张纸条悄悄递给蒋奕。
　　“昨天，真的谢谢你，请千万帮我保密！谢谢。”
　　蒋奕摊开纸条，莫名一笑，抬头看着黎斯的后脑勺，顿生好奇，这个女孩……到底该夸她冷静，坚强，还是该怨她淡漠，冷僻？蒋奕记得父亲跟他说过，“人活在世，要有所畏惧，有所挂牵，所谓无坚不摧其实和行尸走肉无异。”
　　言犹在耳，面对大劫黎斯表现出的那异于同龄女孩的理智和清醒，与其说让蒋奕钦佩，不如说让他心惊！
　　“哇哇，唐立岩，你你你……”
　　听见林诗茵的叫嚷，蒋奕回神，一抬头就看见唐立岩提着一堆花花绿绿的礼品袋进来，脑子一转就了然了，10月14，今天是唐立岩的生日。蒋奕兀地想起去年他生日的时候，在班里也是收礼物收到手软，甚至还有别班女生送的。
　　唐立岩把手上的东西往桌上一甩，重重叹了口气，“人情债！”
　　“今天什么日子啊？”林诗茵的目光里写满好奇。
　　“他生日。”
　　“我生日。”
　　蒋奕和唐立岩异口同声。
　　林诗茵蓦地一愣，今天是唐立岩的生日？可她却不知道，扫一眼那一桌子花花绿绿的礼物，外包装的鲜艳和精致，无一不体现着送礼人的用心以及……性别。
　　唐立岩挑眉瞥了一眼眼冒红心的林诗茵，浅笑一声，“帮我拆吧，拆中喜欢的就送你。”
　　“哈？这，别人送你的诶。”
　　“对啊，我授权你帮我拆呀！切，你还会跟我客气不成？诶诶，黎斯，来来，快帮帮忙，拆礼物了！”
　　蒋奕嗤笑，他明白唐立岩的无所谓，随手提溜过一袋，带头拆开。可看到盒子里的东西，蒋奕兀地脸色一沉，把盒子推回唐立岩面前。
　　“什么呀什么呀？”林诗茵凑过来一看，嘴角的笑容也滞住了。
　　那是一个透明而玲珑的玻璃罐，装了满满一罐五颜六色的纸质川崎玫瑰……送礼的人该多用心啊！
　　唐立岩拧了拧眉头，心觉不妙，翻了翻才发现盒子里确实塞了一张纸条，展开来看，淡紫色的信纸隐透芬芳，娟秀的字迹抄录的是一首歌词，《The Rose》，这首传唱了几十年的经典老歌，几乎是家喻户晓。

　　Some say love, it is a river that drowns the tender reed.有人说，爱，是一条浸有软芦苇的小河。
　　Some say love, it is a razor that leaves your soul to bleed.有人说，爱，是一柄分离血魂的剃刀。
　　Some say love, it is a hunger, an endless aching need.有人说，爱，是一名无尽追求的饿者。
　　I say love, it is a flower, and you it's only seed. 而我说，爱，是一朵花。而你，是花唯一的种子！
　　It's the heart, afraid of breaking, that never learns to dance.心恐其碎，不可舞动。
　　It's the dream, afraid of waking, that never takes a chance.梦恐其醒，不可失时。
　　It's the one who won't be taken, who cannot seem to give.人恐其离，不可施爱。
　　And the soul, afraid of dying, that never learns to live.魂恐其众，永无生机！
　　When the night has been too lonely, and the road has been too long,孤寂之夜，漫长之路。
　　And you think that love is only for the lucky and the strong,幸与强者，与爱相伴。
　　Just remember in the winter far beneath the bitter snows, 冬雪之下，深埋爱种。
　　Lies the seed, that with the sun's love, in the spring becomes The Rose.阳光轻抚，春成玫瑰。

　　就算唐立岩是白痴，也明白其中的含义，这是浪漫而用心的示爱……随即看到署名他更是吓了一大跳，竟是原先高一和他同班的一个女生。
　　唐立岩自然人缘甚好，但他也不至于四处招蜂惹蝶，那个女生和他实际接触并不多，如今做这样的事情，着实令他哭笑不得。悔不当初啊，刚刚就不应该被庄严拖着走，平白收了一堆礼物，如今接也不是，拒也不是。
　　林诗茵接着拆到的那份礼物还算正常点，是一对Nike的护腕，唐立岩看得出那东西是正品，价格铁定也不便宜。
　　黎斯被唐立岩硬拉着也跟着拆了一份，情侣对杯。
　　接下来每拆一件礼物，唐立岩的脸色就刷一层，倒不至于每个送礼人都像玫瑰女孩那样直白地坦露心意，只是那些礼物、卡片，或多或少隐含的好感，却是一目了然的。在一旁看戏的蒋奕倒是一副“见怪不怪”的模样，煞有介事地拍拍他的肩，“你自求多福吧！”
　　林诗茵嘿嘿一笑，“你人缘真是好得吓人，你真有这么招人喜欢？”
　　话里带话，听似损，实则叹，确实很招人喜欢，她好像……也挺喜欢的。
　　“诗茵，这罐玫瑰给你了。”唐立岩当机立断，把那罐川崎玫瑰连同包装放到了林诗茵桌子上。
　　林诗茵心里五味杂陈，面露难色，“那是人家送你的，肯定花了很多心思……”
　　唐立岩难得一本正经，“就是因为太花心思，我才更加承受不起，收下不是，退回去也不是，你说我该怎么办？女生不都挺喜欢这个的，你就当帮我个忙吧，诗茵姐姐！”
　　“还有啊，那黎斯姐姐，那对杯，你负责帮我消化吧。”
　　“哎呀，桃花运啊，有的人求而不得，有的人得而嗤之以鼻。”
　　蒋奕酸里酸气，惹得唐立岩狠瞪了他一眼，“你要？那给你！”
　　蒋奕连忙双手推脱，你小子四处祸害，惹了一圈孽债回来，关我什么事？
　　“惹钱债好还，情债……还不起，靠，我回头非骂死庄严那混蛋不可，这给我招的，叫什么事呀？”
　　“可你已经惹了，你不找麻烦，麻烦会找你。”黎斯不温不火的一句，惹得三人齐齐目瞪口呆。
　　她竟看得如此通透？唐立岩不服都不行了！
　　瞧瞧旁边蒋奕那种“你活该”的眼神，再看看林诗茵那种“你是花心大萝卜”的眼神，唐立岩当真觉得自己很冤枉呀，他的确待人好，极少跟人计较，他有资本，也有那份心，可哪知单纯的好意最终会惹来这样让人啼笑皆非的麻烦！
　　所谓物以稀为贵，唐立岩自然也深谙此道，要是只有一两个女孩对他隐隐表达爱慕，兴许他能欣然接受的，可眼下，面对这种严重的扎堆，唐立岩只觉得头大，眼花缭乱，胸闷气短，根本就没有心思去判别自己是不是曾对这其中的某个女孩有过特别的用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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