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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待那些人拐出胡同,苏薄才迟疑走到门前。满是灰的路上落了二叔一只鞋,苏薄弯身捡起来,皱着眉用力扔了,咬牙转身往回跑,一路奔着瑰芷苑去。
此时不到晌饭时候,倚红还在房里睡着,窗前一响,一个灰色影子到了帐前,就听有人急急唤道:“姐姐,姐姐,醒醒……”
倚红睡眼惺忪,定睛看去,张口疑道:“苏薄?”
苏薄神色紧张,赶紧伸手示意莫要出声,管不得一身灰,放下帐子钻到倚红床上。
倚红只穿了件猩红肚兜,在苏薄面前倒是不觉得局促,也不嫌苏薄身上脏,只伸手揉了揉眼,道:“你怎的这会儿来我这?”
苏薄道:“有官差去抓了二叔,说是要我去换。”
倚红斜眼道:“你回来还未见上我一面便闯祸。昨晚上是不是偷了侯爷玉佩?侯爷动怒了,说是翻了秀州也要找回来,你快快给人送回去罢。”
苏薄眼睛一瞪,“是你指的门路让他们去抓二叔的?我的亲姐姐,亏我还整日念你的好,你把我卖了呀!”
倚红不悦道:“怎成我卖了你,你这点子年纪别的不学,去偷东西,还偷到侯爷身上。真是太岁头上动土,活腻歪了。你可知你拿的玉佩是什么?”
苏薄冷冷道:“我自然知道,封侯玉佩不是嘛。”
“知道你还敢拿,不要命了。再说了,那东西你拿去何用,卖也卖不了,换不成银钱还不是石头一块,指望着变成美人伺候你?”
苏薄扁扁嘴,“我送玲儿了。”
玲儿是苑里的厨房丫头,才十四,小包子脸,倒是生的白净。
倚红眉头扭起来,“你看上她了?”不等苏薄答话,又道:“若是看上了,正经拿钱赎她出去才是。过几年长出样子来,开门接客就晚了。”
苏薄道:“谁看上她了,浑身是肉,哪里好看。”
“那你不是说……”
“二叔在厨房多亏她照应,我去讨点欢心,以后指望她照看二叔呢。”
倚红松了口气,旋即伸出豆蔻染红了指甲的手,捏在苏薄耳朵上,使上劲拧起来。
苏薄忙喊道:“姐姐饶命,姐姐快松手!”
倚红恶狠狠道:“小兔崽子,小小年纪别的不学,勾引男人倒是来的轻车熟路。昨儿个晚上老娘眼珠子都快转出来了,你看也不看我一眼,只一门心思瞅着侯爷。怎的了,嫌他给的赏钱不够用?”
“姐姐我知错了……”
倚红只当苏薄已经被袁锦睡了,气不打一处来,“你说说你,好好的昆仑九纹阁不待,三天两头回来做什么。这风月场子里哪有你的翻身地,真是铁了心的贱命。”
苏薄听出一二,忙道:“姐姐听我说,我不曾陪那侯爷,我点了他穴跑的,顺手拿了玉佩和一把扇子,他定是吃不得这亏才令人寻我的。”
倚红一甩手,把苏薄脑袋推到一边,半信半疑问道:“那北景侯功夫过人,岂是你说点穴便点得住的?”
苏薄揉着耳朵嘿嘿一笑,“姐姐说笑,我在九纹阁算起来也十年了,这点功夫还不会岂不是给师尊丢脸,回去定要吃板子。”
倚红叹了口气,翻着眼皮这才顾上打量苏薄,“这一年倒是长了不少个子,越发清秀了,怪不得侯爷只看了一眼就魂不守舍的。你这孩子,怎什么人都敢招惹,快去把玉还了,早早回昆仑去罢。”
苏薄听这句,神情顿时潸然,点头道:“姐姐不知,我在世上只二叔这一个亲人。九纹阁那地方,去的人都无牵无挂。只我,还惦念着二叔,他一日在世,我便不能不顾他。师傅知道我这点念想,不太拦我下山,我……嗨!”苏薄说道情处,竟叹了口气。
都言少年不知愁滋味,苏薄却像是愁罐子里泡出来的。
倚红也难过起来,“苏薄,你这样也不是法子,姐姐我能护二叔餐饭无忧。但是老来形单影只,这个我也无法了。还有,他身上的旧疾这一年发作的厉害,我也给了他不少银子去拿药吃,只是不见好。”
苏薄道:“他早年受伤落下的病,再好的药也无用。这次回来看他老得厉害,怕是也没几年受苦的日子了。”
倚红听到这里眼圈也红了,摸了摸苏薄的脸,叹道:“这人来来去去不过世间几十年,二叔荣华富贵见了,苦也受了,不枉投胎这一次。”
苏薄点头一应,想了想,从帐子里跳出去,道:“我去找侯爷……”话还未说完,房门给人一脚踹开,蜂拥进了十几个布衣男子。
倚红没见过这阵仗,吓得尖声叫起来。
苏薄转头一看,领头的正是那侍卫吴川。
吴川这人不苟言笑,二十岁上下年纪,黑得火炭也似,绷着脸一仰头,十几个人呼啦啦将苏薄围起来。
吴川这才开口:“劳烦公子跟我走一趟罢。”
苏薄明白过来吴川这是在这里守株待兔的,心想被他抓回去肯定要给扒皮抽筋了。立刻堆笑道:“怎敢劳烦大哥,有什么事说句话我自己便去了,为我来这些人不值当的。”说着退到窗边,朝倚红道:“好姐姐,今日吓着你了,改日苏薄定来赔礼。”正说着,却是灰衣一闪,眨眼间推窗跃出。
吴川虽早料到他会跑,却没想到这孩子轻功如此了得,跨门跃窗如履平地。待一步追到窗前,哪还有人影。却也不敢怠慢,随即跳出窗外,脚一着地就听得纠斗的声音。抬头一看,惊得退了一步。
屋顶上,一白一灰两个身影打得不亦乐乎。灰的那个是苏薄,白的那个,竟是自家侯爷。
苏薄本来窜上屋顶准备跑路,不料有人早早等在这里,顺手便搭上他肩头,把他拉了个趔绁。转头一看,却是那一脸正气浩然的袁锦。
袁锦故意试探,话不多说,扬手便打。
苏薄本能出手招架,只用两招还了袁锦,却正好露出自家功夫。他武功从昆仑学来,九纹阁自成一派,武功招数很好认。
袁锦心下暗自吃惊,却还是不罢休。
苏薄本来不想跟他打,他心里明白的很,袁锦根本不把什么封侯玉佩放在心上,不过是自己无故招惹了他,想出口气罢了。这些贵人心眼都小,吃不得委屈。所以招招退让。
袁锦却不吃这套,就想知道这苏薄底细,看得出他故意忍让,遂招招朝着致命大穴去。
苏薄无法,抵挡了几招,奈何他年少力气小,这几年也没好好学武,袁锦又是狠毒出手,一个招架不住,被袁锦掌风拍在胸前,从楼顶掉了下去。
吴川早在下面等着,不待苏薄起身便擒住了。
苏薄被反绞着双手,只觉胸口疼得气都不敢喘,自然不敢挣扎。试着喘了两口,带出几声咳嗽,竟咳出了一口血,满口的腥甜。
袁锦从房顶翻下来,示意吴川松手。
吴川松了手,苏薄便歪在一边,一手抓着胸口,一手去擦嘴角的血,还不忘喘着谄媚道:“侯爷神功盖世,登峰造极,举世无双,小的有眼无珠顶撞,罪当万死,不劳侯爷动手,自行了断便是。”
他一张脸本就白,此时已疼的没了血色,唯有唇角带血,艳得刺目。
袁锦高估了他的功夫,手下又没留情,自知这一掌的力道,怕是伤了筋脉。看他这样子也不像装的,上前几步想试试脉。
苏薄以为他真的要杀,连连蹬着腿退了两步,眼里露出一分惊恐。
袁锦斜眼看去,知道这是真的吓着他了,心里极是后悔,遂压低声音道:“过来我试试脉,若是伤了筋骨,你这武功就废了。”
苏薄暗呸一声,忙道:“不劳侯爷,小的贱命一条,死有余辜,莫脏了侯爷的手。”这一急,又带出连连咳嗽,忙伸手去捂口,还是捂得慢了,又是一口血吐出来,喉间腻得生疼。心下惊慌不已,不用袁锦说他也知道自己伤的不轻。在九纹阁学的那点医术,师傅还道以后治病救人,不想尚未救别人,先用在自己身上了。
袁锦更急,这样子是伤了肺腑,想他小小年纪,不想让他以后受罪,上前伸手便摸过苏薄手腕。
苏薄挣了一挣,奈何全身软了,这一动胸口更是疼得厉害。
袁锦皱眉试了把脉,心里一凉,转头朝吴川道:“去请大夫,带上他,回府。”
吴川似是没听懂,“嗯?”了一声。
袁锦喝道:“快去!”
吴川这才明白过来,吩咐手下把苏薄带上,又叫人去请大夫,自己则上前也试了一把脉。一试就心惊,天知道自己主子多深的功夫,又用了多大力道伤这小白脸,只觉苏薄脉全乱了,是命不久矣的短脉。
想必袁锦也试出来了,这才乱了方寸。
一行人急匆匆到了秀州知府府上,袁锦自打来秀州便住这里。
知府于守之见袁锦行色匆匆回来,还带了个布衣平民,上前行礼道:“侯爷……”
话未说完,被袁锦堵回去,“找两个利索丫头来伺候,过会儿大夫来了让他到我房里。”
于知府连连应着,目光随着袁锦一行人看去,好奇是好奇,却不敢去问。袁锦脾性生冷,纵是有事定也不会说与他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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