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收藏此章节]
[投诉]
文章收藏
Chapter16
零真正得到消息要按动他这个按钮是在一段时间以后。
春天已经过去一半。
他在梦里越来越多的梦到南方,白玉兰这时候一定谢了,碎琼一样的梨花已经成片开起来,大株的山茶,满树的桃花,江岸垂柳如丝。后面会接着什么?榴花照眼,梧桐深绿,一年一度,初夏又将来临。
然后他睁开眼睛,眼前依然是西北泛出灿金色的漫漫黄沙。
这一段时间发生了很多事情,凌琳走了,她说她要回她的家——回上海,走前他们之间还有一个未尽的吻。真是见鬼,零想起那个戏剧性的夜晚就忍不住发笑,之后他又会叹气,说实话他希望凌琳平安地回到家里,不论她对他抱着什么样感情。谁不希望回家呢,如果可能的话。
而现在卅四终于把最关键的消息带来给他了,一九二七到一九四零,十三年以后,早已不是曹若云的零号特工,得到了两个字,惊蛰。
他跟卅四说:“我没想到会这么严重,我以为……至多是冬雷。”
这是他能想象到的最坏的情况。
得到这两个字,说明蛰伏十三年的零号特工必须重新出动,和其他所有红色特工一样,再次站上属于他的战场。
他要藏匿的是一份密码,要保护的是一个人,人是活的,卅四,然而那密码是真是假,连他自己都不知道。
不过那又有什么所谓呢,他只要完成这个任务,为了它他可以去死——在他从卅四那间书房里出来后去做离开的准备时,他一直想着的是卅四刚才的那句话。
少年的中国没有学校,他的学校是大地和山川。
为了他的,或是他们的少年中国,牺牲这种事,已经是没有人在乎的了。
之后他配合卅四演了一出戏。
一出“老顽固的国民政府直属教育部官员马督导把懦弱的臭教书匠李文鼎‘革出延安,永不录用’的戏”,毫不意外地他们成功了。在零出了延安坐在驴车上抱着他那个四分五裂的行李箱子前往黄沙漫漫的两不管地带时,卅四也在另一辆马车上离开了延安。零呆呆地看着路边的风景,想象着他要徒步通过的两不管,还有前方特工云集的三不管镇,他的任务是保护这老头子,可他此时宁愿不去想他。他只愿意想想自己这一路上又会发生什么事,遇上什么人,会不会还会有人莫名其妙而执着地认定他是特工,本来要威胁他最后反而转变成救他,给他坚定不移的保护,简直不像他那个年龄能做出来的……
零忽地打了个寒噤。
他没想到此次前去三不管会那么快的遇上命中的另一个魔星——如果人一生中真的有两个魔星的话。
军统西北站站长,天纵英才阴狠毒辣,劫谋的头号爱将,抑或是他的继承人。
那个人是湖蓝。
以后发生的事零都不愿意再去回想。
他算是活着到了三不管,可他觉得自己和死人已经没有分别了,尤其是在阿手店里把他的戒指撸下来扔给老板阿手充作店资的时候。隔着一条街的对过中统的鲲鹏正在向这边的军统叫嚣(哦,他也叫鲲鹏,可不知是不是我们熟悉的那个):“……别说啥军统见天就洗了三不管,叫你们了不起的湖蓝快来,我拿他死尸当份大礼。”——能说这样话的人往往死得快,只是他说的时候肯定不会预见。
零没有跟任何人叫嚣的资格,所以在这种两军对峙的恐怖时候他只能蜷在一个角落,看蜷在另一个角落的阿手拿牙齿测试那枚戒指的成色。那其实并不是他母亲的遗物,他十三年前那个夏日的清晨醒来看见它就知道,然而他还是带着它离开了南方,带着它一直过了十三年。现在它落到了另一个人手里,被毫不尊重地翻来覆去研究价值,他看着,忽然忍不住一股想呕吐的感觉,站起来要离开,阿手的声音却在身后响起:“这镇上,露天过夜的外人还没有活过天亮的。”
他说:“……这东西值钱。折去你刚花的钱,还能住到明天。”
零就住下来了,他在简陋肮脏的大车铺上阖眼睡着的时候仍然是李文鼎那副懦弱胆怯的样子,然而思维却是曹若云的。他想到湖蓝,今日初见,马上年轻狠戾的天星老魁嘲笑地扔给他一袋救命的水,布蒙着他的脸零看不见他的长相,但想来该是俊秀冷漠的一张脸。大概某党的精英不外乎都是这幅模样,年轻、高傲、下手狠绝,以为自己是世界的中心。然而这些中心们偏偏总会莫名其妙地救他,不管是那袋帮他走出两不管荒漠的水,还是那枚跟了他十三年仍然倒霉失去的戒指。
“你救了我。”在零最后沉入梦乡时他这样喃喃,无意识的。
不知道是对什么事。
不知道是对哪个人。
接下来的事和零预想的一样麻烦。
湖蓝的军统在翌日傍晚直接开进了三不管,这镇子多年来一直中统坐大,独眼鲲鹏以为自己就该是地头蛇,强龙也压不倒他。但年轻的军统西北站站长显然不这么想,如果鲲鹏是蛇,那他该是蟒,不吞则以,一吞就要吞大的。
中统和军统的激战不过一夜,未及天明,胜负已定。
零从阿手店里破败的窗口望出去,他终于看见了湖蓝真实的脸——几乎和他想象的一个样子。
他重新看向后院,从堂屋通往后院的门被帘子挡着,那里还倒着两具尸体,一具是刚才的混战中被他用铁钎一下穿心的,另一具却是被击毙。他们要袭击同样住在阿手店里的他要保护的那个老头子,卅四,零不知道他们是谁,不知道他们的目的是什么,更不知道是谁在混乱中开了一枪替他解决了另一个刺客。他只知道自己在危急时刻杀人的决心一如从前,二十二岁也好三十五岁也好,曹若云还是曹若云,除了那次对劫谋失手,他从来没有输过。
此刻卅四大概已经逃得远了吧。零想起刚才激战中分别时老头子最后看他的目光,如同长辈,哀怜地看一个孩子。
“保重啊,零。”
十几年来,唯一知道他是零号特工的同志。
也许是最后一面了。
零转过身来。
此刻得胜的湖蓝正在阿手店对面的西北大饭店里对果绿吩咐:“让这地方的活人都给我上街,我想看看各路神仙。”
——劫谋大概是偏爱颜色的,湖蓝、果绿、靛青、朱红……调色盘一样,都是这荒芜的三不管想象不到的生机。
零却觉得自己宁愿看见一抹纯白。
然后他听见了军统的人在街上的呼喊,他们在叫所有屋子里的人出来,在街上列成一队,接受湖蓝的检阅。
那其中也包括他。
湖蓝是年轻的劫谋。
这是他们第一次正面交锋。
——零忽然难测地笑了一下。
零号特工从来不会在乎劫谋是年轻还是年老,十三年,零号特工在乎的只有一点。
杀了他。
插入书签
卤煮已经吐血。
说好的小黄文呢,说好的啪啪啪HB大戏呢,说好的虐恋情深呢,这都写成了啥写成了啥= =
杜处座和卤煮都非常火。
会尽快拉回我想写的,如果突兀,请十万个包涵ORZ