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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给我一只老鼠的心脏，我要喂我的蝙蝠，好让她化身为披着七重纱的美人儿。
她要为戴着白骨之冠的王者跳舞，在夜莺鸣叫之时，在玫瑰染红之时。
——《萨拉托寓言第九章第二节》
佣兵工会的大厅和它所在的街道一样冷清，高高挑起的拱顶让这座建筑看起了更加空旷，就连靴子的后跟落在地上都能荡起一阵回音。
原本总是熙熙攘攘挤满冒险者和佣兵的任务发布台后面，现在就只坐了一个有着一头灰色头发的老头。看着坐在橡木柜台后面支着脸颊打瞌睡的老头，亚撒不由为抿嘴一笑。
这个老头可是他的老熟人了，在他还是个小战士的时候，不知道给这吸血鬼压榨过多少次。但就是这个叫托姆的老无赖，在灰烬兵团的刀刃下为玩家们争取了撤退的时间，用生命保存了奥法拉的一息火种。
就算他更喜欢那个灰烬之战后身材火爆的天然呆继任者，此刻也不由得暗生感慨。
亚撒怀念的目光被似乎打扰到了老佣兵的瞌睡，他睁开一只浑浊的眼睛望过来，眼角上还堆积着一些黄色分泌物。
棕色的短发，柔软而充满光泽。一张就算送去顶级奴隶拍卖会也不会显得磕碜的俊美脸孔，神色平静腼腆，看上去并不是有什么急事需要委托。
波纹绸的斗篷，昂贵舒适，但不适合隐蔽；没有魔法纹路的轻甲，但锁片很密，看上去防御力不错；铁跟牛皮靴，结实耐用，是轻骑的首选。
结论，这是一只出身良好，充满好奇的小绵羊。
扫了一眼亚撒和他身后的同伴，老托姆迅速在心里作出了结论。他在塞博尔德当了十几年的任务发布人，这点眼力还是有的。说实话，他最讨厌这种小绵羊了。
撇了撇嘴，老无赖张嘴打了个哈欠，如同老病的狮子般露出黄色的牙齿和有着厚厚舌苔的舌头。满是皱纹的脸上，两撇法令纹显得更加深刻了。
打完哈欠，老无赖又堕拉着眼皮打起了瞌睡，甚至还发出了细微的鼾声。
只是铁跟短靴落在青石地板上的清脆声响，弄得他有些不爽。
不让人好好休息的小混蛋…不！怎么只有一个脚步声！
老托姆的眼睛猛然一睁，浑浊的眼睛闪过一缕精光，带着刀锋般的锐利刺向了走近橡木柜台的棕发少年。
“日安，愿修缇娅保佑您。请给我一枝玫瑰，月食之日开放的红玫瑰。”
脸上露出腼腆的微笑，亚撒轻声说道。
然而他柔和的细语似乎吓到了老托姆，他就像被雨夜雷霆吓到的孩子那样猛地蹦起来，右脚的木质假肢在橡木柜台上撞出巨大的声响。
如果那柜台不是被卡死在地的话，恐怕早已经被撞翻了。
“哦，日安！嗯，是的，日安，修缇娅为每一个旅人提供庇护。至于玫瑰，我们这儿可是佣兵工会，如果你需要玫瑰的话，街头的崔丽儿家就有。我保证，那是整个镇上最漂亮的玫瑰。”
木制的假腿在青石地面上敲出“咄咄”的声响，浑浊的浅蓝色眼珠神经质的滚动了一下，老托姆含含糊糊的回答道。
“不，您知道的。我需要的玫瑰只有佣兵工会能够提供，不不不，或者说，只有您……只有送丧者才能提供。”
亚撒微笑着摇了摇脑袋，他语气轻柔，声调绵长，微微上钩的尾音就像羽毛似的滑过人的耳廓，能让人起一身鸡皮疙瘩。
那并不是他平常说话的语气，站在亚撒身后的妖精不太适应的皱了皱眉毛，他更喜欢亚撒原本那爽朗轻快的说话方式。
“哦，哦，当然，我们这儿当然也是有的……但是你看，现在已经不是玫瑰开放的季节了，它早就凋落了。也许你会喜欢鹤望兰，当然了，也是红色的。像新鲜的心脏一样鲜红！你觉得怎么样？”
老托姆的嘴唇哆嗦了一下，有些不情不愿的嘟哝道。
月食红玫瑰，自从多兰尼叛变之后他已经有多久没听过这个词儿了呢……
“鹤望兰的确不错，但我只需要玫瑰。您知道的，我总要为唱歌的鸟儿献上最合适的花。”
亚撒看着老托姆不时抽搐一下的脸颊，用指尖敲着橡木柜台光滑的台面，轻飘飘的说道。
咳咳，其实这些台词他说得挺不好意思的。当年在论坛看到的时候，他就觉得这种文艺腔的黑话设计者可真是闲的蛋疼。
不过老托姆可不知道亚撒的内心活动，他都快要被吓得脑溢血了！
“听着小子！我不管你是从哪儿知道这件事情的，但是我得警告你！这很危险！你最好打消这个念头！”
猛地将脸凑到亚撒跟前，老托姆的大半个身子都探到了橡木柜台外面，脸色狰狞的朝他低吼。
这个该死的小崽子！他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老托姆可不认为这个小崽子知道月食玫瑰的事儿，他认为眼前这只小绵羊多半是在哪里听说过，因为好奇才来试探的。
没错！就是这样！他可不能让这不知好歹的小崽子吓到……暗自在心里安慰自己，老无赖却有些忐忑。他总觉得事情没这么简单……
就连亚撒那张乖巧俊美的面孔，现在都让他看出了几分险恶。
那双澄澈如同浮空之海的蓝绿色眼睛，现在简直像是墓地里的磷火一样让他恐惧。
“我的夜莺在月下唱歌，它必然是在为将死的人唱着挽歌吧。它的声音嘶哑了，如同玫瑰的尖刺扎入了它的喉咙。我将为它遮住月亮的光辉，终结这沥血的剧目。愿他安眠，愿他安眠，我将为他献上鲜红的玫瑰，那因为血的温度而在夜下绽放的美丽花儿。”
亚撒眨了眨眼睛，轻轻的开口低唱，那婉转悠扬的歌声真是比起吟游诗人也不遑多让。感谢亚尔迪加受到的贵族教育，要知道歌唱可是贵族宴会上的必备项目。
至于亚撒没进入到这个身体之前——每个歌儿他能走调得很有特色。
“萨拉托寓言第九章第一节？这是黑巫女的歌段？”
属于妖精的，还未变声的少年音在亚撒身后响起。
迪鲁拉了拉亚撒的衣角，有些好奇的问道。每个妖精都是艺术家，虽然不见得喜欢人类，但是他们对于人类编写的音乐，制作的艺术品都充满了热爱，《萨拉托寓言》也算是迪鲁耳熟能详的曲目了。
——当然，因为他还没成年的缘故，一些恶意满满的R级章节是不会有人唱给他听的。
不过亚撒倒是知道，现在在市面上流传的《萨拉托寓言》基本上都是圣殿的删节版本。只有在“尘封的历史”这个任务被发布之后，玩家们才会去搜集散落在整个莫斯提瑞的寓言手稿。
不止历史会被篡改，有时候就连睡前童话和童谣也不能幸免于难。
“没错，这是黑巫女罗伦的选段。”
翘了翘嘴角，亚撒将手伸进迪鲁宽松的兜帽里揉了揉他鸦羽般的头发，依然是有些粗粗的手感。
如果不是确定迪鲁这小子是真·原住民，这个世界上只有自己一个来自异界的灵魂，亚撒甚至以为迪鲁是和自己一样的玩家了。
这也配合得太好了……简直就跟接相声似的~看看老托姆的脸色吧，啧啧啧啧，真是跟纸一样白了，特别符合奥法拉贵族们的审美观。
“我知道了！我知道了！我带你去见她！你们这两个该死的小崽子！先说好，你们要是变成了癞蛤蟆或者老鼠什么的我可不管！”
两个人的对话让老托姆的心狠狠一跳，看来这两个小子知道的比他想象的还多……
“不，不着急。请您相信，我并没有恶意。只是接到了委托，有人想让我为他带个口信给自己的妻子。”
“请您转告那位尊贵的夫人，如果她做好了准备，可以让您可以去秋叶旅店找我。我只是一个小剑士，可不想见识送丧人的匕首。”
亚撒躬身向老托姆行了个礼，轻轻笑道。
“好吧，好吧。你这个小混蛋，我会告诉她的，希望你说的是真话。”
浅蓝色的眼珠滚动了两下，老托姆愤愤的挥了挥手。
“谢谢，那么期待下次见面。”
亚撒朝老托姆点了点头，拉过迪鲁向大门走去。
妖精扭头看着如同泥塑一样站在柜台后面的老头，掩藏在兜帽阴影下的暗金色眼睛闪闪发亮。
“他很强。”
直到走到大门外，妖精才回过头对亚撒说道。
“是啊，而且差点被杀掉呢。”
亚撒轻轻呼出口气，他背后已经被冷汗湿透了。
那充满恶意的杀气和辅助系统的警告都表明了老托姆的危险，而且那老头虽然有着暗伤，现在的力量仅仅只有白银巅峰，但毕竟曾经是黄金巅峰摸到了要素边缘的人物。
如果真的要和他动手，鹿死谁手还未可知。
不过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不冒险又如何能够得到翻倍的利润了，只希望论坛的攻略没有出现错误吧。
“你就是通过他在找钥匙的所有者？”
迪鲁拉着亚撒手，也不嫌弃他掌心那黏滑的汗迹。
“不，只是其中的一半。请帖已经下了，现在我们要尽快搞到另一半的钥匙才行。”
亚撒眨了眨眼睛，轻快的说道。
他的脸上，满是狡猾而愉悦的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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