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诅咒(2)
李世民定定的听着,仿佛自己一旦出现,会打乱这难以触及的祥和。“耶耶……”一双小手悄悄的牵住他,低头一看,蜜桃一般小脸的李敭,正昂着脑袋求解:“你为什么不进去呀?”
“锦那为什么也没进去?”李世民也笑了,捏了女儿粉嫩的脸颊。
“阿娘带锦那去御花园剪了许多花草,要送给皇祖父。”李敭笑的,灿烂如出水芙蓉。
“你娘……”李世民抬头望去,杨旻拎着盛满新鲜花草的竹篮,淡然烟火,娴静从容的看着他们:“大人叫我来的。”
李世民心头一热,正欲开口,男孩子们已经拥到他面前,人如其声,果然不见李恪和李泰,领头是承乾,:“陛下,皇祖父请您进去。”李世民点点头,李贞已然在拽父亲的衣袖,拉他进去了:“耶耶、耶耶,您快点进去呀。”
“阿娘,我帮你提。”李愔一眼看见杨旻,蹦蹦跳跳的跑上前去,接过花篮,挽住母亲。李世民笑着,回头看了一眼杨旻:“你也来吧。”便让承乾在前面引路,一边牵着李贞,一边牵着李敭,领着孩子们,绕过这道围墙;杨旻和李愔,缓缓随在其后。
李恪和李泰原也在的,还有他们新婚燕尔的王妃。李恪正襟危坐,身边搁着笔墨纸砚,看见皇帝,才循礼而动,杨惜随着夫君,举止一同——他们还看见了杨旻;李泰则聚精会神,低头微颦下笔成章,旁若无人,却是阎婉见到李世民大礼不怠。“你这般大时,不如阿难字写的好,就知道成天到处乱跑!”李渊指着手里的纸卷,笑盈盈对李世民道,“青雀的文采了得,一看就知道下了功夫。”
“大人可还看的入眼?”其实稍微有些别扭,李世民坐到李渊身边。
“孺子可教。”李渊颔首捋须,又道,“旻旻来了,坐吧,你还有身子,不能累了。”
“身子?”李世民一惊,愕然的看着杨旻施礼之后默然坐下,却不肯定的相视。
“你不知道吗?”李渊惊讶的注视儿子。
“已经三个多月了。旻旻每个年初都要去大兴善寺礼佛,二郎知晓不及也不为怪。”皇后陪在李渊身边,连忙笑颜解释。
“这糊涂的人父!”李渊摇首,竟取笑李世民。
那日后来说了些什么闲话,李世民已经淡却了。唯记得黄昏家宴散去,与杨旻一起回淑景殿的途中,自己紧紧的拽住杨旻的手,大步不停的往前走,直到握的杨旻喊“疼”才停下:“为什么不告诉我?”
“我不敢信……”杨旻嚅嗫道,幽魅的眼眸中一片迷茫。
“苍天有眼,佛祖怜悯我们……”李世民把杨旻拉入怀中,仰望青云,无上的感恩与恕罪,终究无法出口。
贞观八年,淑节已末,花丛深处,藏着孩子们似懂非懂的偷笑;绿荫背后,掩着阿音如释重负的放下——这一切,难道都是短暂的虚空?
“陛下……”一声清脆银铃,打破了死一般的静寂。李世民转身,是一位少女,二八年纪,杏眼桃腮,浅色上襦,条纹下裙,倒也秀美,不过飞仙髻梳的太高,插满了珠花,显的有些招摇了。李世民未显不悦,浅笑道:“武颖,你怎么会到临湖殿来?”
“回陛下,适才妾在咸池殿边闲逛,见陛下一人来此,神情似乎有异,妾担心,故而斗胆!”来人是五品才人武颖,武士镬的女儿,去年年末入的内官造册。
“你胆子不小,敢跟踪朕!”李世民略一敛色,不温不火道。
“妾在家胆子就大!”武才人吐吐舌头,扮个鬼脸,并不辩解。
“哈哈哈……所以上次在怀州敢敲朕的‘狮子骢’?!”李世民大笑。
“是想敲的,陛下要舍得才行!”武颖沾沾自喜。
“朕安然无恙,你回去吧!”李世民收了笑,朝她摆摆手——这小丫头有趣归有趣,奈何还是嫩了点。
“是……”武颖显然有些失落,磨蹭又道,“陛下可是为十三皇子的病忧心?何不请人卜一卦?”
“朕自有主张。”李世民面无愠色,却已不善。武颖到底心思敏锐,便不敢多言,方及告退。悻悻然出殿,疾步路过咸殿池边,突然发现承务郎李淳风正在不远处凝视于她,神色怪异;而与他一起的陈祥来则不明就里,更显尴尬。武颖气愈不顺,没好气道:“乱看什么!”
谁知,李淳风不加收敛,反而上前细细相了她的面,嘴一哆嗦,赶忙拉上陈祥来跑开,仿佛遇见瘟神一般。如此这般,武颖越发恼怒,杏目圆瞪,胸口一起一落,起伏难平,也只能强忍拂袖而回,独自闷气。
陈祥来愈加不解李淳风之失态,问起缘由,李淳风守口如瓶,只道天机不可泄露。这等玄虚,果叫人徒生烦恼,有关无关之人都寝食难安。陈祥来思来想去,眼下乱麻数团,还是暂时不叫李世民知晓为好。
李福下午醒了一回,喂了药,不久便连泄了两次,进了一点清淡汤水,稍有起色,不住的要“娘”,直到再睡过去。李福的熱似乎退了些,淑景殿内还是一片阴霾。是夜,李世民在淑景殿用的晚膳,杨旻醒了又在儿子身边守了一下午,了无胃口,晚膳什么也没吃。夫妇相对无言,更无太多气力。
便见陈祥来忽然探头进来使了个颜色,李世民眼尖,瞅了杨旻一眼,略一沉吟,便出去了。李淳风已在殿外,灯火昏黄,更显得其神叨叨:“臣有一事,请陛下移步。”
李世民心下狐疑,料其所言必与李福有关,便走近他,李淳风突然跪倒在地:“请陛下恕臣无罪,臣方敢直言!”
“事不关你,但说无妨。”李世民蹲下来,犀利的目光逼视过去。
“陛下可闻过隋元德太子之死为何?”李淳风抬头伸到李世民的耳边。
“元德太子!”李世民顿时心中七上八下,“怎么讲?”
“元德太子仁孝谦冲,体魄强健,大业初朝于洛阳,却无端致病,故炀帝令巫者视病,竟云:‘房陵王为祟。’其后不久而薨……”李淳风顿首密言,鬼鬼祟祟的,立在不远处的陈祥来看在眼里,额上涔涔湿漉,正担心皇帝要如何发作,果不其然,李世民喝道:“够了!”见李淳风连忙垂首叩地,不复多言,李世民立刻察觉自己的过激,转言轻声细语,“你是想说,十三皇子的病也是有厉鬼作祟?”
“臣深知陛下不愿提及此事,但是斗胆一问陛下可还记得‘隐太子妃’?”李淳风点头,李世民缄默不语,李淳风又道,“陛下,贞观所出皇子,可有一人无恙?”
泰山压顶,不得喘息,李世民直起腰身,肘倚梁柱,思绪潮起潮落……贞观二年,雉奴早产,打死不出声,险些就没了,阿音不及康复,在佛前跪了三天才求来儿子第一声“哭”,从此殚精竭虑不敢有点滴闪失,以致自己留了病根;慎儿出世病了半年,不得以阿泽在自己宫里营佛殿供养不息,把儿子养在佛前,十年来全靠韦家士族广为布施化来百家饭,这才战战兢兢把李慎养到十岁叫他早早出藩;往后简儿、嚣儿甚至都没活过四岁……而旻旻,更是失了孩子,一整年的光景,才从鬼门关把命捡回来——天啊,难道真是破不了的“咒怨”?半晌,李世民恹恹道:“……头上三尺有神明,朕不敢亵渎!可有法化解?”
“有一个人,或许可救!”李淳风正欲对皇帝直说,一条五彩罗裙翩然而至,沉着声音:“李淳风所言可是‘倓无真人’?”
“夫人所言极是!”李淳风忙会意顿首。
“来人,送十三皇子去‘德清观’。”不容多想,不逞多让,杨旻兀自高声吩咐下去。
“旻旻……”李世民愕然,却又无助,不知杨旻意欲何为。
“二郎,果真是‘她’,躲不掉的!”杨旻,颓然道,转身而去,心神已漠——人世,玩于苍茫之股掌。
李世民呆立檐下,无话可说,良久,无力掩面,心念哀求,竟不敢宣之于口:“兄嫂……孽是我造的!”血色的回忆,原以为早已被镂空,才剩下这雕梁画栋的金碧辉煌,成就浴火重生后的涅槃,可以传颂万世不朽的瞻仰……光天化日、炙身烈焰,“玄武门”高耸入云,阴影挥之不去,衬托痛苦扭曲的蹈舞,响彻恶毒彻骨的诅咒:“李世民,你连襁褓中的亲侄儿都不肯放过,你好狠!苍天在上,黄土在下,我,荥阳郑氏,大唐皇太子妃,以大唐皇太子建成、建成五子和我自己的鲜血诅咒你,你的孩子,不得寿终,不得好死,尽入修罗道永世不得超生……哈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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诚挚感谢读者大人御览!
佛经中经常讲到“修罗”,其从六道轮回之中就有了“阿修罗道”。 六道为:一、天道;二、阿修罗;三、人道;四、畜牲道;五、饿鬼道;六、地狱道。人道和天道为善道,阿修罗本性善良,也是善道之一,但因其常常带有嗔恨之心,执著争斗之意志,终非真正的善类。男阿修罗于各道中,常常兴风做浪,好勇斗狠,于诸天中,不时攻打天王,以谋夺位。 女阿修罗貌美,时常迷惑众生,使难修行。故此阿修罗虽然不用受苦,但死后堕落三恶道机会甚大,故渐列之为恶道。 简说六道--有福无德的阿修罗道以好战出名的阿修罗道,因有福报而没有德性有的说法只是将他纳入鬼神中,或说是堕落的天人,北传佛教将他列入善道,南传佛教则归类入恶道中。福如天人,德非天人。
文中隐太子妃郑氏自焚,用此道诅咒,正是对玄武门之变中兄弟相争的“果”,亦是贞观年间皇子相斗的“预”!